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頭嗬嗬一笑,“不會的,我相信晴兒會過去料理的!”


    “嗛,胖丫死懶死懶,她去照看她爹娘的屋子這我信,她咋可能照看你這老漢的屋子?那我是打死都不信的!”


    老楊頭還是笑,“你不信,我信,你要真不信,待會咱一塊兒下去瞅瞅。”


    譚氏還是半信半疑,她擺擺手說:“我才懶得下去呢,我要陪梅兒去老王家那邊。”


    她得跟去老王家那邊,得親眼看著梅兒下馬車,然後躺到西屋的床上,再把被子給蓋好,她才放心離開。


    馬車在楊華忠家院子門處停下,楊華明和餘興奎一起跳下車。


    後麵馬車上的楊永進和小黑也都下來了。


    前麵這邊,楊華明去開院門,餘興奎則扶著攙扶老楊頭下馬車。


    後麵那邊,楊永進和小黑表兄弟則負責將車廂裏屬於老漢的行李給拿下來。


    老漢的東西非常的少,一人挎兩隻包袱卷,手裏拿著兩隻盆桶就完事了。


    譚氏,楊華梅,徐巧紅三人沒有下馬車,都待在車廂裏撩起車窗簾子望著。


    然後,這邊的動靜驚動了附近,很快,老孫頭,孫氏,小潔爹,曹八妹他們全都聞訊過來了。


    老孫頭他們趕緊圍攏過來,對老楊頭一番噓寒問暖。


    大孫氏則跟車廂裏的楊華梅那裏寒暄。


    曹八妹之前是跟楊華梅吵過,還打了一場,最後鬧了冷戰一直沒說話的。


    這會子曹八妹帶著繡紅和小三子出來,看到了楊永進,娘仨都圍攏到楊永進跟前說話,曹八妹作為孫媳婦,自然也問候了老楊頭。


    但對於車廂裏的姑姑楊華梅,曹八妹還是有些膈應,之前的事情還是有些放不下。


    楊永進看出了曹八妹的拘謹和不自在,楊永進之前也在家書裏得知了這些事。


    作為侄子,作為丈夫,作為一個男人。


    楊永進自己今天都專門從縣城接姑姑回村了,還會像婦人那樣去斤斤計較這些小事嗎?


    所以楊永進壓低了聲對曹八妹說:“犯不著那樣,去吧,趁著這個機會跟姑姑打個招呼,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嗯?”


    曹八妹還是有些猶豫,結果,一抬頭,發現小三子竟然從楊華梅她們的馬車上下來,手裏還拿著一塊點心。


    “哎呀,這是……”


    曹八妹愣住了,顯然,這熊孩子趁著大人沒主意,悄默默的爬上了車廂,而且還跟楊華梅那要到了點心吃。


    楊永進見此情景,會心一笑,趕緊拉著曹八妹的手往車廂那邊去。


    “小三子,這是哪個給你的點心啊?”楊永進問。


    小三子轉身指著身後車廂裏的楊華梅,稚氣的說:“姑奶奶給的!”


    楊永進摸了摸小三子的腦袋:“那你可跟姑奶奶道過謝了?”


    小三子轉過身,跟楊華梅那鞠了個躬,“多謝姑奶奶!”


    楊華梅坐在那裏,溫和且慈愛的看著小侄孫,“不謝,姑奶奶家還有好多點心,想吃了就過來玩,姑奶奶拿給你吃。”


    邊上,徐巧紅也微笑著說:“姑奶奶家有個壯壯小弟弟,你過來跟小弟弟一起玩,好不好?”


    楊華梅欣慰的看了徐巧紅一眼,心裏很是感念徐巧紅的聰慧,竟然還曉得給壯壯找小夥伴。


    確實,小孩子隻有跟小孩子一起玩耍才高興,小孩子跟大人是玩不到一塊兒去的。


    曹八妹看到兒子手裏的點心,還有被塞得鼓鼓囊囊的口兜裏也是點心,心頭所剩無幾的那點火氣也在這瞬間煙消雲散了。


    於是,她清了清嗓子,也朝車廂裏的楊華梅那笑著打招呼:“姑姑,你的腿咋樣了?快好了吧?”


    楊華梅轉過頭來,看到竟然是曹八妹跟自己這搭話,不由得愣了下。


    楊華梅原本不想搭理曹八妹,因為她隻要看到曹八妹,就想起了上回兩人吵嘴,打架的場景……


    心裏就不爽!


