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人對‘好的不靈壞的靈’這種說辭都抱有認同態度,這次,羅淩也榮幸的當了一回烏鴉嘴。就在他跟馬陸路嘮叨著己方麵對的、可能是一個相當精密切龐大的毀滅計劃的時候,一陣異樣的波動從幽深漆黑的洞穴中傳來。


    是一種很特殊的次聲波,雖然聽不到任何聲音,但是包括馬陸路及其手下在內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讓人心悸的波動,讓人想要嘔吐,心跳狂亂,血壓升高,憋的一個個腦門上青筋盡顯、似要爆炸。


    不用羅淩吱聲,所有人都第一時間關閉了頭盔上的聽覺器,然後開始以各種狼狽的姿態大口吸氧。


    砰!就在這分秒之間,羅淩已經執槍在手,朝洞穴的盡頭開了一槍。


    “嘻嘻……”帶著回音、細聲細氣的笑聲從洞穴的另一邊傳來,聽起來象是一個很開心的小女孩發出的。當然,此情此境下,這笑聲絕不會讓人聽了產生可親可愛的感覺。


    望著洞穴彼端似有幽光微閃而過的黑暗,羅淩皺了皺眉,壓製住了自己想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他感覺的到,對麵不止一個生物,至於這次聲波跟嘻嘻的笑聲同屬一個存在發出,他就不得而知了。


    而與此同時,馬陸路一連做了幾個手語動作,眾人迅速有序的開始撤離。


    手語,這幾乎已成為這個時代試圖外出找活路的每個狩獵者的必備知識,因為魔物中有好幾種,就是通過聲波來達到傷害或殺戮的目的的,有時候,就連彼此的通訊也會受到魔物聲波的幹擾,所以,手語就顯得尤為重要了。


    羅淩也並未在地下室逗留太久,看著幾個被遣下來的專業‘補牆師’將洞穴裏七岔八岔的鋼筋重新焊接,並用特製的速凝水泥,從最外向內分批次填灌封堵了洞穴後,便乘恢複使用的升降機回到了上層。沒什麽好說的,幾個水泥匠做的確實專業,這種凝固一層再澆注一層的方法,防止了這邊補那邊掏、最後隻補了個牆皮的可能,魔物們想要再挖掘,隻能從頭來幹。


    醫院大廳。


    “剛才,我以為我會血管爆炸而死……”


    “可怕的次聲波,不同於以往碰到的魔物所發,我猜那是個BOSS!”……


    已經有八卦男忍不住繪聲繪色的描述剛才在下邊的遭遇,不遠處的一根鑲嵌著大理石磚的柱子旁,馬陸路一邊吸煙,一邊小聲跟林濤、林祥說著什麽,看見羅淩,招手道:“這兒,正說你呢!”顯然,幾個人在一直等他。


    林濤豎起右手大拇指向羅淩打招呼:“教官,果然不是吹的,夠強!嘿嘿……”


    羅淩哼哈著應付了林濤的恭維,直截了當的對馬陸路和林祥道:“將事態弄的緊張兮兮並非我的本意,但有些情況我不得不說,剛才在地下室發出嘻嘻笑聲的那位,是與眾不同的存在。”


    “與眾不同?什麽概念?特殊魔族?”馬陸路蹙著眉追問:“剛才的情況我也有跟老林說,因為以前沒有經受過任何聲波類的攻擊,所以無法區別普通和你所說的與眾不同。莫非你看到了什麽?或者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情況?”馬陸路很自然的將笑聲和次聲波的發出者聯想在了一塊兒,那種情況下的笑聲,給人的感覺真的是很詭異。


    “我不能肯定笑聲跟次聲波是同一人發生。因為對麵不止有一個人,我們姑且稱之為人吧,否則說起來別扭。”羅淩解釋。


    “哦,你讓大家關注那個發出笑聲的人,是因為又發現了什麽線索嗎?”林祥問。


    “我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情況!”羅淩摸著下巴沉吟了片刻,抬頭道:“難以言述,這……純粹是一種,怎麽說呢,直覺!”羅淩咧咧嘴,帶著幾分尷尬道:“聽起來有些好些,似乎是疑神疑鬼,可我就是覺得,今天的這個事件,遠遠沒有結束,甚至說,才剛剛開始。我們仍處在危險之中。”


