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由戰略、社科、科學、審計等部門聯合組成的調查預測機構迅速成立了。緊接著便開始了對於文明當前狀況的最詳細調研,並在這個基礎之上,展開了對於未來的盡可能詳細的預測。


    人們迫切想要知道,在最快150年時間之後,人類文明將可以成長到什麽地步,是否擁有正麵對抗一個完整三級文明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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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0年這個時間長度,是星際觀測部門給出的,那個可能已經毀滅,也可能仍舊存在著的三級文明到達H1星係的最短時間。


    這是在“走與留”這兩個選項之中做出抉擇的最重要的決定性因素。


    要完成這項預測,要盡可能的提升預測的準確性,所需要的參數有許多許多。人口增長速度、死亡率、醫學發展速度、基因改造技術發展速度、基礎科學、材料學、動力學、結構學、飛船製造工藝、軍事科學,甚至於文明社會內部思潮改變、輿論傾向、時尚觀念與流行觀念等等等等,無數個參數,每一個參數都可能對最終結果造成巨大影響。


    這是一項複雜到了極點的工作。而留給人們的時間,卻僅僅隻有一年,且不可能再多了。


    幸好,經過長達上千年時間的持續升級,如今時刻的小希,已經成長為了一台真正的超級巨型電腦,足以承擔起如此複雜的計算任務。


    在小希的配合之下,在無數工作人員殫精竭慮,日夜不息之下,一年時間之內,這一項任務確實完成了。但最終呈現在人們麵前的結果,卻並沒有支撐著人們做出明確的判斷,反而讓人們再一次陷入到了遲疑之中。


    因為這預測結果恰好位於一個模湖的區間。


    如果預測結果位於“完全無法對抗”這個區域,那也沒什麽好說的,收拾收拾東西準備跑路就行了。如果位於“具備極高勝率”這個區域,那同樣也沒什麽好說,準備開打就是了。


    偏偏在這兩者之間的模湖區間最讓人們為難。


    這等於再次回到了原點。


    在經過一段較短時間的商討和觀點碰撞之後,又一次最高級別的會議,在遠航一號飛船主控室召開了。


    這一次會議,將就這個問題作出最終決斷。


    “我個人是傾向於留下來,正麵與那個三級文明打一場的。”


    趙長星並沒有保留,而是直接表示出了自己的態度。


    “支撐我持以這種態度的原因有很多,但大多都並不重要。重要的隻有一點。那便是,我們人類文明,不能再如同過去那樣,總是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之下才選擇亮劍,但凡有一點回旋的餘地,便總是希望以逃避的方式來解決問題。”


    文明發展到現在,在麵對外來威脅的時候,始終表現出一種“懼怕衝突”、“能避則避”的解決態度。


    這並不是說不好。畢竟,在弱小的時候,不小心謹慎,一步踏錯便可能萬劫不複。隻是,時移世易,這種態度,在現階段是否還適用?


    “我們已經不再是那個謹小慎微,發展路途之中步步驚心的弱小文明了。”


    趙長星緩緩說著:“麵對超級文明,我們當然還很弱小。可是這一次的對手,隻是一個和我們平級的三級文明而已。”


    “我們文明如今蒸蒸日上,生機勃勃。伴隨著文明強大,我感受到,自信,開放,包容的心態正再一次出現在我們的文明之中。上一次我感受到這種社會氛圍的時候,嗬嗬,還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趙長星微笑著搖了搖頭。


    與會者各自默然。


    他們清楚,趙長星所說的很久很久以前,恐怕要追朔到當初地球時代,那顆微型黑洞還未降臨,整個文明蓬勃發展,滿懷信心想要進軍宇宙的時候了。


    東躲XZ,朝不保夕的社會環境,無法培養出自信,開放,包容社會心態。唯有強大起來,再也不懼外來威脅,才能有這種心態出現。


    而,這種心態反過來又會促進文明的更加快速與健康發展。這是一個真正強大的文明必不可少的東西。


    “這是一個文明的脊梁,是一個文明的精神。現在,這種精神已經出現了萌芽,如果,如果就此逃走,人們會認為我們仍舊是弱小的,仍舊需要東躲XZ才能艱難求生。並且,我害怕我們的文明會出現慣性,一種隻要威脅到來就選擇逃避的思想慣性。這對於我們的文明來說,不是好事。”


    “我的理由闡述完了。”


