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之後,溫涼醒了過來。


    靜音符的作用還沒有消失,他聽不見別人在說什麽,別人也聽不見他發出的聲音。


    他隻是看見自己周圍空了一大片,那些人都覺得和他坐在一起,是很可恥的事情。


    穀梁三千一坐在他旁邊。


    “教務評議會是不是已經開始了?”溫涼問。


    “是的。”


    “怎麽樣?參加評議會的人多嗎?”溫涼問。


    “這我可不知道。”穀梁三千一說到。“我的權限可不能訪問教務評議會的內容。”


    “哦。”溫涼點了點頭。


    一直沒有人進入競技場,所以溫涼暫時也無從知道新的信息。


    他並沒有離開這裏去打聽消息的打算,無論是好的消息,還是壞的消息,他都隻能被動的接受。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該做的事情他都已經做完了。


    場中,虞淵和梁凰的戰鬥還在繼續。


    他們從昨天傍晚一直戰鬥到現在,兩個人都沒有休息。


    但是看得出來,虞淵已經落在了下風。


    是真真正正的下風,無論他怎麽盡力掙紮,都無法改變遲早落敗的命運。


    他的傷勢實在是太重了。


    左腳小腿骨折,七天以來他一直是單腳站立,偶爾靠在競技場的圍欄上休息,還需要忍受場外那些鼓噪的觀眾們扔下來的雜物的襲擊。


    前胸和後背上的創口,有些是七天前就留下來的舊傷,有些是新添的傷口。都沒有什麽區別,他的身體看起來就像是篩子一樣,清晨的日光從他的身前射進來,從他的身後透出去。


    那隻一直被他握在手中的長槍,已經有一定弧度的彎曲了。尤其是槍尖的部分,被來回扭曲了好幾次,就像是變成了一隻蛇矛。


    他的臉上都是幹涸後變得漆黑的血跡,頭發披散著,頭頂的部分沒有,讓他看起來像是個禿瓢。


    而他的對手,梁凰風頭正盛。


    一劍一劍劈砍在虞淵的槍上,似乎要將這些天來所有的憋屈都發泄幹淨。


    虞淵舉著槍,屹立著始終沒有倒下,盡管他唯一站立著的右腿已經陷入了地下。


    “你不是很能打嗎!”梁凰嘲諷的聲音響起。


    這些天來,白水園一眾十境之上的學生們,被這個剛剛才十境的新生統統羞辱了一遍。


    本來以分身和這個不眠不休的本體對戰就有點說不過去了,但偏偏這個新生怎麽就是不肯倒下!


    如果一開始,所有人還存著看熱鬧的心思。


    那麽在梁凰和穀又哉相繼铩羽之後,這漸漸的便成為了一場羞辱。


    這些天來,紛紛下場和這個倔強的新生戰鬥的人遠遠不止穀又哉和梁凰兩人。但是其它人的戰鬥,反而被這個新生故意拖延成了他的休息時間。


    於是穀又哉和梁凰輪番上場,反正是靈陣投影的分身,崩潰了再重新凝聚一具就是。


    不真正將這個家夥弄趴下,誰都不好意思去按下那個奴化係統的按鈕。


    在那麽多同學麵前放下的豪言,再怎麽也要堅持下去。


    何況,勝利是遲早的事情,隻是看需要多久而已。


    八天!


    這個該死的新生居然整整堅持了八天!


    “你不是很能打嗎?站起來打啊!”梁凰大叫著。


    清晨的競技場根本就沒有多少人,但是梁凰依然在激動的叫囂著。


    那些圍觀的同伴投影們也識趣地鼓起了掌。


    梁凰一個鞭腿,將虞淵踢得飛了起來。


    虞淵真的已經到了強弩之末了。


    八天以來,這是第一次他的身體不受他自己的控製。


    盡管他的空中盡力地扭動自己的身體,將腰都扭成了一束麻花,但是依然無法避免,那些從下方向上生長的劍刺。


    每一劍都避開了他的要害,但是每一劍都刺中了他。


    穀又哉恰好這時候出現在觀眾席上,這依然是他的分身。


    他隻看了一眼,就打算離開。


    虞淵的失敗是遲早的事情,隻是沒有落到他的手中。


    殺死一個油盡燈枯的對手並不是一件多麽愉快的事情。看起來,這裏的事情終於結束了。過程並不完美,但是結果都是一樣。


    這是他們的地盤,他們天生就是勝利者。


    梁凰有虐殺的愛好,他可沒有。


    被競技場的靈陣規則限製,在戰鬥過程中,場外的人並不能對場內的人造成什麽影響。他們處於不同的空間,雖然彼此能夠看見。


    盡管溫涼揪心不已,依然對虞淵的狀況無能為力。


    他隻能看著他,像皮球一樣在空中被踢來踢去。


    他的血肉一片一片的在空中掉落,漸漸的他好像變成了一句骷髏。


    他還沒有死,因為骷髏的手還緊緊地握著那隻已經變成了蛇矛的槍。


    溫涼屏住呼吸,u看書 .ukansu 等待著,積蓄著力氣。


    他渴望冥冥中會有一種力量,將自己的精神和意誌,能夠傳遞給那個似乎已經放棄了掙紮的骷髏。


    那也許,將是他刺出的最後一槍。


    就在觀眾席上的穀又哉的身影開始變淡的時候,場中的梁凰又一次將那具骷髏給踢上半空的時候……


    溫涼都忍不住站了起來!


    那個飛舞在空中的骷髏,突然一個擰身,反手一槍從自己的肩頭,刺中了梁凰剛剛因為鞭腿而側步的身影。


    “轟!”


    一擊斃命!


    梁凰的身影化作點點銀色的流火消散。


    溫涼有些奇怪,這一槍雖然是虞淵蓄勢已久,但終究是強弩之末,不大可能會造成如此大的殺傷。


    觀眾席上,穀又哉的身影已經完全消失。


    而且,場中有好幾個剛才為梁凰鼓掌的分身投影,也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啪!”


    那具骷髏摔在地上。


    從他的白森森的肋骨骨架裏,看不見內髒,隻能看見一枚已經結晶的黑色魂體。


    它像拋光過的金屬一樣反射著銳利的光。


    他的右手緊緊地抓著蛇矛,右腿用力蹬地,緩緩地順著槍杆站了起來。


    他大概是看不見了。因為他的腦袋整個都變成了森森的白骨,眼窩的地方隻剩下了兩個大窟窿。


    但是在他站穩之後,他依然將蛇矛挾持在腋下,衝著天空喊:“下一個!”


    他已經忘記了時間,隻記得他不能死,他必須一直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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