    其實是,羅淩不好意思說:“作為一個強者的本能,我感覺到了那個家夥是比我還要強大的存在,如果誠心要揮這個基地,大家都有難了……”


    幸好,“我相信你!”馬陸路的直接表態解了圍。


    馬陸路對林祥說:“似乎我在跟著發瘋,可我覺得,我們應該相信專家。”


    “我也信任教官的直覺預警能力,就像狗、雞,都可以提前預知天氣!”林濤也第一時間表了態,然後嘿嘿笑著搔著頭:“抱歉啊教官,不太會說話……”


    “沒想到,這個糙人說的倒是很接近真相。看來大塊頭有時候確實有大智慧。”羅淩心裏感歎,嘴上表示沒所謂。


    馬陸路打圓場:“話糙理不糙,就是這一點,‘野獸般的直覺’,這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官……呃……能力,是的,能力。”聽他的口氣,到像是在說服別人的同時,也在努力說服自己。


    林祥始終保持著肅穆和鎮定的神色,他的目光瞟過不遠處的清理車,那邊,一具具的屍體正從地下室搬運出來,有人的,也有魔物的,或已裝袋,或擺到一邊提取材料。


    這些遺體最後的歸宿是絞碎,然後埋於農場的地下,很好的肥料,火化是一種浪費。在基地裏建墓地是奢侈的,也不安全。為了祭奠死難者方便,基地裏有兩個碑,一書:保衛家園而英勇犧牲者永垂不朽。一書:我的親人,願你在天國永生。


    處理死人這類善後工作已經不是第一次,負責清理的三十多個人分成兩隊,幹的有條不紊。即使如此,仍不免有血液灑落,滴滴答答一路,被人不小心踩開,在醫院大廳裏,變成一片片綻開的鮮花般的紅,慢慢的向四麵八方散發著淡淡的血腥味,讓氣氛更顯得猙獰隱現、詭異處處……


    “好吧!羅教官,你有什麽提議?”林祥終於將目光從光潔地板上那一片片豔紅的血花上收回。林祥感覺自己的心情難以平靜,盡管近兩年他已見過太多的血,但還是無法讓自己對這種物質感到麻木,更確切的說,他還是不能從容麵對生死,哪怕死的是別人。不得不說,這讓他感覺壓力極重,鬢角頻添的白發足以證明。


    羅淩倒是鎮定從容的很,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言行是要對全基地的住民負責的,但這種壓力不能動搖他的想法分毫,這不僅僅是久經磨練的問題,更是一種強者自信的體現。


    “派出搜索隊,用魔能檢測裝置,全基地精細的過一遍。另外,我們應該研究下本基地及其周邊相關的所有設施。我始終懷疑,還有未被我們發現的潛入通道。”羅淩條理清晰的說。


    “令人心驚膽顫的估測!”林祥歎了口氣。


    “會造成民眾恐慌的!”林祥又歎了口氣。


    見馬陸路和羅淩以及林濤都不說話,隻是一瞬不瞬的看著他,林祥知道,這是在等他下決定。拿出上位者的魄力,他正容道:“我同意精細搜查,哪怕是為了能睡個好覺,也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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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順街基地不是很大,也沒有多少戶人家,但一個精細搜索,還是非常擾民的,這一趟搜下來,雞飛狗跳,烏煙瘴氣,在所難免。更麻煩的是搞的人心惶惶,不少人已經開始準備行禮,做搬遷的準備。甚至有個別人嚷著要乘地鐵離開安順街。


    “去告訴那些不安分的人,發生魔物入侵狀況的,絕不止安順街基地。其他地方更不安全!”林祥此刻已經回到辦公樓的會議室。聽完報告,他心煩的揪揪襯衣領,揮手讓林濤去解決問題,


