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位處建州。


    一直以來,以東道主自居的黃楓穀,都會提前一天到場;不過這次,黃楓穀的隊伍卻是倒數第二個抵達的此地。


    除了搖人耽擱的半天,加之幾名煉氣十三層精英弟子要熟悉各自新得法器的大半天,以及先頭隊伍趕路用掉的近兩天。更多的用意還在於,養精蓄銳。


    陳老祖不同於李化元,這位更注重細節。


    換做李化元,前幾次都是急匆匆帶著隊伍來此等候六派。但陳老祖的意思是,既然禁地開啟的時間固定,且需要七派各自一名結丹期出力才能開啟一條臨時通道;那麽不如先晾著六派,讓他們坐等黃楓穀隊伍一段時間,消耗一波六派弟子的精氣神再說。


    這一等就是數個時辰,對於結丹期無足輕重,可對於煉氣期的低階弟子,無形中的耗損還是很大的。


    隻是,陳老祖沒料到的是,他都踩點、僅提前半個時辰抵達了,然而掩月宗的隊伍仍舊未至,居然還在他後邊的樣子。


    “李師弟還真是大意,低階弟子如何能與我等結丹修士相比,提前到此的長久等待,隻會消磨他們一開始積蓄的銳氣。唉,難怪每次掩月宗成績斐然,一家的收益頂得上他派兩三家,這不是沒有道理的呀。”


    人家連這些細節都算進去了,你能說啥?


    掩月宗弟子,上來就是精氣神最旺盛的時刻;而六派,特別是黃楓穀,幹脆在這苦等了一天。


    起跑線就落後了各派一截。


    “陳施主?這次黃楓穀帶隊的怎麽是你?化元兄呢?”


    開口的是清虛門的浮雲子,結丹初期的修為。


    通常而言,這跑腿的苦差事,都是門派進入結丹期最晚的去做。陳老祖的出現,無疑讓這次禁地試煉變得怪異起來。


    “幾位道友,有禮了。”


    飛舟緩緩落下,加上陳老祖、兩位築基管事、以及十八名參加試煉的弟子,黃楓穀一行二十一人安穩抵達。


    “陳師兄有禮了。”


    都是笑著還禮,現場氛圍一片大好。


    “浮雲子道友,化元師弟正在提煉他那塊鐵精的關鍵時刻,因而此次由我代勞,道友可是有什麽事情找我那化元師弟?”


    陳老祖瞅著對麵老道的眼神餘光總是瞥向黃楓穀的一眾低階弟子,心下便有了計較。


    “化元兄在提煉鐵精嗎?”


    道士聞言,手中拂塵一甩,眼眸陡然一亮:


    鐵精,可是隻有結丹期的丹火才能提煉出的法寶原料,並且一般情況下,修士提煉出這種原料,都會立即融入自己的法寶之內,用以提升法寶的威力。即便不用在法寶之上,而是用在法器上麵,比如往法器裏邊摻上三錢半兩的,法器的威能也會大增,直接提升品階亦是大有可能的。


    不過提煉鐵精是個辛苦活。哪怕結丹修士,沒個十幾年功夫,也難得弄出一塊精品。


    這等稀有材料很少外流。


    僅僅一小塊上品鐵精,便至少價值兩千靈石,且有價無市。


    “看來道友是打上了化元師弟那塊鐵精的主意,哈哈哈...”陳老祖打趣道。


    “哪裏哪裏,貧道隻是與化元兄多年不見,甚是想念罷了。”浮雲子也是個厚臉皮,且狡猾多端,否則原劇情李化元就不會中計被坑走這塊鐵精了。


    “道友是想通過對賭,博李師弟手中的那塊鐵精吧?”


    陳老祖何許人也,豈會看不出麵前的牛鼻子已經動了心思:


    “浮雲子道友,李師弟的那塊鐵精還得有一兩年才能煉成,你要想弄到,得等到下次禁地試煉了。此番不若你我對賭一場如何,小賭一場助助興嘛!”


    說話間,手中光華一閃,浮現一大塊黑黝黝的石頭。


    “這成色...上品鐵精!”


    浮雲子眼睛都快瞪直了。


    且看這體量,怕不得有二十來斤,沒個萬餘靈石根本拿之不下。


    他的法寶青鈞劍正缺這麽一塊鐵精,一旦融入其中,威能至少提升兩分!


    結丹期什麽最重要?


    法寶!


    結丹修士鬥法,主要鬥的就是法寶威能。


    兩分的提升,不小了。


    “陳施主,你看重貧道身上的何物了?”


    他身上能與這塊鐵精等價的東西,貌似不多。


    “清虛門的製符之道,陳某可是敬仰已久。聽說道友符籙一道甚是了得,中級中階乃至高階的符籙信手拈來,我的條件也不高,二十張中級高階的符籙與二十張中級中階的符籙即可。”


    中級符籙?中階高階信手拈來?


