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字型的建築,中央天井仿佛是一個不經意間修築的囚籠。頂點 23S.更新最快然而真正的囚籠其實在人的心中。


    以我為敵,敵人就是自己,不需要語言,羅淩就知道對麵這個‘它’想要什麽,沉淪。


    羅淩根本沒有搭理它的意思,而是依舊隨性向前走,一邊走,一邊繼續觀賞風景,在這裏,除了永遠是夜晚,其餘的象什麽風霜雪雨、四季交替、都是可以看到的,滄海桑田在這裏隻是瞬間,哪怕時間和景致的變幻都不是由羅淩做主,仍不失為一次奇妙的經曆,感受歲月變遷,加深對時間力量的了解,這樣的機會並不多。


    它抱著肩膀、以輕蔑的目光看著羅淩從自己身旁走過,哼道:“你的存在真是讓我感到恥辱,竟然連正視自己的勇氣都沒有。”


    羅淩依然故我,在一片小樹林邊停下了腳步。這片樹林是他童年嬉戲的地方,在那裏,他曾磕過、碰過,但更多的是快樂的記憶。那片小樹林後來因為城市的變遷而消逝,如今能在眼前重現,觸及往昔的種種,緬懷溫馨的感覺油然而生。


    它拖遝的行了過來,嘴角翹起一個小小弧度、以示不屑。“真的那麽美好嗎?”說著,它用手指一點,虛空仿佛水波般有透明的漣漪漾動,隨著這漾動,小樹林變得更為鮮活了起來。


    在樹林中,一對男女正在低語,女人靠著大樹在傾訴,男人則一手托著樹幹,幾乎將女人圈在自己的懷中,兩人對話的內容聽不清楚,但氣氛確實很曖昧,說著說著,那女人撲在了男人懷中,而男人先是安撫,之後開始上下其手,那女人推阻,就在這時,一男一女的容貌變得清晰,非是因為電筒照射,而是因為距離接近,那女人看過來的神情中充斥著驚慌、羞愧,而男人望過來的表情則是被壞了好事的那種厭惡,以及見了狗屎般的晦氣。那女人是羅淩的母親,男人卻並非羅淩的父親……


    羅淩轉頭看了它一眼,沒有說話,抬步向前,穿過整潔的岩磚路,推開一扇大門,進入一條掛滿油畫的靛藍**調的岩石長廊。


    它在羅淩的身側跟隨著,像個正在招待客人的家主,介紹著長廊中的油畫:“記得這一幅嗎?街坊風傳羅家的媳婦不收婦道。看看他們的嘴臉。這幅,打雪仗你太顯,結果這些孩子們叫你什麽?雜種!還有這幅……”


    這些油畫是被定格的視頻錄像一般,在它的控製下,會被一幅幅的激活、繼續播放。有時候,油畫還會擴大成連同背景在內的全景,以主視角的角度記錄著一件件絕對不能稱之為美好的故事。


    這是個全場景,羅淩的父親在沙上弓著背默默吸煙,羅淩的母親則站在當地哭訴斥責,說到激動處,還上前捶打羅父幾下,羅父仍是默默抽煙。


    “看看,你的父親,刻板的老實人,沒有風趣的言談,不懂得鑽營牟利,隻憑著遠別人的辛苦,想讓他的妻兒過上好日子。可這個世界上辛勤未必就能得到回報,更關鍵的是,人們習慣去比較。”


    它說著,將另一幅油畫拉成了全背景的場景。一輛桑塔納停在路口,車上下來的是西裝革履、風度偏偏的男人,迎向拎著行李的羅母,羅母身後十幾米外是牽著羅淩手的羅父,叼著煙的神情憂鬱而深沉,路上下的鄰居投來異樣的眼神……


    “談才學,這世界上永遠有比你更優秀的!論富有?你抽大前門,人家抽的是大中華!至於‘愛’,哼哼,你敢說你能給予的就是最深的,別人就一定比不過?這世上哪有忠誠?不過是因為價碼不夠。這世上哪有貞潔?不過是因為勾引不足。你除了能保證自己是愛自己的,保證不了任何東西。”


    羅淩依然沉默,眼神中有著深沉的痛,但他已然繼續前進。


    又一幅畫卷被拉成了場景,依然是那小街,一端站著牽著父親手的羅淩,一端是提著行李往回走、望過來的目光中混合了憔悴、疲憊、愧疚、深情、渴望等情緒的羅母,她身後沒有轎車,沒有帥氣的男人。


    “比較,又是比較,隻有他(她)受到創傷、感覺出了痛,做出比較之後,才會真正明白你的好。如果不是這樣呢?如果新的選擇多金還好脾氣、風趣且愛的專一呢?人家還會記得你是什麽?恐怕會覺得跟你在一起就是一個連美麗都算不上的錯誤,離開你真的是偉大而英明決定吧?”