    林濤應了一聲,轉身剛走出幾步,又被林祥叫了回來。“算了,你別去了。依你的個性,這種事情隻會讓你辦的更麻煩。小李,你去,好言相勸,他們要不相信,不妨出示一些另外幾個基地送過來的圖像信息,讓他們安安心心的回家呆著,天塌不了。”


    “是!”林祥身邊一個看起來非常幹練的年輕小夥應答一聲,轉身快步出去辦事了。


    “那我幹什麽?”林濤沒好氣的一屁股坐回椅子裏。


    “帶幾個親信,去捋一邊那些大宅子,包括咱自己家,不要應付差事,聽見沒?”林祥給他安排了新任務,並且口氣嚴厲。


    所謂大宅子,就是安順街基地有權或有錢的人所住的宅子,進這些人的家裏檢查是需要注意方式方法的,不能一幫大頭兵硬往裏闖,所以由林濤帶著人去,比較合適。


    “保證完成任務。”林濤恢複幹勁,風風火火的出去了,還沒出院門就聽見他的大嗓門喊:“……到時候都給老子規矩點,丟了我們……的臉,我扒了他的皮……”


    屋裏的林祥聽的隻搖頭,“土匪……”


    桌子的另一邊,羅淩在看地圖,頭也不抬,一張接一張,看的很快,但也十分仔細。


    “這是2002年的城市規劃圖。”馬欣馨將最後一卷地圖放到桌上。就在不久前,她見識了無比血腥的慘景,同時也被次聲波波及,不過,她還是堅持了下來,沒有露怯,繼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能有這番表現,有麵對嚴峻情況後的成長,也有不服輸的倔強性格作祟,另外,馬欣馨不想置身事外,更不想被羅淩瞧不起,盡管羅淩似乎根本沒注意、也不在乎她的這種心情……


    “嗯,謝謝!”羅淩隨口應了一聲。他已經在地圖邊爬了四個多小時,午飯吃的都跟有人在用槍指著頭般狼吞虎咽,那副集中精力、全神貫注的樣子,搞得一幫人都不好意思跟他搭話。


    “看來,基地裏確實仍有未發現的隱患!”馬陸路在聽取了一通最新報告後,臉色沉重。“看看,這些都是最新的地表攝影,魔物們仍堵著出入口,第五次攻擊剛剛結束。”


    一段淩亂的戰地攝影呈現在會議室的大型液晶屏顯示器上,安順街基地三個通往地表的出入口都有激戰發生,其中,以商場的那個最為激烈。


    眾人知道,魔物不退,表明它們覺得還有機會,這個機會當然是裏應外合,將安順街變成死地。


    林祥放下了手中正在擺弄的哈瓦那雪茄和雪茄刀,目光完全停留在聲音噪雜、圖像搖晃的影像上。隻聽馬陸路解釋道:“商場已被拆的隻剩下一堵牆。魔物們已經開始努力跟鐵籠子較勁。顯然,它們打算將這些通路徹底封死。”


    “兩條地下鐵線路的情況如何?”林祥問。


    馬陸路道:“通往民族東路的狀態良好,另一條有點問題。”


    “林蔭路基地出了問題?”坐直了身,林祥追問。


    “我剛收到電訊,受西北門基地正在蔓延的戰火影響,林蔭路基地關閉了同外圍基地之間的地下線路。據說有速魔在西林線(西北門至林蔭路)肆虐。”


    林祥沉默,本來,安順街基地是有四條地下疏散通道的,兩條地鐵線,另外兩條需要徒步通行。習慣了乘地鐵出入,並且步行線安全係數差,且最近防守壓力大,所以,步行線已經很久沒有安排巡邏排查,非不得已,已經不具備使用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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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嗡……嗡……


    突然間,代表發生緊急事態的淒厲警報聲在政府大樓裏響起,馬陸路兄妹和林祥聞之變色,然後毫無風度的衝出會議室,直奔作戰指揮室。


    作為教官,羅淩自然知道這警報所代表的意義,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麽事。魔物入侵,這次,恐怕不會象醫院那麽好處理了。