    這時,腳輕輕被人碰了碰。


    楊華梅一看,是小兒媳婦徐巧紅。


    徐巧紅在碰自己的腳,而且還在朝自己使眼色呢。


    楊華梅於是擠出一個敷衍的笑容來,對曹八妹那笑了笑,“嗯,好些了。”


    曹八妹點頭:“那就好,回來了好,休養更好。”


    楊華梅澹澹‘嗯’了聲,將視線錯開。


    這就算是兩人打過了招呼,打破了之前不說話的那種尷尬的僵局了。


    曹八妹也沒有其他話要說了,於是伸手去抱住了小三子,將他從車廂上抱下來放到一旁去。


    楊永進也趁機對譚氏說:“奶,爺的東西都搬下來了,你看我是這會子直接把你們送去老王家還是咋地?”


    譚氏說:“那還用問嗎,趕緊的把我們送去老王家,你姑姑這麽大的人,窩在這小小車廂裏,估計腿腳都酸了。”


    楊永進點點頭,又去跟楊華明那裏說了一聲,然後過來接過了前麵這輛馬車,趕著往村子裏走。


    後麵,小黑趕著那輛拉著行李的車緊隨其後。


    老孫頭和小潔爹他們跟在老楊頭身後進了楊華忠家的院子,大孫氏和曹八妹沒有跟進去。


    大孫氏走過來逗著小三子:“你爹回來啦,這下高興了吧?”


    小三子手裏拿著點心在啃,對大孫氏的逗弄全然不理。


    曹八妹掏出帕子來擦了下小三子黏在臉頰上的點心渣渣,說:“對他來說,點心比他老子要親。”


    大孫氏哈哈笑起來,“小孩子都這樣的,小白眼狼!”


    曹八妹笑了笑,她可不認為自家兒子是白眼狼,她家兒子隻是年歲小不懂事而已。


    但是曹八妹是不會拿這種口頭的話去跟大孫氏那裏辯駁的,畢竟大孫氏是自己的娘家親嫂子,對小三子也是疼愛有加的。


    “嫂子,家裏有肉嗎?永進回來了,我想燒點好的給他下酒。”曹八妹跟大孫氏那問。


    大孫氏笑著說:“嗨,永進在酒樓裏,別的不敢說,夥食那是肯定好,你犯不著在這塊心疼他,倒是你們娘幾個在家裏,自己的日子要過好,別苦了自個。”


    曹八妹哭笑不得,“嫂子,你這也真是太操心了,咱兩家住的這麽近,我娘幾個有沒有吃苦頭,別人不清楚,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大孫氏說:“你就是吃苦頭了,小三子都告訴我了,說好幾天沒吃到葷腥,聽得我都心疼死了……”


    曹八妹更加哭笑不得,“你聽他瞎說,我昨日還給他們姐弟燒了蝦來吃,雞蛋鴨蛋鵝蛋啥的,更是一天都不短缺他們的,你呀,你聽他,嗨!”


    大孫氏愣了下,然後也忍不住來捏了捏小三子的臉,“你個小壞蛋,把大舅媽給說心疼死了。”


    曹八妹想起來了,怪不得這幾天吃飯的時候嫂子和哥哥就喜歡往自家這邊來。


    有時候是送一碗紅燒肉,有時候是紅燒魚……


    都說是碰巧碰巧,現在明白了,這壓根就不是碰巧,這壓根就是故意過來投食的。


    “好了不說那些了,往後別再在飯點過去給我們投食啦,用不著!”曹八妹對大孫氏說。


    “嫂子,你家有肉嗎,我要買,不許你送,你若是再送,我就不買了!”


    大孫氏撇撇嘴,“行行行,我不送,你請我送我還不送呢,我錢多呀我!”


    曹八妹抿著嘴笑。


    然而下一瞬,她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大孫氏告訴她:“這兩天沒殺豬,沒有肉賣。”


    “啊?這……不能想想法子?”曹八妹又問。


    大孫氏翻了個白眼:“我能想啥法子?總不能這會子磨刀殺豬專門為了你殺一頭豬吧?”


    曹八妹齜牙:“我哪是那個意思,我是啥意思,你懂的!”


    大孫氏說:“行吧行吧,我家地窖裏還藏了兩根排骨,待會拿給你,你添道菜。”


    “哎呀嫂子真好,這才我親嫂子嘛!”


    曹八妹激動得放下小三子,直接撲上去抱住了大孫氏,差點就踮起腳來啄她臉了。


    嚇得大孫氏趕緊將曹八妹推開,並一臉嫌棄的笑罵:“你個瘋婆娘,留著你那嘴巴回頭啄你家永進吧!”


