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禦風將白雲煙扶起,見她和鄭韶都是瞧著自己發愣,便將白雲煙扶到一旁坐下,才向鄭韶道:“鄭兄難道這麽快就忘記小弟在客棧中說的話了麽?”


    鄭韶歎道:“你昨日說了那麽多話,究竟想讓我記住哪一句?”


    “自然是鄭兄最想記住的那句。”


    鄭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白嘯天雖然將丹藥調包,但是並未下毒。”


    方禦風笑道:“正是。”


    鄭韶聞言苦笑,“今日方公子總該將這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揭破了罷?”


    方禦風聽了,卻向白雲煙道:“白小姐,方某想見一見令尊。”


    白雲煙本來正在怔怔地聽著方禦風和鄭韶的對話,此時乍聞此言,身子不由一顫。


    …………………………


    白嘯天果然病得很重。


    ——為了自己武功精進,偷換了親生兒子的救命神丹,最後竟然連兒子的命都丟了,也難怪他就此一病不起。


    ——無論換成是誰,都會病的。


    此際,他老淚縱橫,放聲大哭道:“此事確是老夫所為!可憐我那苦命的雲青孩兒……”


    白雲煙見白嘯天竟不辯駁,居然在方禦風麵前直承其事,不由大為驚愕,又見父親如此傷心,登時垂淚頓足道:“爹爹……竟真的是你……你為什麽……”


    說了不到半句,便支撐不住,癱軟在地,痛哭不止。


    鄭韶見方禦風不動,隻好自己將白雲煙扶起。


    方禦風靜靜地道:“白掌門,現在可否請你將此事原委說給我們一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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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冥和劉退、楊遠凡三人自山麓拾級而上,一路上隻見古木蔥蔥,卻沒有絲毫動靜。三人之中,以沈冥輕功最好,劉楊二人一直在他身後兩米開外,但一路行來,人跡皆無。


    三人立在一處山坡上遠目,劉退突然道:“沈大俠、楊兄弟,你們看那邊!”


    二人向他手指方向看去,卻見林蔭之中,紅影一閃。


    劉退道:“是絳雲宮的人!我們追罷!”


    三人向那林蔭之處飛掠而去,仍是沈冥在前,劉退和楊遠凡殿後。


    沈冥見兩邊山道、林中竟然皆有紅衣閃動,當下停住身形,對二人道:“此處隻怕有詐,二位要小心提防才是!”


    他一邊說著,一邊回頭看去,誰知不看則已,一看卻是吃了一驚


    ——劉楊二人竟不知何時如同林中的紅影一起在他身後消失了。


    環顧四下,這空山寂寂,竟似隻有他一人。


    沈冥心中生疑,一麵向前走了幾步,一麵遊目四顧。


    山路之旁卻是這天池山上有名的桃花澗,隻見流水漏瀑,珍珠飛濺,月夜之中看去,竟如同人間仙境一般。


    沈冥此時卻哪裏有心思看它,他本欲用暗哨聯絡秦逐鹿等人,卻想起適才因有劉楊二人在側,竟未向秦逐鹿詳問神龍堡的暗哨特點,此時卻弄了個措手不及,隻得暫向山中走去。


    他剛剛翻過一座石坡,卻見遠遠一座牌坊,牌坊處似有幾個燈籠,隱隱聽得亦有人聲,當下匿伏身形,慢慢向前麵摸去。


    那牌坊上書“天池山”三個大字,而牌坊下則已是天池的所在。


    此刻,天池之畔,赫然立著一群紅衣女子,當中一人,麗顏絕世,一身紅裝,正是那絳雲宮主薛豔裳!


    沈冥見了薛豔裳,登時心頭一震。他因當日潛入飄渺峰之時便為此人輕易識破,此時便不敢再往前行,隻挨著山路石壁,屏住氣息,悄悄向天池方向觀望。


    隻見月光之下,天池之畔霧氣朦朧,薛豔裳在那池邊一站,猶如被月光和霧氣披上了一層白色紗衣。那一身如血紅衣由此看來,竟然如夢似幻。


    隻見她立在一塊山石之上,正向天池之中看去,口中冷冷道:“麟兒,事到如今,你仍是不肯歸順於我麽?”


    沈冥順著她的目光看去,更是大驚,隻見那天池之中,碧水清澈見底,當中卻有一石,石上還有一人,周身纏滿鐵鏈,竟是被綁縛在此石上。


    月色照在那人身上,隻見他白衣如雪,容貌卻與那薛豔裳一般無二,赫然便是薛公子!


    ——原來他的名字卻是叫做薛麟。


    沈冥心中怦怦直跳,心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薛公子果然已落入絳雲宮之手,眼下自己勢單力薄,卻又如何救他脫身?