    “是‘包餃子’未盡全功,還是典型的圍三闕一?”羅淩不為所動,依然沉浸在種種假設中,滿腦子敵人的計劃意圖,手中地圖嘩嘩的翻,希望找到突破的靈感。


    這時,已經衝進作戰指揮室的林祥等人正在聽取通訊官的報告。


    “賣巷出了問題,我們的弟兄檢查到17號商鋪時被陰了,進屋的四個應該都死了,屋外留守的兩人也死了一個,區域閘門已經關閉,該地區所有戰鬥人員正在集結……”這通訊員明顯受林濤流氓氣息嚴重,報告起來不倫不類,但事情交代清楚了,馬陸路也顧不上跟他較勁。


    “通知基地所有非第一線崗位的戰鬥部隊分別在買巷的兩個出入口集結。我們要第一時間‘撲滅這場火’。”作為基地的最高軍事指揮官,發號戰鬥施令的權利自然是非馬陸路莫屬。


    “我們應該留預備隊作為機動後援。”馬欣馨是典型的科班出身,排兵布陣中規中距,執行起來也一絲不苟,而且,有著所有初生牛犢的大膽敢言。


    “現在已經是需要機動後援的非常時刻。”馬陸路一句話將他的表妹堵了回去。


    “我們要不要做好第一批撤離準備?”林祥提問。


    馬陸路非常清楚林祥口中的所謂第一批是個什麽概念。簡單的說,就是安順街基地的上層人士及其家屬。其中包括他的家人、林祥的家人等等。


    時至今日,即使是對政治內幕不怎麽上心的馬陸路也有了一些很客觀的認知,那就是,假設想在毀滅後重新搭建一個新的基地,需要的不是大批的民眾,而是一群抱成團的、積累了足夠財富的富人。


    這樣的論調有些殘酷,因為這代表著一旦發生了意外,處理方針是是以少數人的安全為第一位的,甚至在需要選擇的情況下可以犧牲大眾。同時,這樣的論調也有失公允,畢竟,靠民眾也不是不可以重新搭建基地,馬陸路和林祥起家就是很好的例證。


    但事實上是,現在的時局已與當初大大的不同。這就如同90年代,還有這樣那樣的漏洞,允許有眼光、膽子大的人一夜暴富,而到了2000後,指望鑽空隙發財致富已經遙不可及一樣,如今,已沒有了白手起家的基礎。


    現今局勢下的組建基地,那已經是另一種形式的富人遊戲,就像牧場主,沒錢就沒場地、沒飼料、沒種畜、自然也沒出欄、沒產值。在有選擇的情況下,民眾是不會舍生忘死的追隨某人重新創業、而放棄稍稍具備一些誘人條件的其他基地的招攬的。這種現象被上層人士稱為‘養不熟’,其核心直指民眾‘善忘’的一麵。


    當然,最重要的是,已經習慣了扮演支配者角色的林祥、馬陸路都不會放棄手中的權利,去回到起點重新掙紮,或成為他人的附庸,又或者當一個有些小錢、任人宰割的普通富戶。


    “我建議暫時放棄撤離的念頭,並且林濤他們繼續排查E3區域。”在馬陸路思考林祥的建議是否執行而猶豫時,羅淩快步走了進來,給出了新的建議。


    嘩!一張地圖在諸人麵前展開,羅淩指著地圖上一條虛線道:“這是2002年城市改造計劃所產生的一條地下溝渠,有一段幾乎並列於我們這裏通往民族東路的地鐵線,就在兩米土層之上,這條管道似乎被人遺忘了,而我認為這是重大安全隱患,尤其是這個時候。”


    一片抽氣聲。眾人都知道,安民線一直是大家心目中最安全的生命線,可現在……


    羅淩懶得理會其他人的表情,他抬頭掃視了下基地的兩位軍政長官,語氣加重道:“我們已經認識到,魔物這次行動非常的周密,這條所謂最安全的通道,如果發生空降突襲,後果會很嚴重。”


    林祥回過神來,整理思緒,急聲道:“據我所知,那條溝渠是電纜管道,高1.5米,寬1米,再算上真正的電纜管的話,剩餘空間實在算不得太大,魔物習慣爬這種溝渠嗎?或者說,這樣的溝渠如果搞向下突襲戰的話,能在短時間內形成足夠的戰鬥力嗎?畢竟地鐵線裏是駐著部隊的,不可能察覺不到。”


