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林,不是樹林,也不是森林,而是一片南北、東西綿延千裏之廣的山林。


    山林深處迷霧疊嶂,白天看不到太陽,夜晚望不見月亮,所以若是對山林地勢不熟悉,深入當中,就算會飛,也容易迷失方向。


    但黑煞林的凶險絕非迷失方向這麽簡單。


    黑煞林裏住著數不清的妖魔鬼怪,若無強大的自保之力,會被吞的骨頭渣子都不剩。


    納德商號的商隊之所以敢橫穿黑煞林,是依靠強大的力量和渾厚的財力,在黑煞林裏開辟出了一條商道。


    然而,若是有其他路可走,哪怕是繞道多走千八百裏路,他們也願意,因為黑煞林一趟走下來,打點沿途盜匪勢力所需要的花費過於巨大。


    別的不說,單說這一來一回,光五萬多護衛的吃喝拉撒,都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不過,如果此行能夠平安無事的到達仁川地府,開銷再大他們也願意,因為這一趟他們運送了一件寶貝,準備獻給仁川地府的新王閻帝。


    仁川地府的易主,讓納德商號在仁川地府的通行權作廢,致使他們由仁川向北的商路被隔斷。


    這一年多時間,他們一直在爭取新的通行權,前前後後向閻帝敬獻了大量財物,可是閻帝一直沒有鬆口。


    納德商號的人也知道,閻帝是故意不放通行權的,且並非隻卡了他們一家,而是針對所有想要獲得仁川地府通行權的商號,閻帝是想以此法向他們這些商會索取財物,用來彌補戰爭的虧損。


    不過這一趟納德商號的人非常有信心能拿到通行權,因為他們帶來的這件寶物對閻帝非常重要。


    卻不知黑煞林的深處已經張開一個巨大的口袋,正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山路難行。


    晝行夜宿,十天時間,商隊隻向前行進了三百多裏。


    不過中間有一天停下來沒走,因為山裏起了濃霧,可視度不足十步,商隊不敢頂著這麽大的霧趕路。


    這一日傍晚,商隊在一座地勢平坦的山穀裏紮營。


    護衛對周圍的地形非常熟悉,商隊進入山穀之前,他們就已經分派兩隊兵馬占領了山穀兩邊的高峰,並且派出斥候偵查四方,確定沒有危險後才讓商隊進穀紮營。


    張小卒躺在花了一顆冥豆買來的寬大帳篷裏,枕著手望著帳篷蓬頂,皺起了眉頭。


    他心裏有些發急,因為按照這樣的行進速度,要走出黑煞林,哪怕接下來一路順風順水,最少也還得二十天時間,他實在沒有這麽多閑暇時間耗在趕路上。


    他想離開商隊先行一步,可是由他這些天打聽到的訊息得知,行走在黑煞林裏,哪怕是飛在天上,都極容易迷失方向,若無熟悉路徑的人引路,最好不要獨自在黑煞林裏行走。


    這把他難住了。


    因為若是貿然獨行,萬一不小心迷失了方向,那可就慘了,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去到仁川地府。


    “花重金請一位向導吧。”


    戚喲喲知道張小卒在煩惱何事,在他身邊坐下,給出自己的意見。


    她的意思是花重金在商隊裏找一個熟悉路徑的人當向導,領著他們脫離商隊,向前先走一步。


    “隻怕沒人敢接。”張小卒皺眉道。


    黑煞林裏凶險之極,他覺得沒人會要錢不要命,敢脫離商隊給他們當向導。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試試。”戚喲喲道。


    “好。”


    張小卒當即應聲起身,走出帳篷,說找就找。


    “馬大叔,商隊走的實在太慢了,我給你一百顆冥豆,你給我當一次向導如何?”


    張小卒離開帳篷,徑直走到前麵三輛貨車旁邊,向一位正在抽煙袋的老漢問道。


    同地府的這些鬼相處得久了,張小卒已經把他們視作人一樣對待了,因為他們幾乎和人無異,也有喜怒哀樂,也得吃喝拉撒,也逃離不了生老病死。


    老漢名叫馬三喜,生前喜歡抽煙袋,死後來到地府,非但沒有戒掉這個癮,反倒是更大了。


    他在地府無兒無女,無牽無掛,之所以還這麽努力地跑商賺錢,隻為人生三大喜好:煙袋、酒、窯子。


    他說跑這麽一趟,賺到的錢夠他快活一個月的。


    煙袋他隻抽從陽間流通下來的真貨,酒也隻喝陽間流通下來的醉花雕,不過最讓他有成就感的事是,窯子裏的姑娘見了他全都熱情地喊大爺。


    盡管他知道那一聲聲嬌滴滴,讓人渾身酥麻的“大爺”,全都是衝著他口袋裏的錢,那他也樂意。


    用他的一句話說就是:“誰讓老子有錢呢,有錢就是大爺。”


    “想都別想。”馬三喜聞言朝張小卒直搖頭,“有錢沒命花的買賣,本大爺從來都不幹。”


    張小卒笑了笑,對馬三喜斬釘截鐵的拒絕早有預料,因為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了解,他已經知道馬三喜是一個極其惜命的家夥,讓他離開安全的商隊,然後冒生命危險當向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他也沒有再嚐試勸說,而是說道:“你幫我找一個不怕死的,能夠勝任向導角色的家夥,酬勞還可以再加。”


    馬三喜聞言露出思索的表情,嘬了兩口煙袋,道:“倒是有這麽一個傻大膽,不過天馬上就黑了,明天早晨再說吧。”


    “那就拜托您了。”


    “沒啥,張張嘴的小事罷了。”馬三喜擺了擺手。


    一夜無事。


    可第二日早晨山裏起了大霧,比前幾天那場大霧更大,可視度不足五步。


    商隊隻能停在山穀裏等大霧散去。


    趁閑著,馬三喜把他說的傻大膽找了過來。


    張小卒還以為是個虎背熊腰,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家夥,誰曾想竟是一個瘦瘦弱弱的小子,名叫姚望春,得知有一百顆冥豆的報酬,非常爽快地應下了張小卒的差事。


    他拍著胸脯向張小卒保證,說他已經走過好幾百次黑煞林,閉著眼睛也能把張小卒帶去仁川地府。


    高興得張小卒立刻就要出發。


    卻聽他回了一句:“霧太大,辨不清路。”


    可見什麽“閉著眼睛”的話,實在不靠譜。


    張小卒正想和姚望春多聊幾句,了解了解這個說話不靠譜的家夥,但突然皺起了眉頭。


    大霧遮擋了視線,但擋不住他的入微心境。


    他看見大量手持兵器的家夥,借著濃霧的掩護,從四麵八方向著山穀包圍了過來。


    “不好,有強盜!”


    張小卒大喝一聲,給商隊的護衛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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