    見羅淩仍是不搭理,它繼續道:“一家人重新在一起了,但這真能算是美好嗎?你父親怎麽想?就像春節小品《融》中馮鞏的台詞說的那樣:就當自行車被人偷了,騎了一圈又給送回來了?”它在‘騎’字上特別加重了口氣。“你母親呢?將人類追求美好事物的本能用在這裏,你不覺得她是那麽自私嗎?她還能心安理得的享受那份愛嗎?事實上是……能!”


    新的畫卷出現了,都是一些一家人在一起時快樂的場景。但有著之前的前提,而且攝製的角度刁鑽,使得這些場景看起來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有一種勇敢叫寬容。嘖嘖!聽起來真是優美。我說應該叫做自欺欺人!懦弱無能!優柔寡斷!委曲求全!這世界上隻有強勢、弱勢,隻有征服與被征服。在看似寬容的背後,是占了上風的對對方的需要和依戀,而並非真正的釋懷和原諒。/沒人能夠釋懷,除非他(她)付出的愛,本身就是虛假,本身就不純,或者已經隨著時間流逝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搭夥過日子’的心理。”


    “一個是弱者可憐蟲。另一個呢?自私自利之人,用不痛不癢、並隨著時間而淡忘的自責,輕易的將卑劣和齷齪的思想、行為抵消。而你呢?選擇將這汙穢的事件遺忘。這就是一派美好和其樂融融背後的真相。”它嘲諷般的又哼了一聲,這才道:“你很清楚這些。你知道為什麽‘仗義每從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因為涼薄才是人性本質,情、愛、熱血就是一時的情緒衝動或者特定環境下其他情緒的扭曲體現。”


    羅淩看了它一眼,不置可否,繼續前進。


    這幻境就仿佛是台在不斷加大功率的機器,在這裏呆的時間越長,越向前深入,記憶中的事物也就被剖析的越徹底。這種向前深入非是直線,而是隨著時間一一起作用,羅淩轉了一圈再度回到主樓大廳時,景致已經不是最初的宴會,而是另外的一些內容。


    這個幻境,內容包括兩個部分,其一是幻境自身創造的虛假,像管家、女傭男仆、貼身侍女,廳堂中的布局擺設等等,都屬於此範疇。第二是羅淩記憶中的真實,象小樹林、一幅幅變成現實場景的油畫,都是羅淩自身的記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虛假與真實已經開始混淆。


    羅淩的動心忍性使得它頗為惱火,為了進一步刺激羅淩,一些爭端衝突異常尖銳的景象開始上演,它巧妙的利用了那些原本模棱兩可的記憶,比如羅母的那位高中時代的追求者,曾到羅家拜訪過,羅淩的記憶是羅母接待並與其小坐交談,然後他就出去玩耍了,卻被它捏造了在房間中男女媾和的後半段。又比如羅淩跟兒時玩伴因為一些很幼稚的原因而起了爭執,結果卻被它‘升華’到陰謀的高度……諸如此類,都是以它的論調為核心指導思想的誇張式事態衍變。


    它如此賣力的運作,羅淩反倒從深沉的痛苦中慢慢解脫了出來,眼神趨於平淡,看向它的目光中,憤恨和怒火漸逝,取而代之的是睥視和森然。


    羅淩仍在前進,既然要拿他的記憶做文章且無法阻擋,那麽就好好的扒一扒、曬一曬,省得那些負麵的內容在記憶的角落了黴腐爛,潰膿長瘡。那些不如意的,那些讓他感到愧疚、憤慨、遺憾的事,一樁樁在這豪華別墅中呈現了出來,並且被添工加料,濃墨重筆的加以刻畫,不斷製造著醜陋不堪的內容,仿佛這裏是‘人性本惡、事事無善’的主題公園一般。


    然而,任是羅淩生命質量夠高,所經曆的事終是有限的,羅淩在別墅中一直逛,一直看,一逛一看就是幾百個小時不眠不休,抖完了所有的惡意強化版的糗事,期間,任是它如何挑唆慫恿、旁征博引,羅淩始終是一言不,而且既不動武,也不飆,越逛越閑庭信步。隻是在最後問了一句:“你之前營造了我成為惡魔領主的場景以作開篇,那麽現在呢?你準備再搞些怎樣的未來式,來滿足我的觀賞需要?”