    作為曾經的市人大成員,林祥對這條溝渠還是有些印象的。原因很簡單,這個項目是典型的不合格工程,為了一些跟金錢有關的黑幕而修改了管道尺寸,使之變的根本不適合人下去巡查檢修……


    羅淩回答道:“我覺得這兩年來已經有足夠多的教訓讓我們明白,輕視魔物的智慧和能力是一種錯誤。”


    林祥聳聳肩,沒有繼續堅持自己的觀點,而是把決定權交給了馬陸路。涉及軍事問題,比較起來,馬陸路更專業一點。


    馬陸路算不上從善如流之輩,不過也還是能聽的進話的。更重要的是,現在事態緊急,而他作為合格的軍人,又不缺乏決斷力。所以他很快做出了決定:一個預備隊負責E3區的警戒,林濤所在小隊繼續排查隱患,E3區的所有人做好撤離準備,在家中等消息。安民線封站,沒有他和林祥的命令,不得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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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淩作為基地的主打(主要打手),自然毫無懸念的被派往事發點‘滅火’。實際情況是,等羅淩進入賣巷。也就是安順街B1區時,基地的衛戎部隊正在跟魔物交火,並且,已經動用了火箭彈之類的大威力武器。


    砰!羅淩舉槍就射,一頭從店鋪裏竄出的遊獵者躲開了一梭機槍子彈,卻沒能逃過羅淩的狙殺,一顆腦袋盡碎,熔岩般的腦汁血液噴濺的到處都是。


    沒有想象中的混亂局麵,至少現在看起來,敵我雙方彼此陣壘分明,街道上看不到慌張亂跑的居民,這讓羅淩比較欣慰。由此可以看出,大家在戰爭中都成長了,包括商鋪的老板,準確的說是老鴇們,都相當的鎮定,沒有讓他的‘女兒們’表演尖叫秀。


    羅淩知道時間無多,如果被役使魔成功開啟空間卵,魔物就會象洪流般源源不斷的衝進基地,那將是一場災難。


    “注意兩側掩護。”丟下這句話,羅淩飛身躍出了臨時掩體——一輛鏟土機車,穩健的向對麵的魔物陣營行去。


    “教官!”一名小隊指揮官的呼叫被兩枚火球的爆炸壓的淡不可聞,這名指揮官隻能聽任羅淩進行這種在他看來絕對是自殺的藝高人膽大行為。


    所謂的兩側掩護就是消滅從兩側迂回的敵人。因為魔物中有破壞魔和羽冠遊獵者,這兩種魔物都擅長遊擊、迂回、配合等戰術,加之行動敏捷,所以往往會選擇從街道兩側的店鋪牆壁上縱越突進,被這些‘車軸惡魔’近身,以其超過迅猛龍的撕咬能力,可不是普通的射手所能抵擋的。


    有條不紊,甚至可以說存在著某種節奏,邊前進邊進攻的羅淩給眾人的就是這樣的感覺,魔物們發出的那些致命的冰錐火球在他麵前,仿佛隻是電影中襯托主角英勇,而準備的飛行道具。毫無疑問,羅淩表現出來的那份躲避時的輕鬆自若和射擊的爽快淋漓,羨煞了眾人。


    羅淩手中的槍,是魔物的噩夢,進行火力援助的射手中,有好幾個親眼目睹了羅淩一槍、將一頭借步行道上的垃圾箱遮掩身形的遊獵者爆頭,垃圾箱上那被洞穿的槍眼和頭蓋骨被完整掀去的遊獵者屍體,無聲的訴說著那一槍的可怕。眾人猜那遊獵者一定死的很鬱悶,很糊塗。


    嘻嘻……


    輕快的笑聲,帶著孩童所特有的天真味道,卻讓羅淩的心如墜深淵般感到不斷下沉。“果不其然……”他心中輕輕一歎。


    “誰在笑?小女孩?在哪裏?”基地方的戰士們彼此詢問,顯然,在這槍炮聲不斷的戰場上,他們都清晰的聽到了笑聲。這絕對不同尋常,不過,這些戰士們一時半會兒,腦子還沒轉過彎兒。


