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綺筳聞言笑道:“在下雖然和翦閣主交情不深,但之前卻也算是有過數麵之緣,眼下她有麻煩,在下又豈能袖手旁觀?”


    翦橫波卻冷冷道:“太虛閣的事情,向來用不著旁人插手。宮少爺的好意,隻怕是要枉費了。”


    她待人雖然一向不冷不熱,但卻終究是一派宗主,行事之中頗見雍容大氣。今日“桃花殺”四姐妹前來殺她,雙方是敵非友,她尚且能夠以禮相待,卻不知為何對待宮綺筳卻冷淡至極,竟似和他有宿仇一般。


    晏春眠的目光在宮綺筳和翦橫波二人身上轉來轉去,終於掩唇笑道:“這位公子,你可聽見了?你雖落花有意,人家翦大美人可是流水無情呢。還是聽我一句勸,速速離去才是……我家大姐姐可是從來不曾饒過什麽人的,今日竟然對你破了例,你可休要不知好歹!”


    宮綺筳卻似毫不在意,隻聽他道:“縱使流水無情,在下身為七尺男兒,也不能眼看著弱女子受人欺淩,自己卻不顧而去。”


    祝水流笑道:“好一個多情種子!”翦橫波卻冷然道:“橫波並非什麽弱女子,不用宮少爺替我出頭。”


    宮綺筳聽了這話,卻走到翦橫波麵前,凝視著她淡淡道:“宮某並非替誰出頭,而是‘江湖道義’四字令宮某不可不如此行事!”


    吳鳳樓撫掌道:“好一個江湖道義!既是如此,那就莫怪我們姐妹得罪了。”


    不料,翦橫波卻道:“你們要殺的人是我,又何必牽扯旁人在內?隻管衝著我一人來便是!”


    範龍葤冷笑一聲道:“翦閣主真是好大架子!人家巴巴地要為了你送死,你卻如此矯情……真以為自己是什麽神仙公主不成?!”尾音未落,她卻已經出刀!


    宮綺筳見範龍葤那一刀極快,當下向翦橫波喝道:“小心!”立時上前將手中瑤琴一橫,意欲替翦橫波擋下那一刀。


    翦橫波卻不領情,隻道:“讓開!誰要你來幫忙!”自己閃身而出,迎向範龍葤。


    晏春眠和祝水流對視了一眼,分別自兩側出手,向翦橫波攻去,宮綺筳卻如鬼魅一般,將二人的招數擋了開來。


    晏春眠瞧見宮綺筳的出手,當下一揚眉,道:“原來閣下是景德山莊的‘綺筳公子’宮少爺。”


    宮綺筳笑道:“正是在下。”他麵上雖然在笑,可眼中卻殊無笑意,應對二人之際出手如風,但招數卻風流蘊藉,雍容無比。


    吳鳳樓見狀,鳳釵登時出手,加入了範龍葤和翦橫波的戰團之中。翦橫波見宮綺筳死纏爛打硬是不走,卻已不知替自己擋了晏祝二人多少招,心中不由得一軟,但隨即又硬下心腸,對宮綺筳道:“你在這裏做什麽好人!我才不會領你的情!”她想用言語相激將宮綺筳氣走,不料宮綺筳卻早知其意,但見他白袖翻飛,身形如龍,卻是對翦橫波的話充耳不聞。


    隻見晏春眠粉拳擊出,宮綺筳一掌接下,另一邊祝水流卻一指點來。她的手指細長,秀若春蔥,當真如玉雕成。宮綺筳側身避過她那一指,卻對祝水流調笑道:“好美的手!”


    祝水流眼波流動,“難不成我的手比你那夢中情人的還要美麽?”口中說著話,眼睛卻向著一旁的翦橫波瞟去。


    翦橫波正全力應對吳鳳樓和範龍葤,宮綺筳和晏祝二人的對話雖然句句落在她耳中,但她卻隻做不聞。


    晏春眠又是一拳擊向宮綺筳,同時卻抿唇笑道:“四妹妹休要調戲宮少爺……當心橫波妹子要吃醋的!”


    她二人卻是有意要令翦橫波分神,宮綺筳焉能不知,當下卻道:“二位美人可知道這個院子在安樂寺中是有典故的……”


    祝水流雙掌收攏,卻淩空飛出一腿,“什麽典故?宮少爺說來我聽。”她和晏春眠見宮綺筳在此生死搏殺之際仍能談笑自若,不由得均是暗暗佩服,但出手卻仍是毫不留情。


    宮綺筳一麵和二人交手,一麵向院內一處照壁看去,“二位請看那麵照壁。”


    祝水流道:“我早看見啦。那又有什麽稀奇?”宮綺筳道:“二位可曾聽說過‘畫龍點睛’這個典故?”


    晏春眠道:“自然聽過。”


    宮綺筳道:“那‘畫龍點睛’的故事,便是出自這個院落之中……昔日南朝梁代之時,宮廷秘閣中有一個掌管畫事的畫家叫張僧繇,他常受武帝之命,到佛寺畫壁畫。張僧繇嚐於金陵安樂寺畫四龍而不點睛,雲:‘點之則飛去矣。’人以為妄,固請點之。須臾,雷電破壁,見二龍飛去。未點睛者如故……二位請看那邊的照壁之上是否隻剩下二龍?”