    “施主說笑了。”


    浮雲子臉皮直抽抽。


    感覺麵前的鐵精一下子就不香了。


    二十張中級高階符籙,你怎麽不去搶啊?獅子大開口也不帶你這樣的。


    此等稀世符籙,攻擊類的,每一張可都對等結丹期修士的全力一擊。(比如撼地符,輕輕鬆鬆轟塌一座山峰)。防禦類的,則可硬抗結丹期的蓄力一擊;輔助類的,最是稀少,結丹中後期都未必有那麽一張。


    平時市麵上能有三兩張中級初階的便不錯了,更何況初級中階乃至高階的罕見精品。


    加之製作時那高的離譜的失敗率:因為製作二十張的原材料都未必能成功一張。以及原材料的難得:畢竟天南修仙界的中高階妖獸已經近乎絕跡。


    別說二十張了,賣了他也湊不齊十張。


    “那就十張高階的+二十張中階的。”


    “沒有。”


    “那就十張高階的+十五張中階的。”


    “還是沒有。”


    “道友堂堂結丹修士,且結丹都數十年了,這點家底都拿不出?”我懷疑你是個假的清虛門結丹。


    “貧道真沒有。”


    他也希望自己有,奈何實力不允許。


    “那,道友不如向門中的師兄師姐借兩張湊湊?”


    “這...不太好吧?”


    “道友對門中弟子的這點信心都沒有?”


    贏了,白撿一大塊上品鐵精;輸了,再辛苦十幾二十年而已。


    “這個...”


    要說對門中弟子的信心,那肯定是有的。


    因為清虛門這次出動了三名煉氣十三層的精英弟子,煉氣十二層的亦有十四位,加上三名煉氣十一層的,可是整整二十人。且煉氣十二層中有兩個都是種子級好苗子,身上的裝備道具在門內萬餘煉氣期弟子中,也是最為紮實的那批。


    而黃楓穀,目前而言,隻有煉氣十三層兩人,煉氣十二層十一人,煉氣十一層五人,共十八人。


    無論怎麽看,清虛門的勝率都大得多。


    “道友,考慮的如何?”


    陳老祖笑問道。


    “有坑,絕對有坑...”


    浮雲子腦子裏不斷刷著這道字幕。


    但這個坑具體挖在哪,他不知道。


    且雙方實力差距不小,己方優勢就擺在那;再者,鐵精的誘惑同樣極大。最後,他還是沒能頂住內心瘋狂滋生的貪欲:


    “好,不過我的籌碼是八張中級高階符籙+八張中級中階符籙+八張中級初階符籙。賭不賭就看道兄你了。”


    “道友果然妙人!”


    修仙的,特別是修到了高深境界的,有一個算一個,都是臭不要臉的主。


    此刻,兩派弟子都在看笑話,王離卻是心底發寒、不住警醒。


    話說,陳老祖到底何來的底氣?


    就在各家心思各異的時候:


    “咦,掩月宗的道友到了!”


    王離等人循著陳老祖的目光看去,天邊,什麽也沒出現;直到數十息後,才突兀的亮起一個白點,並漸漸朝這邊靠近。


    白色光點的速度很快,不久便到了六派落足的荒山上空,眾人定睛一看,竟是一艘巨大青玉雕成的大船:


    天月神舟!


    船體每一寸都是匠人精心設計,雕龍畫鳳奢華無比,堪比一座移動皇宮。船外撐著一層乳白色的光罩,可輕輕鬆鬆滑開空氣阻力,讓神舟的速度達到一般築基期都難以企及的地步;又能有效抵抗築基乃至結丹期的攻擊,居家旅行必備的好東西啊。


    可惜,王離買不起,也不敢買。


    整個越國僅此一艘。


    麵對掩月宗的低調炫富,六派亦是無可奈何;瞧著門下弟子不爭氣的騷動震撼模樣,更是心塞。


    “安靜!一艘飛舟而已,有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我們清虛門的雪虹綾也是不差的,你們一個個,哼,少擱這給我丟人現眼!”


    因為守山門時,有幸遠遠見過一次,所以王離這裏,反而沒有其他人那麽的吃驚;但再次見到,還是難免生出異樣之感。


    總有一天,他會登上高處,將這些小玩意把玩於手中。


    羨慕?


    不存在的。


    一個注定要背井離鄉顛沛流離的越國七派,不值得他羨慕。


    不多時,光罩開啟,自玉舟上走下來一群白衣修士。


    為首者,結丹初期修為,名霓裳,是比李化元和浮雲子還要晚些時間結丹的掩月宗結丹長老。一身少婦打扮,一舉一動間風情萬種,一個淡淡的眨眸也撩人心魄。紅唇輕啟,己悅而美,明目善睞,如畫觀容,場中弟子迷了一大片:


    “諸位師兄,霓裳有禮了。”


    陳老祖與浮雲子等結丹期也毫不托大,齊齊還禮。


    隻是,看著門中的這群犯花癡的騷年們,心累啊。


    這其中,王離也適當的表現出了迷醉的神色,就差沒吸溜哈喇子了。


    不受影響的才有鬼。


    這不,各派好幾位煉氣期的種子選手,不但被掩月宗的一眾弟子記住了,也被王離記上了小本本。


    這些人,作為各派翹楚,妥妥的肥羊啊!