    “關閉外聽係統,注意次聲波攻擊。”羅淩提醒眾人。眾人這才驚悟,急忙遵照羅淩的吩咐行事。


    就在羅淩說話間,一頭從店鋪間的小巷側牆上撲下來的破壞魔,被他一槍打的空中解體,殘肢碎肉和鮮血如雨而落。


    “很享受吧?”甜美的童音響起,聽起來是那個之前嘻嘻笑的小女孩所發,很可惜,用的是標準的地獄語。


    羅淩的回答是舉槍射擊,子彈的目標是斜前方的空中,那裏有團飄忽的光,非自然形成的綠色的光,豔的仿佛隨時都能滴出水來。


    光中多了一隻白嫩的小手,速度快的讓人感覺不到它出現的突兀,似乎很早以前就存在於那裏。而最令人驚訝的,還不是小手,而是那小手嫩蔥般的食指尖端扭曲變形的彈頭,來自羅淩的狙擊槍的彈頭!


    綠光化成了綠紗的羅裙,穿裙的是名看起來十一二歲的女孩,一對手臂露衣外,白嫩如藕,秀氣的瓊鼻,烏黑的長披發,最令人難忘的還是那雙睫毛濃密而彎卷的大眼睛,點漆般的黑瞳中蘊藏的似乎是無窮盡的純真,而羅淩更願意將之理解成心機……


    “很享受吧?”女孩微微笑著再次強調,“享受這種殺戮時刻的快感,享受箭矢、子彈、火球在身邊呼嘯的刺激,享受這混雜著硝煙和血腥味道的空氣……”說著,還深深的吸了口氣。


    羅淩收起了槍,並且脫下外層甲胄,隻留貼膚的高彈性作戰服在身上。他的眼一瞬不瞬的凝視著小女孩,不遠處仍在發生的魔物和基地衛士之間的戰鬥仿佛已經與他完全無關。


    事實上,此時大多數人的目光,已經被空中出現的這個小女孩吸引。盡管她看起來可愛的緊,但現在沒人會將她和‘正常’兩個字聯係起來。甚至,魔物對這小女孩的出現顯然也驚訝的很,基地的戰士們發現,那些魔物似乎在……躲避!?


    麵對羅淩的不吭聲,女孩沒有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她放棄了‘俯視眾生’的角度,向雲般飄落而下,懸浮在羅淩對麵十餘米的空中。“這個距離是你的安全底線吧?燃燒家族的希米特。”


    “我以為自己並不出名。”羅淩終於開口,用的同樣是標準的地獄語言。作為魔裔血脈的繼承者,地獄語絕對是是者皆會的一項能力。


    “你本人確實不夠出名。”女孩仍然在笑,語氣口吻更像是高貴的女王,而不是可愛的蘿莉。“之前,我知道的僅僅是你的兩個兄弟,他們對幹掉自己的‘兄弟姐妹’很有愛,並且一直幹的有聲有色。你不同,你隻是讓人眼前小小一亮的一道菜,開胃菜。”


    對於女孩的評價,羅淩不置可否,很直接的問:“你是行動的領導者?”


    女孩笑,“路遇,臨時起異,幫我殺個人,入侵行動我便不參與。”見羅淩無動於衷,她又道:“怎麽,害羞?不想在這些人麵前暴露本來麵目?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送給你一個比這裏更繁華的基地玩。”


    轟!羅淩身後區域入口處突然烈焰衝天。濃煙滾滾、火舌亂舔的光亮中,一個渾身纏繞著無數荊棘觸須的女子飄然而至,在她身後,是被一群魁梧的人形變異體(以人類為本體,進行無任何科技成分在內的魔化改造而成的生命體)押著、踉蹌前行的人。


