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隻敢在嘴皮子上逞能,楊華梅真的動真格要追著他打,他也就慫了。


    當下雙手護著腦袋,也隻有跑的份兒。


    娘倆一個跑,一個追,堂屋裏鬧得雞飛狗跳。在這一場混亂中,不僅小黑自己的西瓜粥被楊華梅給潑在他臉上,就連壯壯麵前碗裏的西瓜粥都被打翻在地。


    壯壯看著眼前這雞飛狗跳的畫麵,又看著地上的西瓜粥和碎裂的碗,小家夥哇一聲扯開嗓子哭了。


    因為不會說話,他的哭聲聽起來也很怪異,像是在抽泣哽咽的那種,模糊不清的聲音在氣管裏拉拉扯扯,好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遏住了壯壯的脖子。


    一緊一鬆,來回轉換,操控著這哭聲。


    楊華梅聽到寶貝大孫子哭了,心裏一慌,追逐小黑的步伐自然也就慢了下來。


    小黑趁著楊華梅分神,趕緊衝到院子裏。


    楊華梅將手裏的雞毛撣子扔過去,指著小黑跑開的背影破口大罵:“混賬東西,這是我的家,你休想把我攆出去!滾,滾!”


    小黑衝到院子外麵,腦袋從院牆外露出來,朝楊華梅這大叫:“那我就給老徐家做上門女婿去!我走啦,再不回來啦!”


    楊華梅追到了院子裏,眼睛都紅了,心裏有個聲音在叫,這回要是被她抓住了小黑,非得把兔崽子摁在地上勒死算了,全當少生了一個!


    然而,當她追到院子門口,小黑早就跑得沒影了。


    “兔崽子,天都要黑了還往外跑,不是個東西!”楊華梅又朝著小黑跑遠的方向啐了兩口,這才快步返回堂屋。


    此時堂屋裏,大孫子壯壯早已沒哭了,小家夥正蹲在地上,用手去抓地上打翻的西瓜粥往嘴裏塞。


    “哎呀媽呀,吃不得吃不得!”


    他嘴裏咋呼著,腳下一陣風似的衝到了壯壯跟前,一把將壯壯從地上拎起來放到一邊。


    同時又去將他小胖手指頭上沾著的西瓜粥給擦掉。


    壯壯很不樂意,在楊華梅的懷裏掙紮著要下來,伸出手指著地上那一攤西瓜粥,嘴裏發出焦急的叫聲。


    “寶啊,那粥髒了,不能吃了,吃了肚子痛……”


    楊華梅緊緊抱著大孫子,一邊耐著性子哄著。


    且不說這孩子本身就是個聾啞孩子聽不見,就算能聽見,就衝著這周歲的年紀,也不能理解不能懂啊!


    所以楊華梅基本上是對牛彈琴,牛耳不聞,壯壯掙紮著死活就是要下地去抓地上的西瓜粥吃。


    最後,心願不能遂願,他又開始咧著嘴發出怪異的哭聲。


    楊華梅被折騰得心煩意亂,滿頭滿臉的熱汗,頭發也黏糊糊的貼著臉頰。


    大顆的汗珠從她的鼻尖滴落下來,而壯壯,也好不到哪去,哭得小臉通紅,身上的衣裳都濕透了。


    “好好好,奶奶帶你去找西瓜粥吃,不哭不哭!”


    楊華梅沒轍,找了一把蒲扇遮在壯壯腦袋上,一隻手抱著,鎖上門趕緊往村口的老駱家那邊去了。


    ……


    老駱家。


    夏天的夜飯要趁早吃,越拖到最後,越不方便,腳邊到處都是蚊蟲。


    當然了,這也是局限於條件好的人家,對於那些條件不好的人家,那是沒日沒夜的在田地裏勞作,汗流浹背。


    此刻的駱家,日頭已經落山,天邊一片紅雲,如同著了火。


    駱家的堂屋裏,大家正在吃夜飯。


    晌午還剩下兩碗西瓜粥,兩碗白米飯。


    所以夜裏,楊若晴將兩碗白米飯做成了蛋炒飯,裝在一隻大缽裏。


    剩下的兩碗粥也端到了桌上,煮了幾隻鹹鴨蛋,幾根玉米,一碟子鹹菜,再單獨為倆孩子炒了個蝦仁溜蛋。


    簡單卻又豐盛的一頓夜飯就做好了,團團圓圓都坐在自己專用的凳子裏,脖子底下掛著一塊圍脖,小眼睛好奇的望著桌上的一粥一飯,一菜一碟。


    看到激動之處,圓圓的小腳丫子還要用力踢打幾下,嘴裏發出‘唔唔’的聲音。


    “看樣子是想吃西瓜粥。”楊若晴說。


    “大伯,大媽,還有一碗西瓜粥,你們看誰吃了,團團圓圓撐死了也就這一碗足夠。”


    楊若晴拿了兩隻小木碗和勺子,準備給兩個小家夥分西瓜粥。


    駱鐵匠看了眼王翠蓮:“你吃吧,我扒拉幾口蛋炒飯就行。”


    王翠蓮說:“我晌午吃了好幾碗西瓜粥了,夜裏這碗你吃吧。”


    駱鐵匠搖頭:“那就晴兒吃。”


    楊若晴抿嘴一笑:“一碗西瓜粥還這樣推來讓去,我待會吃半碗蛋炒飯就夠了,天熱吃不下。”


    於是,那碗西瓜粥最後決定駱鐵匠吃。


    就在這時候,楊華梅抱著哭聲怪異的壯壯進了駱家院門。


    楊若晴依舊穩穩坐在那裏給團團圓圓分西瓜粥,隻是朝院門口掃了眼,打了聲招呼。


    而王翠蓮則放下筷子站起身:“梅兒,壯壯這是咋啦?咋哭成這樣呢?”


    楊華梅滿臉的不好意思,抱著壯壯直奔桌邊,眼睛往桌上掃的同時,嘴裏也沒法遮掩來意:


    “翠蓮嫂子,晴兒,真是不好意思,我這還是專門帶著壯壯上門來討西瓜粥的。”


    討西瓜粥?


    王翠蓮納悶了下,看向楊若晴。


    “晴兒,你下晝沒給你姑家送西瓜粥嗎?漏掉了?”王翠蓮問。


    楊若晴說:“怎麽可能漏掉,滿滿一大碗呢,倒出來都能分成倆隻飯碗的。”


    楊華梅也趕緊搖頭道:“晴兒給我送了西瓜粥,沒有漏掉。”


    “是我家那西瓜粥不小心打翻了,沒法吃,偏生壯壯又沒吃夠,在家鬧騰。”


    “我實在沒轍,隻好帶著他,厚著臉皮上門來碰碰運氣,還有剩下的沒?”


    王翠蓮笑了:“嗨,一點西瓜粥而已,又不是啥龍肝鳳膽,瞧你說的那麽嚴重。”


    “來來來,快坐下,還有一碗粥呢!”


    隨著王翠蓮的話,駱鐵匠也趕緊將自己麵前的西瓜粥推回桌子中間,並說:“我還沒下筷子,是幹淨的,梅兒你拿去喂娃吧!”


    楊華梅看了眼駱鐵匠麵前的那隻飯碗,一平碗。


    “鐵匠大哥,我家壯壯胃口小,吃不下那麽多,倒幾口給他意思意思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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