    它陰沉著臉,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問道說:“不妨我們再從頭細細遊曆一遍?”


    “好啊!我們繼續。”


    目光陰鷙的盯著羅淩,它克製著將羅淩生吞活咽的衝動再次作陪,羅淩繼續在這個虛幻的世界遊逛。這次內容更為繁多,不但將那些痛苦的回憶提升到了不堪入目的限製級程度,就連那些美好的記憶也都進行了篡改,硬將美好扭曲成了陰謀和險惡。


    然後這次的效果遠不如第一次,羅淩不但看的有滋有味,還時不時的眼睛亮,似乎被它所展露出來的創意所吸引。就這樣一圈下來。羅淩道:“再來一遍……”


    不僅僅是一遍,是連續的二十三遍。


    第二十三遍時,內容已經擴充到七天七夜的時間,才能從頭到尾瀏覽一遍,而在這所謂的記憶中,羅父已經成了騎上自行車送老婆去**的龜公,而羅母更是達到了人盡可夫,每天不接客1oo位就吃不好睡不香的級**……


    “你知不知道,視而不見是根本沒有意義的。逃避永遠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你不選擇,時間將永遠的停留在這一刻。”它終於忍耐不住,惡狠狠的說。


    “我的時間很充裕,我們繼續吧。”羅淩說。


    “我不信你可以一直堅持下去!”它對著羅淩咆哮,之前裝模作樣的優雅、神秘再也無法保持,換上的是一副歇斯底裏的猙獰麵容。


    “注意你的風度。請吧!這次由你來帶路……”羅淩心平氣和的說。


    於是,又是一百二十三遍。


    “感覺不錯!非常好!”羅淩如此說。


    它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心中充滿恨意的想:“什麽叫非常好?你還是不是男人?再擴大一步說,你還是不是人?隻要是個人,就不可能這樣任人糟蹋自己的記憶。已經太扭曲了、太糾結了……”


    “我還要逛,如果你累了,可以自行去休息一下。”羅淩平靜的說。


    “我怎麽會累?我可以陪你直到永恒。”它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


    目光淡淡,羅淩道:“永恒?那是真正遙遠的事物,我還沒有資格將它隨意的掛在嘴邊,你也不行。”


    “他竟然跟我杠嘴了!”它現,喜悅來的是如此的不經意,它不怕羅淩打它、罵它,就怕羅淩拿它當空氣。“真的不行嗎?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永恒,對我們來說已經是囊中之物。”


    羅淩看了它一眼,不再答話,像之前一樣,再次邁動腳步,無論它如何勾引,都是一副恍若未覺的樣子,將它氣的瞳孔一個勁的收縮,忍了足足三個小時,這才平息了動手的衝動。


    一千二百三十遍!


    它已經黔驢技窮,惡意的扭曲已經達到了極限,呈現在羅淩眼前的人已經不能稱之為人,而是妖孽,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是包含深意、內蘊變化,哪怕是一個呼吸,都是為了配合某種效果而出現的。


    一萬兩千三百遍!


    它已經無法再兌現之前的話,實在是陪不動了,它任羅淩繼續逛,而隻是用無所不在的‘眼睛’盯著羅淩,等待著羅淩放棄或不耐的那刻。


    十二萬三千遍!


    它已經看都不想看了,它覺得羅淩已經瘋了。這種瘋看起來正常,實際是瘋癲到返璞歸真的表現。它有些開始相信羅淩是那個可以將逛別墅持續到永恒的人物。


    一百二十三萬遍!


    神馬回憶的種種,都已經是浮雲。這幻境沒有那樣多種不同的變化,景致早在幾十萬的時候就已經定格。更準確的說,是所有景致部件都已經出過場,它們隨意通過不同的搭配方式組合成以億計的不同景致,但那對羅淩這樣實力檔次的人已經沒有意義。


    羅淩終於停下了腳步,它再次出現,“我說過,逃避是沒有意義的,除非你做出選擇,否則時間在這裏將是一個恒定值。”


    羅淩呲牙一笑,潔白的牙齒像刀鋒般閃爍著寒光,“我將如何選擇,不是你該過問的。你現在該考慮考慮,如何打算不上永恒,但足以用悠久來形容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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