第二日一早,清兒便早早地來催了念語起床,因著今日要去覲見皇後,她自不敢怠慢,細心的洗臉漱口後,清兒便挑了幾件衣裳來供念語挑選,念語細細思慮了一會兒,便挑了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換上,裙腰以冰紈束之,既不失之嬌俏,又不會顯得過分華麗而引來嫉恨,坐在鏡前,輕輕對清兒說:“就梳一個垂雲髻吧。”清兒也算是這宮中的老人了,見念語有心低調,也不言語,隻是小心的替她梳頭。


    剛剛妝畢,便聽見有人推門而入,正是那柳絮來了。念語趕忙起身相迎,隻見柳絮今日穿了一件天青的留仙裙,梳一個纈子髻,並一個綠雪含芳簪而已,看來她也存了與自己一樣的心思,想著便拉了柳絮的手笑問:“姐姐可是與妹妹一同前往鳳寰宮給皇後娘娘請安的?”


    柳絮輕點了一下念語的額頭:“妹妹還真是猜對了,從這玉漱宮去往皇後寢宮還有一段路,我是個怕悶的人,故來邀了妹妹同去,不知妹妹可準備好了?”


    念語再輕輕整理一番衣裳,便跟清兒吩咐:“


    我自與柳絮姐姐同去了,你且在房裏幫我收拾收拾些衣物之類的,想來,過了晌午,便要搬往翊坤宮霽月殿了。”清兒點頭應下。


    剛出玉漱宮不久,便遇到了寧素素與韓毓汀兩人,那寧素素今日著了一件鵝黃色的襦裙,掛一條淺綠的披帛,梳一個雙環望仙髻,與昨日相比,倒更添一份明麗與大方。


    再看韓毓汀,一身素色,外罩一件透明明衣,行走之間衣袂紛飛,整個人似在雲裏霧裏一般,眉頭輕蹙,雙眸如水,竟惹得四周的人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深怕一個不小心,這如水的美人兒會被碰碎一般。


    見她看的出神,柳絮便輕輕扯她袖子:“我的傻妹妹,你可也看的移不開眼去了?這個汀貴人,想必不簡單呢。”話一出口,柳絮便覺得有絲不妥,便隻好一笑帶過,見汀貴人向她望來,斂容行禮,緩緩道:“柳絮見過寧貴人,汀貴人,給兩位貴人請安。”


    其餘眾位見柳絮行禮,自然也不便再繼續裝著沒看到的樣子,隻好都福身行禮。


    那寧素素見柳絮先行行禮,對柳絮自然也高看了幾分,在這宮裏不僅要有往上走的本事,更重要的是還要有身處低位時的那份隱忍與謹慎。隻見那寧素素上前一步,做個虛扶的手勢笑說:“絮美人不必多禮了,快請起吧。”


    “各位妹妹也請起吧。”韓毓汀很自然地上前一步對其餘幾位說道,與那寧素素倒算是配合無間了。說罷,掃了一眼眾人,卻獨獨隻在念語身上停留了一會兒,“時候也不早了,眾位妹妹莫要逗留了,還是速速前往鳳寰宮吧,讓娘娘久等可是不敬之罪。”


    於是眾人紛紛還禮,前往皇後寢宮不提。


    走過條條長廊,又繞過幾道宮牆,始到皇後寢宮。皇後今日隻著了常服,一件金色龍紋諸色真紅打袖衣,一條紅羅長裙,再戴一個雙鳳翊龍冠,端坐在正殿,對眾女而言,更添幾分壓力。由是一入中宮,眾女便收斂了神色,齊齊向皇後行禮,無不敢麵露不敬之色。


    皇後見眾人行禮,也不立即叫起,卻隻是輕輕用茶蓋撥去茶上浮沫,淺茗一口,才開口叫起。


    今日不過是初次見麵,既然架子也端過了,皇後自要表現其大度與賢德的一麵,因此反倒語笑盈盈地與這些新人寒暄一番,又命宮中仆婦們分下賞賜,不過是一些珠花並玉簪之類的,隻是輪到寧,汀二位貴人與念語時多了一份玉如意,更是親自下殿來,親自將如意遞與三女手中。


