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沒有哭泣,也沒有出聲。


    隻是背對著楊若晴站在水裏,有點呆呆的樣子。


    楊若晴心裏想著,是不是自己說的話有點複雜繞口,讓對方有些聽不懂呢?


    畢竟袁道長說了,對方其實就是一縷強大的執念,根本就算不得是完整的有血有肉有思考有七情六欲的人。


    自己跟這樣一縷強大的執念說這麽多,對方可能明白啊?莫不是對牛彈琴?


    須臾後。


    水裏那東西無聲幽歎了聲。


    又有落寞的聲音鑽進楊若晴的腦海中:“能輪回到你們這樣的人家做孩子,是她的福氣。”


    “我也信你是真心待她……”


    楊若晴蹙眉,這叫什麽話?我自己懷胎十月拚了性命生的兒子,我能不真心?


    “你待你女兒其實也不錯的,那天的事情,也不全怪你,隻能說那個階段的孩子就是那麽衝動莽撞吧,你也不要太自責……人各有命。”


    “不,是我的罪,”那東西搖了搖頭,濕漉漉的頭發看起來嚇人。


    紅衣裳更是嚇人。


    “明知她還是個不知深淺的孩子,我當媽媽的,就不該跟她爭執,更不該動手打她。”


    “是我,我害了我的孩子……”


    “我活不下去,我不放心她,我隻想去陪她,去保護她。”


    “可我,我花了很久很久都沒有找到我的女兒……”


    “我到處找啊,找啊,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呢,久到我都快要撐不下去了……”


    “後來我終於找到她了,真好,真好……”


    “我女兒她原諒了我,我們母女約好了再也不分開的,就這樣在一起……”


    啥?


    楊若晴聽到這裏,感覺有點不對勁。


    怎麽感覺這對母女已經在那段團聚並且冰釋前緣了,可是後來卻又走丟了?  “如果真有那樣一套天地規則,我相信也是由不得你們這樣自己選擇的,走了的人,必定會被引導去到一個專屬的地方,都像你們這樣自己到處瞎飄,豈不是


    要亂套?”


    “駱夫人,你說的對。”


    啊?


    她連我的身份和姓名都摸清楚了?


    “我打聽過了,一直飄蕩下去,是害了我女兒。”


    “她必須要去輪回,這是天道規定的。”


    “我花了大筆的銀子買了關係,好讓我和我女兒輪回到同一處,最好還能沾親帶故,如此,來生我們還能見到麵。”


    “我女兒輪回到了你們駱家,這是她的福氣。”


    “我輪回到了項家。”


    “原本我隻需再等一個月就可以安然出世,跟我女兒做表姐弟……”


    “可是項家出了問題,提前動了胎氣,讓我生下來不久就夭折了。”


    “駱夫人,我記得我當時是在你手裏夭折的,也是你安置了我的肉身……”


    “你們人都很好,小朵也很善良,可是,這卻不足以讓我安寧。”


    “我想我女兒,我還要找她,這回我女兒來了草場,讓我終於見到了她……”


    “桀桀桀……”


    那東西笑了起來,笑聲滲得慌,聽得楊若晴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她揉著手臂,感覺到一種危險的氣息。


    突然,眼前紅影一晃,那東西卻是朝楊若晴撲了過來。


    長長的指甲掐向楊若晴的脖子,長發像滿頭的蛇在飛舞。


    陰風呼嘯,尖利的嗓子怪叫:“既然你進來了,就留下!”


    “讓我出去,我會是更好的母親!”


    當脖子猛然被冰涼的手死死握住的瞬間,楊若晴腦子裏突然閃過兩字:奪舍!


    這東西之前說那麽多,裝可憐示弱,其實是想引起楊若晴的同情,放下戒備。


    對方想要奪舍重生!


    想要占據楊若晴的軀殼,取代她,重新正大光明的回到現實世界中,陪伴她的女兒。


    什麽?


    占據老娘的身體?給我的孩子們當娘?


    還要霸占我的男人駱風棠?


    替我承歡我爹娘他們的膝下?


    貪心!


    滾一邊去吧!


    楊若晴掙脫不開脖子上那雙冰涼如桎梏的手,但是,她這趟進來,雖說是過來講理的,但是,先禮後兵才是她的處事原則。


    她下意識去摸腰間。


    果真摸到一把劍柄。


    莫邪劍?


    想不到莫邪劍竟然還可以帶進意識海裏?


    真不愧是有靈性的古劍,那就好辦了!


    楊若晴手握莫邪劍,朝著麵前那女人的心窩毫不猶豫紮了進去。


    原本桎梏住自己脖子的雙手突然鬆開,那女人竟然伸開雙臂主動朝楊若晴的劍尖撲了上來。


    她臉上的戾氣全消,嘴角甚至還勾起了一絲解脫的笑意。


    “多謝你……”


    什麽情況?


    對方先前故意撲上來假裝要奪舍,其實是個幌子?


    真正的目的是想讓自己一劍斬了她?


    楊若晴手腕一轉,及時撤回力度。


    劍尖雖然避開了對方的心髒部位,但卻劃過對方的手臂,並將對方一條手臂給削了下來。


    對方躺在地上,斷裂的手臂傷口處有團團黑氣往外噴射。


    對方嘴角含笑,臉上卻流淌出血淚,“斬了我吧,隻有斬了我,我這股執念才不會去繼續糾纏你的兒子。”


    “斬了我,斬斷我和你兒子之間最後的關聯,下手啊……”


    楊若晴舉起手裏的劍,卻遲疑了。


    此時拴在楊若晴手腕上的紅線搖晃了起來,她聽到了鈴鐺碰撞的聲音。


    楊若晴知道一炷香的時間到了,自己必須要退出這裏。


    她手裏握著劍,指著女人:“你如果真心疼你女兒,就不要再去糾纏她,讓她重新做人重新開始!”


    “我不斬你,這是給我兒子的一個交代,望你自重!”


    楊若晴拽住那根紅線,然後身體猛地一個失重。


    當她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躺到了軟榻上。


    旁邊除了袁道長,王翠蓮也在。


    “晴兒你醒了?身上沒哪裏難受吧?”王翠蓮緊張的問。


    楊若晴搖搖頭,目光卻投向袁道長。


    “道長,我有話要跟你說。”


    “嗯!”


    王翠蓮見狀,忙地起身,“那你們先說著,晴兒啊,說事前先把那碗紅糖薑水喝下去,袁道長先前吩咐過的,能暖手腳,火力旺。”


    楊若晴點頭,“好,我這就喝。”  一口氣喝下了那紅糖薑水,楊若晴確實感覺一股火焰在身體四肢裏流竄,先前在意識海中那種遍體冰涼失溫的感覺,也漸漸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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