    羅淩視力很好,他第一時間就認出了,被押來的竟然是他的家人!一瞬間,羅淩的瞳孔開始收縮,眸光變得如刀刃般鋒利。


    “有人顯然比我更善於使用籌碼。”女孩笑的一臉燦爛。似乎隻是一個完全的旁觀者。


    “喜歡囉嗦的團子妹妹,我們又見麵了。”護身荊棘耍的風生水起,十足章魚女扮相的女子笑的很嫵媚,聲音卻異常冷冽,她行動起來看似輕飄飄的沒什麽力道,速度卻快的驚人,兩百多米的距離眨眼之間便已經跨越。


    盡管表現的鎮定從容,實際上,羅淩今天已是第二次吃驚,章魚女表現出來的實力絕不遜於他,至於被稱作團子的女孩,他除了簡單的推斷出實力高於他若幹,其他根本無法估測。


    被稱作團子的女孩,背後有綠色的柔光凝成的觸須開始飄散,看起來就如同《暗黑破壞神II》中天使的光之羽翼,頗顯寶相**。


    “嘻嘻……”團子拍著巴掌甜甜的笑,“我最討厭一成不變,有變數才好玩。我親愛的姐姐,你終於不再選擇跑路了嗎?”


    “去你媽的小**,少要在老娘麵前裝純真可愛。”不知是否因為團子是她的克星,總之章魚女一見那光之羽翼般的綠光彌散,就立即變得惱羞成怒,汙言穢語衝口而出。她轉頭衝羅淩冷道:“魔裔小子,你的家人朋友都在老娘手裏,跟我一起殺了這小**!”


    “真不公平,我跟兩位甚至素未謀麵,便被牽連進來……”羅淩試圖周旋,他需要時間,一點點就好。


    章魚女粗暴的直接打斷羅淩的話,回頭衝押著小青等人的人形變異體大聲道:“殺了那老的!”


    噗!熱血飛濺,人頭落地,神情肅穆的老葛連句告別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就被象狗一樣幹掉了!


    “爸爸!哇……”小青、小紫和小輝再也忍不住傷悲,淒聲嘶叫,慟哭流涕。


    “不要耍花樣,不要惺惺作態!”章魚女似乎已經陷入某種瘋癲狀態,眼白都開始充血。


    羅淩毫不退讓的瞪視著章魚女,目光冷的仿佛有冰在燃燒。“再向前走一走!”他心中幾乎是在祈禱的大喊。可惜,那些劊子手停下了腳步。


    “咯咯……”團子笑的一臉燦爛,指著羅淩道:“你的心髒剛才抽搐了……嗬嗬,好有趣的魔裔!很久沒有見到有這麽柔軟的心的魔裔覺醒者了,你的兄弟一定會對將你養成寵物很感興趣。”


    團子又笑著對章魚女道:“我可不是惺惺作態噢,我殺親生父母和兄妹時,也是這個樣子噢,嗬嗬……”團子一心給兩人添堵。


    章魚女幾乎從牙縫裏蹦出來幾個字:“殺掉兩個小的!”


    羅淩的不出手和那種淩厲的目光讓章魚女很不痛快,而團子的話更是讓她怒不可遏。對於她來說,刨去籌碼的意義,小青這些人同其他人類一樣,是與牲畜無任何區別的、可肆意殺戮對象,為了逼羅淩就範,她絕不介意下狠手。她要討厭囉嗦和婆媽。


    在章魚女下達命令時,羅淩已經化成一團燃燒著的桔粉色烈焰,衝向了那幾個人形變異體。


    章魚女的反應快的驚人,羅淩一動,她的荊棘觸須化作千百根掛滿倒刺的銳矢襲向羅淩,人也追了上去。


    刀下奪人,以羅淩之能,仍是沒能救到小輝和邢婕。繼老葛之後,兩個幼小的生命隨著變異體臂掌間異化的骨刃落下離體而去。可憐小輝本來在校,羅淩處於安全考慮才特意派人接他回家,沒想到反害了他。


    直到此刻,一名基地的狙魔手才用一顆解離質密彈擊斃了適才殺害老葛的人形變異體,以示基地方已經擺脫了連續爆炸的困擾,並對章魚女及其手下的暴行表示憤怒,對羅淩及其家人的不幸表示深刻同情和絕不動搖的支持(主要是精神上的)。