    “寧相乃朝之股肱,又乃帝師,今日你既入宮來,少不得沒了在寧相身邊盡孝的機會,因此,太後命我賜你玉如意一柄,必不委屈了你去。”


    聽到皇後此話,寧素素深深一福,垂目接過玉如意謝恩:“謝太後賞賜。家父忝為高位,為國盡忠乃是本分,素素讓太後和娘娘多為掛心,實是惶恐難安。”


    皇後點點頭,又走向韓毓汀似想說些什麽,終還是沒有說出口,隻頓了頓複又開口:“妹妹天香國色,既入得宮來,便是我大周皇室之人,以往種種,妹妹能忘便忘了,好好伺候皇上是為本分。”


    那韓毓汀臉色變了一變,微微正色行禮道:“毓汀謝娘娘賞賜,定謹記娘娘教誨,盡心侍奉皇上。”


    皇後頗為滿意地點點頭,到了念語身邊,卻仔細的端詳了一番她才開口:“靖遠將軍戍邊在外,本宮雖身處深宮,但對於將軍運籌帷幄,決勝千裏之忠勇也深感敬佩,若無將軍,恐怕也無我朝如今之盛世太平。妹妹千裏進京,路上想必也辛苦了,這柄玉如意贈與妹妹,就當是本宮為妹妹的洗塵之禮了。”


    念語深知父親手握兵權,又有功勳在身,新帝繼位不久,對父親也未必真如麵子上那般信任與倚重,送自己入宮,想來也有幾分表明自己心意的念頭在內。念及此,念語恭敬行禮之後方才雙手接過如意道:“念語謝娘娘賞賜。家嚴在家時,每日卯時初起便麵朝西南行麵君之大禮,每每兵將操練必語:‘忠臣俠忠,則扶顛持危,九死不悔,誌士俠義,則臨危自奮,之死靡他。’及至念語入宮,又切切叮嚀,顧家家訓,惟忠字耳。因此念語入京途中,時時回想家父囑咐,隻覺能以侍奉天家為幸,並無感到辛苦。”


    “好!好一個‘誌士俠義,臨危自奮,之死靡他’!”念語話音剛落,便聽得一個爽朗的男聲想起,正在轉念之間,已聽得皇後迎上去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其餘眾人見是皇帝來了,便紛紛行禮請安,一時間鳳寰宮請安之聲四起,鶯聲燕語,嫋嫋不絕,隻是當著皇後的麵,自不敢再有何動作,以免日後落個色媚君上的罪名,隻盼著自己的聲音能透過眾人,入了皇上的耳去。


    景琰帝一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卻獨獨走到顧念語之前,虛扶一個,端正說道:“先帝在世時,每每收得戰報,必浮三大白,以慶靖遠將軍之功,數對朕語,將軍乃國之棟梁,教朕萬不能辜負將軍。”講到後來,臉上不由露出向往之色。


    回神之後,對念語露出歉然之色:“朕知你大哥裹屍馬革,你二哥又先天不足,此次你應選入京,朕實不忍之,奈何太祖立訓,太後懿旨,不敢違背,年後,你父親會依律進京述職,到時,朕便安排你與他見上一麵吧。”


    念語聞此,更覺憂慮,顧氏一門,蒙如此聖恩,難保不落了小人口舌,聖意難測,隻是她也隻得裝出一臉欣喜來,行禮謝恩。


    景琰帝環顧四周,果不出其然地被韓毓汀美貌所引,來到她身邊,目光炯炯的看著她,嘴角浮起一絲微笑:“汀貴人,希望朕這皇宮不至於委屈了你。”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紛紛在心底揣測楚澈這是何意,連皇後臉色亦是變了幾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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