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地,殿中死寂。


    大家驚駭莫名的看著他,眼中充斥著濃濃的疑惑與震驚。


    他們想不明白,左重明好不容易脫離旋渦,為什麽現在又主動摻和進來。


    而且這家夥一經開口,就像炸刺的豪豬,充滿了咄咄逼人, 強勢霸道的態度,這尼瑪……。


    “果然。”


    魏濤和南川隱晦的交換眼色,均從彼此臉上看到了一抹恍然。


    那天南玉回去之後,就把這些事告訴了他們。


    南川沒有猶豫,很快便付出了高昂的代價,從左重明手裏買到了胡瑩瑩這兩隻狐妖的下落。


    南玉對這件事的分析是,左重明要借狐妖之事, 讓南川狠狠的捅南勝一刀。


    當時魏濤覺得挺有道理, 但他總覺得左重明還有其他目的。


    而今天發生的這一幕,恰恰說明他的懷疑沒錯。


    左重明真正的目的,從來就不是針對太子南勝,而是當今的武皇。


    他要借南川的嘴把狐妖的事捅出來,繼而重提內衛之事,將矛頭指向武皇。


    真正讓魏濤心寒的是,左重明絕不僅僅接觸了南川,肯定跟五皇子南雲也有過聯係。


    隻有這樣,南川率先發難,南雲順勢跟上,這一前一後才能銜接的那麽流暢。


    正當魏濤心裏思考,左重明跟南雲到底有什麽交易時,隻見學士閣那邊有一名兵部官員出列。


    隻聽此人說道:“啟奏聖上,臣有事相奏。”


    “講。”


    武皇眼中閃爍著難言的冷色。


    此人沉聲說道:“日前, 督察軍參上奏,言稱前線交戰之時, 有神秘人曾夜訪指揮府。”


    這話讓魏濤的眼皮子跳了跳, 下意識看向學士閣的首腦, 也就是被武皇稱為國賊的三公。


    彼此對視, 默契錯開。


    魏濤心裏駭然,他終於解開了心裏的疑惑,知道左重明跟南雲交易了什麽。


    此人繼續說道:“經過查證,此人很可能就是被太子抓住的內衛統領左宗河。”


    這話剛出來,便引得殿內嘩然。


    “什麽?”


    “竟有此事?內衛怎麽在前線?”


    “太子不是說過,內衛已經被鎮撫司查處,盡數誅絕了嗎?”


    “難道……”


    “難道冠軍侯所言,確有其事?”


    “嘶……


    嗡嗡的議論聲,差點掀翻了屋頂。


    學士閣這邊是揣著明白裝湖塗,丞相這邊是真的驚到了。


    但是緊接著,他們便默契的想到了一件事——聯合,逼宮!


    其實政治這東西,向來矛盾且虛偽。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


    五皇子南雲代表的學士閣,十三皇子南川代表的丞相派,二者勢力起碼占了朝堂的大半壁江山。


    剩下的官吏之中,還有一部分因太學院的關係,跟這兩派有扯不斷的關係。


    整體這麽算下來, 他們若聯合起來, 整體實力確實比武皇強。


    外行人看到這會覺得納悶,官僚勢力那麽牛批,為啥不直接造反呢?


    非跟武皇磨磨唧唧,反複拉扯,明爭暗鬥這麽多年,心裏不膈應嗎?


    其實答桉很簡單。


    大多數的時候,君臣的整體利益是相同的,他們的爭鬥隻局限在誰占的多,誰占的少。


    但這種‘蜜月’期一般不會太長,當皇帝的身體出現狀況,命不久矣時,裂痕便會出現。


    畢竟,誰都想讓自己人登基,使自己獲得更多利益,順便打壓敵對勢力。


    但是……。


    魏濤他們心裏也清楚,這一切的前提條件是——武朝穩固,江山不亂。


    武朝是基本盤,一旦武朝沒了,天下亂了,基本盤碎的七零八落,他們連個屁都撈不著。


    所以,他們絕對不會自己砸自己的飯碗,反而會盡力維護它。


    其次,學士閣和丞相派各有支持的皇子,就算造反成功了,又該讓誰登基呢?


    請記住。


    逼宮和造反,完全是兩碼事。


    逼宮是換個皇帝,基本盤不會變,他們依舊能憑借權力,以人上人的身份,站在金字塔頂端。


    造反是改朝換代,對他們不僅沒啥好處,自身也會元氣大傷,畢竟武皇不會束手待斃嘛。


    話說回來。


    而今的行事對於群臣來講,逼宮的名義,理由都很充分。


    如果不抓住機會更進一步,他們豈不是傻子一個?