    他一麵思索救人之法,一麵暗中觀察眾人的動靜。


    薛麟整個人都被鐵鏈綁在石上,滿頭黑發都浸在水中,一身白衣更是早已被池水浸透。他此時境遇雖然狼狽不堪,神情亦稍顯憔悴,但一雙眸子卻仍如昔日一般清澈,朦朧月色不但絲毫不掩其絕代風華,反而更為他增添了一種奇異的美感。


    他見薛豔裳向自己發問,便抬頭向她笑了笑,道:“姑媽不用再問了,當年我爹爹是如何答複你的,而今他的兒子也是這般答複。”


    薛豔裳見他仍是如此傲氣,冷笑道:“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我那個傻弟弟當年被天心未遣那個小丫頭迷得顛三倒四,你娘竟然也能忍得下這口氣!若是換做是我,早就將他二人殺了!”


    薛麟笑道:“爹爹並非惑於美色。不獨是他一人,大天羅宮的所有弟子都對天心宮主忠心耿耿。姑媽這話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當年便處處針對天心宮主,究竟是為了爭奪宮主之位,還是嫉妒她的容貌比你美上千倍?”


    沈冥在暗中聽到“大天羅宮”四字,卻已了然


    ——這薛公子果然如自己所想,乃是大天羅宮中人。


    但後麵的幾句話,卻令他在暗中聽得直皺眉


    ——這薛公子分明便是想激怒薛豔裳,這才出言譏諷。


    自己眼見薛豔裳容貌豔冠群芳,氣質美勝天仙,實是生平所見最美之人,素日便曾聽人說絳雲宮主乃四大美人之首,自從親眼目睹之後更無懷疑。此時忽聽薛公子說什麽天心未遣比他姑媽美過千倍,心中不由得暗自為其捏了一把汗。


    ——天心未遣雖然一向被世人奉為天下第一美人,但縱是天上神仙,隻怕在薛豔裳麵前也要自愧不如,世間又怎麽會有人比她美過千倍?


    ——薛公子莫非是在找死麽?


    薛豔裳聽了這話,果然大怒,“你這小子說她比我美上千倍?呸!天心未遣那個小丫頭何德何能,不過依仗自己美貌過人,這才當上了宮主!論武功才智,我薛豔裳哪裏不如她了!”


    薛麟聞言大笑,“如此說來,姑媽你畢竟還是承認天心宮主比你美上千倍了,嘻嘻。”


    薛豔裳見他一昧胡纏,反而平靜了下來,“你是想激怒我,讓我一怒之下出手殺了你,省得零碎受苦麽?傻孩子,姑媽怎麽舍得就這麽殺了你呢?”


    她走到池邊,和薛麟麵對麵道:“你中了‘流水落花春去也’之毒,此時可是生不如死麽?”


    沈冥聞言向薛公子看去,隻見碧水之中,他麵容雪白,眉宇間卻隱隱有一絲痛苦之色。


    ——難怪他看上去容顏憔悴,竟然是在遭受劇毒的折磨。


    薛麟看著她,強打精神笑道:“聽說這‘流水落花春去也’乃是姑媽新近研製出的毒藥,較之‘但願長醉不複醒’更勝一籌。小侄今日有幸能夠身染此毒,也算是為姑媽盡孝了。”


    沈冥聽到“但願長醉不複醒”七字,心中更是一凜,隻盼著薛公子能夠繼續說下去,說不定便能從中獲得解毒之法。


    卻聽薛豔裳笑道:“‘但願長醉不複醒’怎能與‘流水落花春去也’相比,那藥不過是使人迷醉不醒,又怎會如你此時一般身如萬蟻蝕骨之苦?”


    薛麟忽道:“姑媽,小侄既然落入你手,自是不作他想。隻是有一事不明,還望姑媽念在小侄即將不久於人世的份上,不吝相告。”


    薛豔裳微笑道:“你這麽說,才叫姑媽心疼呢。什麽事情?說罷。”


    薛麟道:“小侄聽說姑媽為了達成心願,將‘但願長醉不複醒’交給了京城中的某個權勢之人,可有此事?”


    沈冥屏息凝神,薛豔裳卻是麵色一變,“你的消息好快!不錯,我的確是將此藥給了她,不過,卻並不是為了達成什麽心願……誒?你這孩子,又知道我的心願是什麽呢?”


    薛麟笑道:“姑媽心心念念的,無非是大天羅宮宮主之位……小侄說的可對?”


    薛豔裳輕笑:“不錯,麟兒果然是姑媽的乖侄兒,最曉得姑媽的心思……你既然知此,便也該知道,姑媽的這個心願,可不是什麽京城中的權勢之人能夠完成的。”


    薛麟傲然道:“任他權勢滔天,大天羅宮又怎會將這些放在眼內。”


    他語音未落,卻又接著道:“那麽姑媽此舉竟是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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