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取山上的風依然凜冽,而任何一名遊客甚至於當地人都會在山風強勁的時候選擇躲避,就算是不得不上山也會盡量避開風口。


    而就在平日無人問津的山口深處,卻建著一幢小木屋。


    木屋看起來樸實無華,沒有太多裝飾也沒有太多所謂的玄妙,甚至於外表看起來有些破敗的木屋放在外麵人們看見了第一眼之後絕對不會有再看第二眼的興趣。


    此時,木屋內,卻有兩人。


    剛從山上下來的葉晴歌,還有安倍晴海。


    “沒想到在這種地方還有一個你的秘密老巢,看來你似乎遠遠不像是外界所想象的那樣。”葉晴歌隨意坐在木屋中,木屋裏麵的也沒有太多裝飾,一張床,一張桌,幾張椅子,簡單到甚至有些寒酸。


    雖然裝飾很簡單甚至於稱不上什麽裝飾隻是一些必備的家具而已,但這些家具的擺放卻極耐人尋味,外人看不出什麽門道,葉晴歌這樣的女人總是能夠看見些許端倪的,大俗大雅,從來都沒有一定的界限,安倍晴海這樣的男人之所以能夠讓葉晴歌起碼不討厭甚至於能夠稱之為一個難得的朋友,也終究是需要一份足夠葉晴歌看得上的涵養的。


    “人嘛,總有些自己的小秘密,想來若不是你的忽然到訪,恐怕這個地方永遠都不會被外人知曉,這裏可是我一年之中度過最多日子的住所了。相比在國家神社的奉聖安靈殿要舒服太多了。”坐在葉晴歌的對麵,安倍晴海輕輕將手上的折扇放在桌上,看著紅色的扇墜在桌沿搖搖晃晃,忽然輕笑道:“能讓晴歌來的地方,就算再差在破,恐怕也值得令人回味了,這麽說來我這小窩還是有些可取之處的。”


    手中打了一個響指,安倍晴海的手中竟然變戲法般地出現了兩個潔白的瓷杯,輕輕拿起其中的一個瓷杯,安倍晴海的另一隻手緩緩撫過大紅色的扇墜,而被他撫過的扇墜部分竟然蕩漾開一圈水紋,而這一切仿佛都生在一個水麵的鏡像中一樣虛幻而飄渺,最後將那一圈水紋輕輕地引入了手中的瓷杯,潔白的瓷杯很快就盛滿了一杯水。


    安倍晴海將手中的瓷杯遞到葉晴歌的麵前,笑容輕緩。


    葉晴歌接過瓷杯,出手便溫,神情驚訝道:“這些年來你竟然將陰陽術修煉到了這般境界,這水竟然是熱的。”


    “有葉蕪道那種變態的晚輩在後麵緊追不舍,我可不敢懈怠,近些年來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將中古的道術理論融入到陰陽術中間去,竟然讓我收獲頗豐呢,說起來這一靈感還是拜你的寶貝侄子所賜,在最近我和青龍的一次交手中,那個家夥還吃了我的一個悶虧,現在想來真是渾身舒泰。”安倍晴海的臉上完全沒有平日的陰柔和鬼魅,此時的他如果不是裝扮和氣質忒卓爾不群,那麽看起來會和尋常路邊的男人沒有太多區別,健談,開朗,風趣。


    “蕪道的天資我是知道的,但他近些年來一直都將手上的功夫荒廢著,而且還有那三年的經曆,要是他在陰陽術上能讓你感受到危機感,危言聳聽了。”葉晴歌嘴角微微揚起一個細微的弧度,輕輕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明明是澄淨的水竟然喝出茶香來,雖然很清楚眼前的一切不過是一種虛幻的把戲但葉晴歌不得不承認安倍晴海在陰陽術上的權威無人可及。


    “如果在以前你這麽說,我也會深以為然,但見多了這個小子給我們創造的奇跡,我就不敢苟同了,而現在我看來,你的這番話更有一些姑姑為侄子掩護的意思在裏麵吧。”安倍晴海笑道,能這麽直接地對葉晴歌說出這種話的人可不多,而他安倍晴海恰好就是一個。


    微笑著搖搖頭,葉晴歌這樣冷淡到近乎仙子般飄渺的女人在提及葉蕪道時便不可抑製地變得柔軟起來,而這份自於女性天然的柔軟再怎麽掩飾和偽裝始終都難以脫去痕跡,葉晴歌淡淡道:“掩護也好掩飾也罷,我是什麽樣的人你該清楚。”


    啞然而笑,安倍晴海道:“好了,晴歌,拋開別的不說,我們也有幾十年交情,我不敢說了解你十分但猜七分還是有把握的,既然你千裏迢迢地來到日本而且還是選擇在這個葉蕪道即將與整個日本攤牌的敏感時刻,說吧,要我做些什麽,你開口,我總是不會拒絕的。”