    “家人被脅持怪不到別人頭上,投鼠忌器的不光是自己,也包括所有基地的守衛者。造成今天這一幕,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雖然憤怒、悲慟,但此刻羅淩依然理智、鎮定、思想敏銳。甚至比平日裏狀態更好,這是逼迫出來的本事,用無數血淚教訓換得的。


    羅淩知道,盡管自己已經小心謹慎,但還是做的不夠好。出名是很風光的事,但也將自己從默默無聞的暗處暴露在了有心人的注視之下。如此,發生任何變數也算不得意外,畢竟是有心算無心。


    羅淩最後隻救到三個人,小青、小紫,還有邢娟。就在章魚女宣布小輝和邢婕死刑、幾個劊子手聽從命令、做出判斷的瞬間,羅淩以烈焰將兩個變異體的頭顱焚成了灰燼。另外一個押著邢娟的變異體,則被羅淩的炎爪捏斷了刀臂,為此,受挾的邢娟右肩頭被灼的一片焦糊,連臉側和頸下都燙得皮開肉綻。


    很無奈的一個結果,羅淩已經盡了全力,可是有章魚女這個實力絕不比他遜色的魔裔阻撓,他便不再是可以屢屢創造‘奇跡’的‘傳奇英雄’。


    在絕對劣勢下,他不僅沒能救下小輝、邢婕和老葛,甚至付出了腰上兩處洞穿類傷勢,以及左臂上、左胸上的寸深劃傷的代價。邢娟三人是無性命之憂了,可也僅是暫時的。團子和章魚女,兩個走‘魔神血路’的覺醒魔裔,他和家人,乃至整個基地,都已經被卷入了這場風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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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魚女雖然在不到兩秒內就讓能力跟她在伯仲之間的羅淩付了傷,這個戰果不可謂不輝煌。但她此刻的心情卻隻剩絕望。


    是的,絕望!能在無數次追殺中成功逃逸,能夠隱於民間,潛心提高自己的實力,發展自己的勢力,這樣的魔裔決不會是傻子。並且,章魚女已經度過了身為魔裔最危險的兩個階段,也就是不知道自己身份、極有可能被莫名其妙謀殺的階段,以及情感仍象普通人般容易泛濫的階段。


    成功度過這兩個階段,並有著豐富的逃逸經驗和殺戮經驗的魔裔,用狡猾、凶殘、殺伐果決、心如鐵石這類詞匯來描述已不足以盡述他們的可怕。他們已經成為了怪物,脫離人類這個群體的怪物,不論是從實力上,還是心態上,都是如此。如果硬要用人類的視點去解釋他們的所作所為的話,那麽就是披著人皮的魔鬼,或者瘋子、神經病、變態殺人狂,諸如此類。


    這種覺醒後的魔裔有一個最大的共同點,那就是都很善於保全自己,尤其是犧牲一切可以犧牲的資源(包括人命)來保全自己。當然,這種已經扭曲的不像樣子的生命,不管主動也好,被動也好,都會在若幹時間後形成一個很執著且單一的人生目標,殺掉兄弟姐妹(其他具有魔裔血脈的生命),完成魔神血路。


    這種血腥的渴望是來自被血脈中的惡魔血液腐蝕後的靈魂深處的,以至於其願望是如此的熾烈和難以遏製,每達成一步後那種快感同樣妙不可言,相比起來,毒品和性所帶來的感覺即使翻上十數倍,也是比不了的。據說,隻有神靈在吸取世間信徒所供奉的最純淨的信仰力時的感覺可以與其媲美。


    於是,這種殺戮成為了每個魔裔挖掘自身靈魂深處的極端邪惡的代名詞,為了達到目的,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開動所有智慧,利用一切資源,殺戮!始終保持著此種心態的章魚女有著聰慧的頭腦,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當羅淩救下了邢娟三人後,章魚女就已經意識到,她的要挾失敗了。不僅如此,她還非常成功的在數秒之內為自己樹了一個新的生死勁敵。她即將麵對羅淩的憤怒和生死大敵團子的重擊,這等於斷了她所有生機,她怎能不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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