    逼宮的方式很簡單,隻要揪住三皇子……不,太子殿下的過錯不放就行。


    形勢變化,刹那之間。


    隻見南川先是擺了擺手,自有幾名官員離開,明顯是要把兩名狐妖帶上來對質。


    而南雲那邊也不甘落後,直接從靈戒裏掏出幾塊留影石,當著所有人的麵注入了真元。


    從留影石的角度來看,這應該是巡邏的士卒,或者仆人悄悄記錄的。


    盡管視角晃動不斷,而且天色有些暗,但殿內的群臣依舊能看得清,這夥神秘人的容貌。


    令他們感到詫異的是,帶頭的竟然不是左宗河,而是另一個……有些陌生的家夥。


    驀地,一名官員跳了出來:“等等,這人我認識。”


    “嗯?”


    眾人聞聲看去。


    官員解釋:“此人名叫陳星祖,前段時間因觸怒聖上,被免職關押至鎮撫司詔獄裏。”


    “什麽??”


    聽到鎮撫司詔獄這幾個字,大家頓時變了臉色。


    魏濤質疑道:“陳星祖怎麽出現在這裏?他縱然實力高強,也沒能力逃出鎮撫司詔獄吧?”


    學士閣的人接茬:“不清楚,看左宗河對他恭敬的態度,此人似乎跟內衛也有牽連。”


    魏濤眯了眯眼睛,意有所指的道:“不隻是有牽扯,恐怕牽扯還不淺呢。”


    南川會意,故作疑惑的道:“我曾聽聞過一則謠言,說左宗河以前曾是副統領,真正的統領另有其人,看來……”


    “竟是如此?”


    群臣更是‘大驚失色’,禁不住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


    更有甚者,竟然頻頻朝武皇那邊偷瞄,其中意思昭然欲揭……。


    南川忍不住深吸一口氣,傳音問道:“丞相,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魏濤眯了眯眼睛,意味深長的傳音:“等,等把那兩隻狐妖帶來,一切就……嗬嗬。”


    南川不由皺眉,有些擔憂:“父皇會不會……”


    “不會。”


    魏濤深深的看了左重明一眼,沉聲解釋:“我們顧全大局,聖上也要顧全大局,魚死網破誰也沒好處。”


    南川思索著問道:“您說,左重明為什麽不把這些消息告訴我,而是告訴南雲……。”


    魏濤苦笑:“因為六部屬於學士閣,他們察覺此事理所應當。”


    “當然,這都不太重要,關鍵原因在於均衡二字,左重明可真是老謀深算。”


    “均衡?”


    南川一時間沒明白。


    魏濤歎息:“如果把所有的好處都給了你,那麽你坐上太子之位的概率更大,這是他不想看到的。”


    “什麽?”


    南川臉色微變,這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魏濤搖頭道:“南玉那丫頭被騙了,左重明自始至終就沒支持過你,他也沒有支持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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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裏裏外外搞出這麽多把戲,其最終目的便是讓學士閣和咱們聯手,對聖上進行逼宮。”


    呼……。


    丞相吐出一串濁氣,輕聲解釋:““如今,內衛之主並非大皇子,基本已經坐實。”


    “這也說明三皇子在撒謊,汙蔑大皇子,再加上戰事失利的罪責,完全足夠他被廢黜。”


    說到這裏,他刻意頓了幾息,看向了學士閣那邊。


    好一會兒,他收回目光:“聖上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麽順勢推出太子,將所有罪責背負下來,再重選儲君。”


    “另一個選擇,聖上親口承認,自己才是創立內衛的人,並將所有的罪責背下。”


    “這……”


    南川張了張嘴,逐漸回過味來:“丞相覺得,父皇會怎麽選?”


    “君心莫測,誰知道呢。”


    魏濤搖搖頭,遂看向左重明:“雖然老臣不知道,但老臣覺得……左重明肯定有答桉。”


    南川沉默片刻,忽而出聲:“他到底有什麽目的?”


    “不清楚。”


    魏濤苦澀的搖了搖頭,唏噓傳音道:“老臣終於明白,聖上為什麽對他如此忌憚了。”


    “說句大不敬的話,倘若老臣坐在那九五之位上,恐怕也按捺不住對左重明的殺意啊。”


    就在這時。


    殿外傳來一陣步履聲。


    不久,便見幾人走來:“啟稟聖上,兩名狐妖已經帶到,臣等已經搜查過,並無任何威脅。”


    說著,幾人用力一甩,便將滿身是傷,神情憔悴的胡瑩瑩二女,粗暴的摔在了地上。


    “呼,呼……”


    胡瑩瑩艱難的抬起頭,忽然不顧一切的朝隊列衝去,並發出怨毒的嘶吼:“左重明,我殺了你……”


    群臣被她猙獰的表情嚇了一跳,本能讓開道路。


    就在胡瑩瑩即將咬住他的喉嚨時,見他不緊不慢的伸出手指,輕描澹寫的點在她額頭上。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


    胡瑩瑩嬌軀一顫,仰頭倒飛了出去,重重的摔回原地。


    旁邊的人似乎怕左重明補刀,連忙上前道:“冠軍侯莫要激動,萬一出手太重就……”


    “活著呢。”


    左重明抬了抬下巴,懶洋洋的縮回隊伍中,聚精會神的數著地毯的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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