    給他撞見,嘿嘿嘿,嘿嘿嘿。


    說來,不止霓裳阿姨勾魂,掩月宗的所有女弟子都是尤物。


    這取決於該派收人的標準:


    掩月宗門下提倡雙修之術,所招收的弟子起碼一半為女性,且容貌不是上等都進不了山門。因而個個花容月貌、千嬌百媚。


    是個正常男人,看久了都會吃不消。


    王離也不例外。


    因此很無辜的,他已經被好幾個掩月宗的男弟子瞪了一輪。


    沒辦法,長相雖隻是中上、可修為卻一點不低的他,很受女修們的“歡迎”,齊齊對他露出了好奇之色。


    但裝作害羞模樣、紅著臉低垂下腦袋的他,還不是掩月宗男弟子們的主要怒視目標。


    因為清虛門那邊最是不堪。


    一眾小道士有賊心沒賊膽,偷瞄幾眼後又道貌岸然的收回視線看自己的腳尖,或者將視線瞥向其他方向;等感覺沒人關注了,又趕緊再瞄幾眼,一副鬼鬼祟祟總是看不夠、但又害怕被人發現的騷操作。


    滑稽無比。


    哪像靈獸山,人家就直接多了。好幾個牲口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然口水直流。


    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掩月宗的女弟子們不挑逗各派的男修,大夥應該不至於這般不堪才是。


    那麽為何霓裳仙子仍然不阻止呢?


    眾人來此幹嘛的?


    參加血色試煉!


    是來生死戰的!


    可不是專門跑這來打情罵俏。


    掩月宗的女弟子這麽一番搔首弄姿下來,遇上各派血氣方剛的年輕男弟子,後者恐怕還未開打便先輸了三分。如果掩月宗的女弟子依舊打不過,那麽認輸服軟出賣一下下自己的最大本錢,進而換得一命也不稀奇。


    “掩月宗,好算計。”


    各派結丹長老明知其中的貓膩,卻也礙於身份,不願插手小輩間的較量。


    所謂看破不說破,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至少眼下,說破就等於撕破臉皮。


    “李師弟,看來你有點不適合當這個跑腿的啊。難怪我黃楓穀這個東道主,每次試煉的收獲都不盡人意,甚至好幾次墊底。”


    問題就在這一係列的細節上。


    李化元是真心隻站在自己的角度上考慮問題,卻並未站在黃楓穀和一眾弟子身上多想一點。隻適合做先鋒,不適合做謀局者。


    提前一天來此,妥妥的讓門中弟子失了銳氣;


    沒有讓門下弟子或者負責禁地試煉的管事去收集與總結各派的情報,特別是掩月宗低階弟子的情報,也並未對己方低階弟子加以針對性的叮囑與培訓;反而是讓黃楓穀的低階弟子一來就著道,怎麽看怎麽的失職。


    因為這明顯不是一兩次了。


    哪怕隻是跟同來的築基期管事打個招呼,鍾靈道那邊應該也會在每次試煉前做出相應的安排。


    可是,沒有。


    一次都沒有。


    結丹期固然高人一等,但站在門派的角度,你的格局就不能僅限於自身的利益。何況照顧一下這些弟子,本身也是有利於自身的。


    “唉,李師弟也是孑然一身,沒有子嗣後輩,沒有家族惦念,難怪,難怪啊。”


    所以說,問題更多還是出在同行的築基管事身上。


    結丹長老需要操心這些瑣事嗎?


    通常來說,不需要。


    否則什麽都得領導親力親為,養一眾築基管事幹嘛?


    總不能是為了給自己找不痛快的吧?


    莫名的,陳老祖看向邊上兩個不作為的黃楓穀築基修士,眼神變得不對起來。


    “好了,人已匯合,咱們這便前往禁地,開啟此番試煉吧。”


    巨劍門的結丹期發話,另外五名均無異議,但陳老祖卻笑著捋須道:


    “再等等,再等一刻鍾...”


    還要等?


    各派眾結丹長老挑眉。


    不過下一刻,他們齊齊看向某個方向。


    不到一刻鍾,天際處,一個黑點浮現。不久後,一艘飛舟以不俗的速度飛近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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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下才算人到齊,嗯,咱們可以出發了。”


    飛舟上,七道身影,都是黃楓穀修士:領頭的正是風塵仆仆的陳師叔與陳五叔,另外五個則是煉氣期弟子。


    清一色的煉氣十三層頂峰!


    “祖父,我們沒來遲吧?”


    有點眼力勁的都能看出,黃楓穀之前的十八人隊伍隻是先頭隊伍,此刻抵達的才是真正的主力。


    “剛剛好。”


    陳老祖蠻是不好意思的朝著臉色有點發僵的老道士一笑。


    浮雲子:“...”


    好套路!


    不愧是東道主!


    “陳師兄,佩服佩服,化元兄與你一比...”


    後邊的話沒說,懂得都懂。


    “哪裏哪裏。”


    他這點出其不意的招數,隻適合用一次,比起掩月宗那種上百年如一日的數十次陽謀,還是差了點味道。


    月兔墜地,金烏升起。


    “開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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