    曹八妹嘻嘻的笑著,歡歡喜喜的跟著大孫氏去孫家把那兩根排骨給拿走了。


    “這兩根排骨有點瘦,我待會殺一隻雞,跟排骨一塊兒燒,在揉點花卷給鋪上麵燜著吃!”曹八妹說。


    大孫氏道:“聽你這麽一說,我口水都流下來了,恨不得也拿雙快子過去。”


    曹八妹說:“晌午不要燒飯了,帶上老漢和我哥一起過來,我待會叫繡紅去趟李家村,把繡繡他們小兩口……哎,還是算了算了,不去喊了!”


    大孫氏詫異:“為啥又不去喊了呢?不喊繡繡過來吃兩快子雞嗎?”


    曹八妹說:“前陣子那丫頭肚子見了紅,大夫勸她這段時日多臥床修養,我還是不去喊她了。”


    雞也不是啥稀罕東西,三天兩頭都能吃上,犯不著為了幾塊雞肉而牽扯出大事,那樣不好,閨女遭罪,肚裏娃也遭罪。


    “這陣子好些了沒?”大孫氏問。


    曹八妹說:“昨日我去看了一回,說是好些了。”


    大孫氏說:“那你得叮囑繡繡多休養,別就是把家務活給大包大攬了,這會子懷孕正當休養的時候,幹嘛那麽搶著做家務活呢?”


    後麵還有一句,大孫氏沒好意思說,怕說出來曹八妹不愛聽,還會讓她們姑嫂之間產生嫌隙。


    那就是,以前繡繡在娘家那陣子,也沒咋見她那麽勤快。


    咋這嫁去了李家,就啥活都搶著做,一副好媳婦,好嫂子的做派呢?


    況且,就算要搶著做,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看清自己是什麽狀態吧!


    這都懷著孕呢,一個女人,如果在她的一生中,就連懷孕這樣特殊的時刻都不能享享福,那麽,別怪大孫氏說話直接,這樣的女人,一輩子都注定是勞碌命!


    因為一個女人,你想要婆家把你當人,想要男人把你當人,首先,你得自己把自己當個人,得自己疼愛自己。


    且說曹八妹這邊拿了排骨,帶著孩子們歡天喜地回家去殺雞燒菜去了。


    而另一邊,老楊頭他們進了客房。


    便發現客房裏收拾得窗明幾淨,床上的被褥折疊整齊,桌上的茶壺還有倒扣著的茶碗都放得工工整整……


    顯然,這屋子隔三差五都有人在打理,屋裏一絲餘味都沒有,更沒有潮濕和黴味兒,每天都在通風透氣。


    “咋樣,爹你這下總信了吧?我就說晴兒會來打理這屋子的!”


    楊華明看了眼四下,頗為得意的對老楊頭這說。


    “實不相瞞,我前天過來的時候,剛好撞見晴兒給你曬被子,前天日頭好,她把你床上蓋的墊的都給端到院牆頭上去曬去了,就是為了你隨時回來都能有幹淨幹燥的被子蓋。”


    老楊頭對楊華明這滿意的笑著,連連點頭:“晴兒當真不錯,我信,我咋不信呢?先前說不信的,又不是我,是你娘。”


    楊華明一愣,“嘿,早曉得我先前就該喊娘下來親眼看看。”


    老楊頭道:“她惦記著去老王家,是不會下來看的。放心,回頭我見了她,我會說給她聽的。”


    不過,信不信,就又要打個問號了。


    就算老太婆心裏麵是信了,嘴上都要說一些嘴硬的話。


    習慣了。


    “咱晴兒啊,是個好孩子,好閨女,我心裏都明白著呢!”


    老楊頭轉身又去跟老孫頭那說。


    老孫頭樂嗬嗬的聽著,嗓門很洪亮,底氣也是十足的回應老楊頭:“那必須的,咱晴兒最孝順了!”


    在老孫頭的眼中,這唯一的外孫女楊若晴,那就是個十全十美的寶貝疙瘩。


    甭管是如今的聰慧過人獨擋一麵,還是當年那個傻乎乎的小胖丫頭……都是他和已過世的孫老太心中的寶貝疙瘩,誰都不能說她不好!


    “爹,你是上床躺著呢?還是咋樣?”楊華明和餘興奎將行李安頓好之後,又轉了一圈回到老楊頭跟前,接著問。


    老楊頭笑嗬嗬說:“我這腿都好得差不多了,我可躺不住,我打算出去轉轉,第一站先去駱家。”


    楊華明點頭,“那行,那我回老宅去了,晌午我叫我那婆娘多打兩碗米,到時候你和我娘去我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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