    會場之中沉默了片刻。之後,另一名文明領導者開了口。


    “領袖,我反對留下。”


    趙長星微笑抬手,示意他說下去。


    “戰爭意味著大量的犧牲,會有許多原本不必死去的人死去。如果局勢發展不夠理想,則整個文明都有可能傾覆。而這一切風險,我們原本不必去麵對。回到您所說的文明的精神與脊梁,未來同樣有機會可以培養,不必非要放到這一次。”


    “我反對。我認為應該留下,贏得屬於我們的勝利。自古有言,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如果在我們文明的精神麵貌幾乎到達頂點,且麵臨的敵人僅僅是一個與我們不存在科技代差三級文明,都無法具備足夠的勇氣去抗爭,去保衛我們的勝利果實,難道還能奢望以後便能鼓起勇氣麽?說到犧牲,我想你或許忘記了一句話。唯有不怕犧牲,才能避免犧牲。”


    “犧牲也要分作有意義和無意義。無意義的犧牲有什麽用處?”


    “這對於我們的文明來說,是一場立國之戰!我們需要一次實打實的勝利,否則,我們將永遠都會陷入自我懷疑與自憐自艾,以弱小者自居的狀態!再說,H1星係之中有我們無數人辛勤努力了多少年才積累下來的巨額財富,連打都不敢打就此放棄,麵對外來侵略者隻敢一走了之,那麽多人的心血說扔就扔,社會凝聚力怎麽保持?說嚴重一點,這甚至有可能導致我們文明分裂!”


    這並不是在危言聳聽。如果普羅大眾對於統治者的軟弱完全失望,認為統治者無法保護文明,保護大眾的利益,遇事隻知道退讓與逃避,那麽,他們完全有可能再造一個全新的,足夠強硬,可以保護文明與大眾利益的統治階層出來。


    這種事情,在文明的曆史之中並不算少見。


    而,在這個過程之中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那就不好說了。文明分裂並不是沒有可能。


    這兩種意見在決策層之中引起了極為激烈的爭論。很快,自由討論的3個小時時間便飛快結束。


    趙長星製止了文明領導者與戰爭委員們的發言,說道:“下麵,該開始表決了。有一條原則我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的牢牢記住,在會議之中,如何爭論都可以,一旦表決出了決議,那麽,無論個人態度如何,都要毫無保留的堅決支持最終決議。”


    這是維持了上千年的議事原則。便連趙長星自己,也曾經有過意見最終被否的時候,在會議結束之後,趙長星同樣堅定支持了集體決議,從未在任何公開或者私下的場合,表示過對於集體決議的反對。


    在趙長星看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一條原則有時候比要討論的具體事項還要重要。


    “那麽,開始吧。支持留下來的,請表決。”


    片刻的沉默之後,一些決策者或者戰爭委員舉起了手。


    “支持離開的,請表決。”


    同樣有一些人舉起了手。


    另外有幾個人,在這兩個議題之下都未舉手表達態度。這便是棄權了。


    而……支持留下,認為人類文明應該繼續留在這裏,捍衛文明無數人耗費了數百年心血才積累下來的巨額財富,與那個可能到來的三級文明展開一場全麵、正麵戰爭的,要比認爲應該離開的人,多了三個。


    趙長星輕輕出了一口氣,臉上無喜無悲。


    “那麽,就留下,準備戰爭吧。”


    “是。”


    在這一刻,無論之前選擇反對還是選擇棄權的人,同時神色堅定的說出了這個“是”字,表示了對這一集體決議的支持。


    大的方向原則確定了下來,後續所需要做的事情便隻剩下了執行。


    從此刻開始,在那龐大的戰爭壓力之下,人類文明的發展速度,相比起以往再一次有了巨大的提升。


    H1星係之中,無數座工廠在轟鳴咆孝,無數名新生兒呱呱墜地,無數名工人在操作台之前忘我奮鬥。而這一切,最終化作了一顆顆衛星,一艘艘飛船,一個個炮台……


    在這一刻,在下定了堅守H1星係的決心之後,所有人的心,在這一刻全都凝聚了起來。


    “我們渴望一場勝利,來證明我們人類文明有資格生存在這宇宙之中。


    我們渴望一場勝利,來證明我們有能力守衛我們的財富。


    我們渴望一場勝利,來證明我們的一切努力與奮鬥並不是毫無意義。


    我們渴望一場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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