    葉晴歌沒有回答,輕輕垂下的她緩緩吹了吹手中的瓷杯,而在她的吹拂下,手中恍若真實的茶杯竟然蕩開一圈圈的漣漪,這近乎玄幻的一幕持續了將近三秒之久,最後茶杯包括裏麵的水緩緩消失在了葉晴歌的手中,做完這一切,葉晴歌抬起頭,用她那始終都不輕不重的語氣說:“亞特蘭蒂斯,王。”


    手中捧著另一隻茶杯,安倍晴海的手竟然輕微顫抖,眼神瞬間複雜。


    葉晴歌說出這一句話之後整個房間中的氣氛便陷入了沉默,葉晴歌沒有開口,隻是輕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安倍晴海的麵色複雜。


    葉晴歌不開口,是因為她知道,很多東西雖然和久遠,甚至於久遠到你都覺得自己快要忘了它,但就在某一個契機,這一切就會如同水銀瀉地一般無孔不入地泄入你的思想你的靈魂你的生活,時間能夠撫平創傷,但不是所有的傷害都能夠在時間的治療下康複的,它隻是結痂,輕輕觸摸,便會感受到刺骨的疼痛。


    不知過了多久,這令人難受的沉默終於被安倍晴海打破了,他的手不再顫抖,麵色也回複了一如既往的妖嬈,甚至於還將手中的茶杯送入口中輕輕喝了一口,隻是笑容卻不再,隻是道:“我就該知道,能讓晴歌親自跑一趟甚至於親自開口的事情不會好辦。”


    “司徒靜塵已經死了這麽多年,當年的恩怨不敢說隨著司徒靜塵的死和帝釋天的放棄而煙消雲散但終究是所有當事人都不願意提及的往事,你的執著,我能清楚,隻是放不下,苦的還是你自己。”葉晴歌歎息一聲,輕聲道。


    “靜塵活著的時候,我活著是為了能夠守護她,靜塵死了這麽多年,我活著就是為了用活著來折磨我自己。”安倍晴海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表情異常平靜,甚至於有些詭異,抬起眼輕輕看了一眼對麵的葉晴歌,安倍晴海忽然露齒一笑,笑容中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都不為過,他輕聲問:“晴歌,你以前勸過我,當時我問你,等你真正愛上了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明白我的感受了。我不知道現在的你是否已經找到了那個能讓你心動的男人,但是無論如何,如果你有一天真的找到了,什麽世俗倫理什麽道德界限全都見鬼去吧!別像我,為了固執的所謂尊嚴放棄了靜塵,二十年,我活著,其實已經死了。”


    葉晴歌的手指微顫。


    而這,在她以往的生命中絕對沒有出現過。


    是那個所謂心動的男人讓她輕輕顫抖,還是那句世俗倫理到的界限讓她不由自主地輕顫,她分不清楚,她隻知道,那一瞬間閃過的那張相濡以沫三年的男人臉龐竟然是如此深刻。


    “靜塵也未必願意看到你折磨你自己。”千言萬語,葉晴歌說出口的卻隻有這一句,太多東西,她都隻能掩藏在心裏。


    “我又何嚐不知道靜塵從未真正愛過我,甚至於帝釋天,即便到了她臨死的時候也未曾得到過她哪怕一天真正的愛,要說愛,能讓靜塵這樣的女子愛上的恐怕隻有一劍東來殺入梵蒂岡的他吧?不過無所謂了,當年爭風吃醋,現在帝釋天依然還是他的神榜第二,站在世界六十億人巔峰的絕頂強者,而他,則早就已經成家立業甚至兒子都已經逐鹿天下了,至於我,則始終窩在這島國做我自己的大祭司。”安倍晴海揚起頭,將杯中物一口喝下,隻是這一次,房間中彌漫的不是茶香而是濃鬱的酒香。


    葉晴歌看著對麵的男人,借酒消愁愁更愁,但外人又何嚐能看得明白,有的人借酒不是消愁,而是麻痹痛苦。


    安倍晴海一杯接著一杯仿佛永遠都沒有間歇,而他的杯在離唇的時候就會自動補滿,房間中的酒香越濃鬱,葉晴歌卻隻始終看著這個男人自飲自濁,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


    “晴歌找亞特蘭蒂斯的那個女人,是為誰?”安倍晴海忽然放下酒杯,望著葉晴歌,問。


    猶豫半晌,葉晴歌斬釘截鐵回道:“蕪道。”


    安倍晴海喝酒的手頓了頓,繼而一口喝下,重重放下酒杯的他深吸一口氣,點頭道:“既然如此,那麽我便幫你去,那個曾經將靜塵逐出密境的亞特蘭蒂斯,那個被稱之為蓋亞王的女人是如何風華絕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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