    祝水流於出招之際偷眼觀望,果見那照壁上僅有二龍盤旋,所餘之空白甚大,當下奇道:“竟然真有此事?這卻奇了!”


    卻聽晏春眠笑道:“四妹休聽他胡說。這宮少爺為了救他的心上人脫險,什麽故事都能掰得出來的……”另一戰團之中,翦橫波聽她們一句一個“夢中情人”,又是一口一個“心上人”,心中已經微微浮躁,不由得脫口而出道:“什麽心上人!你們休要胡說!”


    祝水流“咯咯”嬌笑道:“橫波妹子生氣啦!你不願意宮少爺將你當成是心上人麽?那麽卻將他讓了給我可好?”


    翦橫波此時正在應對吳鳳樓和範龍葤的合力一擊,頓了一頓,卻道:“你喜歡他,盡管請便!隻是休要將他和我扯上什麽關係!”


    宮綺筳聽了這話,心中不由得也已生怒。他自幼便被眾人如同鳳凰一般捧在天上,成年之後所遇之女子莫不對之一見傾心,哪裏見過似翦橫波這般棄之如同敝履之人?他便是泥人兒,也有些土性,當下冷冷道:“景德山莊一向與太虛閣素無來往。宮某今日不過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兩位卻休要取笑,莫帶累壞了翦閣主的美名。”


    他當下再不說話,隻和晏祝二人拳來掌往,瞬息間已經交手了一百餘招。


    但見另一邊,翦橫波衣袂飄動,於吳鳳樓、範龍葤之間左避右閃,二人雖然武功絕頂,出手淩厲,卻被她處處搶得先機,總是先行一步避開攻勢。


    而宮綺筳這邊,晏春眠、祝水流二人卻似兩名飄飄欲飛的仙子,舉手投足之間皆是姿態曼妙,和宮綺筳的招式搭配起來,竟然頗為美觀。


    ——然而時間一長,形勢卻已漸漸變了。


    “桃花殺”四姐妹本就是武林中的一等一高手,單其一人的武功也許或在宮綺筳、翦橫波之下,但四人聯起手來,卻是極難對付。更何況,翦橫波處處對宮綺筳橫眉冷目,莫要說是聯手抗敵,便是一句話也不肯多說的。因此,幾百招下來,“桃花殺”漸漸占得了上風。


    宮綺筳眼見大事不妙,卻趁晏春眠、祝水流二人偶一鬆懈之際,一抄手便將原本放置在地上的瑤琴抱了起來,同時對翦橫波道:“翦閣主,在下聽說你舞藝絕倫,不知可否讓在下一飽眼福?”


    翦橫波初時不明其意,但見他將瑤琴抱起,心中卻已明白了大半。原來,太虛閣有一門獨門絕學,叫做“飛天舞”,傳說此舞練到最高境界竟可飛天入雲,施展之時,威力甚強。倘若在舞蹈之時有一內功深厚之人撫琴相助,更可於節拍之中達到將二人內力融合的目的,從而產生幾倍乃至幾十倍的威力。這飛天舞乃是曆代太虛閣主不傳之秘,不想宮綺筳竟然也聽說過,更似是知道其中的奧妙。


    翦橫波見他有相助琴音之意,卻不願意領這個人情,隻道:“我為什麽要跳舞給你看……”此時,吳鳳樓的鳳釵正好自她麵頰擦過,她堪堪一避,隻聽吳鳳樓笑道:“哎呦!對不住!做姐姐的不小心,險些傷到了橫波妹子的花容月貌……”


    宮綺筳見她如此固執,卻實是不知何故,隻得將琴弦一撥,道:“也罷!那就請翦閣主聽聽在下這一曲……算是一謝當日的偷窺之罪。”


    他衣衫飄拂,一麵躲避晏春眠、祝水流二人的淩厲攻勢,一麵卻已自將琴彈了起來。


    “桃花殺”四人初時仍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宮綺筳為何會在此緊要關頭突然來了雅興,想要觀舞撫琴。


    吳鳳樓在四人之中年紀最長,亦是見多識廣,她心中微一轉念,已然明白了宮綺筳此舉的用意,當下道:“宮少爺真是用心良苦!隻是人家恐怕未必領情呢!”


    然而宮綺筳的琴技高超,卻遠遠超出了眾人的想象,隻聽那琴音在他指下便如流出的一般。這琴音在旁人聽來倒沒什麽,但在翦橫波耳中聽來,卻引起了她極大的變化。


    此刻,她正在爭鬥的緊要關頭,情不自禁地便想要使用“飛天舞”的武功,但之前聽了宮綺筳的話,卻又硬生生克製住了此念,以免被當做是領了他的情。


    此時聽到音樂之響,身兼“武林高手”和“舞林高手”的翦橫波,竟在生死關頭的壓力之下和美妙樂曲的引誘之中,下意識地難以克製起來,情不自禁地想要和著宮綺筳的琴聲,施展出畢生絕學——“飛天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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