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洲沈家,悔過崖。


    修為盡失的沈訊和沈文澤父子倆,在崖上挨餓受凍,不到一年的時間,二人身體皆已經瘦得隻剩皮包骨頭。


    這日午飯時間,兩個送飯弟子提著四個特大食盒來到崖上,雞鴨魚肉擺在父子二人麵前,還有一壇上好的美酒。


    沈文澤早已沒有了家主的形象,連筷子都顧不上用,直接下手抓食,一口氣撕食了半隻雞,這才抹抹嘴角的油漬緩下手上的動作。


    反觀沈訊,從容淡定,依然拿捏著身份架勢,把衣服整理得當,老太爺一般在桌邊坐下,打開酒壇,給自己到了一杯酒。


    沈文澤端起湯碗,咕嚕咕嚕灌了幾大口鮮美的雞湯,然後向兩個送飯弟子好奇問道:“今兒是幾月幾日,什麽好日子?竟然有這麽多好菜招待。”


    “回大爺,今兒是八月二十九。”


    “八月二十九?”沈文澤皺起眉頭思索片刻,疑惑道:“也不是什麽節日啊?為何送這麽多菜肴過來?”


    “小人不知,是上麵吩咐下來的。”


    沈訊端起酒杯輕抿了一口,咂咂嘴,道一聲“好酒”,然後滋溜一口,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他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芹菜炒肉,送進嘴裏一陣細嚼慢咽,吃得雅致,完全看不出是一個餓得前胸後背的人在吃飯。


    沈文澤老臉頰一紅,放下手裏的湯碗,拿起了筷子,但任他如何克製,香噴噴的菜肴一進到嘴裏就忍不住狼吞虎咽。


    “晚上弄個小蔥拌豆腐吧,老夫饞這一口。”沈訊說道。


    “好。”送飯弟子滿口應下。


    上麵給他們的吩咐是,在吃食上對沈訊父子有求必應。


    “我想吃醬豬蹄,還想吃桂花糕。”沈文澤跟著說道。


    送飯弟子點頭道:“今兒晚飯就給大爺送來。”


    “好好好……”沈文澤高興地連連點頭,隨即忍不住好奇問道:“今兒究竟是什麽好日子,怎麽如此恩澤?”


    “今兒不是什麽好日子。”沈訊應聲道,“這是斷頭飯,自然豐盛。”


    “什麽?!”沈文澤大驚失色,嚇得一下把筷子扔在了桌子上。


    “嘔——”


    他趴在桌邊幹嘔起來,隻覺剛剛吃下去的美味佳肴如腐肉一般惡臭,惡心得他直想吐。


    “要吐就滾遠點,別壞了老夫喝酒的雅興。”沈訊冷聲喝道。


    沈文澤急忙彎著腰往遠處跑去。


    沈訊一口酒一口菜,吃得津津有味,見沈文澤麵無血色地走了回來,開口說道:“你不必太擔心,或許隻死老夫一個就夠了,你還能繼續在這悔過崖上苟延殘喘許多年。”


    “父親……”沈文澤張口想說點什麽,但話到嘴邊不知從何說起,不禁長歎一聲,在桌邊重新坐下,拿起筷子蒙頭吃了起來。


    ……


    “哇……哇……”


    牛大娃把白白胖胖的男嬰從張小卒手裏接到懷裏,男嬰隻瞅了他一眼,立刻就撇嘴哇哇大哭起來,順帶還在他懷裏尿了一泡。


    “我操……”牛大娃氣得哇哇大叫,丟垃圾一樣把男嬰丟回給張小卒,忿忿叫罵道:“你丫竟然敢在本大爺懷裏撒尿,信不信本大爺找根繩子給你紮起來?!”


    張小卒剛把男嬰接在懷裏,男嬰的哭聲頓時止住,一雙灰藍色的純淨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張小卒的臉看。


    牛大娃換了件外套,看著安靜躺在張小卒懷裏的男嬰,啞然失笑道:“這家夥好像真把你當成他娘了,就像剛出蛋殼的山鳥,第一眼看到誰就把誰當娘。”


    “哎……”張小卒無奈地歎了口氣。


    今天是他們從道法宗逃出來的第五天。


    就像牛大娃說的,男嬰好像真把張小卒當成他娘了,隻讓張小卒一個人抱,其他人一抱他就撇嘴大哭,哭到嗓子啞了也不停,除非回到張小卒的懷裏。


    眼下他們正由黑猿帶著,往青洲方向飛。


    “哈哈……”天武道人捋須大笑,道:“白撿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挺好的,養著吧。”


    張小卒笑著搖搖頭,從須彌芥子裏引出拳頭大的一團奶.水,以混元力包裹著,送到牛大娃麵前。


    無需張小卒說話,牛大娃就熟練彈指甩出一朵火焰,把奶.水燒到溫熱。


    這奶.水是羊奶,是他們從道法宗逃出來的第二天,張小卒到一個路過的城裏買的。


    張小卒把溫好的羊奶送到男嬰嘴邊,然後在包裹羊奶的混元力光罩上戳開一個小孔,讓男嬰順著孔吮吸羊奶。


    “哎,可惜。”餘承陽望著道法宗的方向歎了口氣,隨即捋須笑道:“沒能看到道法宗那群家夥發現天牢大陣被我們破開後的精彩表情,實屬可惜。”


    天武道人附和道:“沒能讓小卒參加道比大賽,狠狠地打道法宗的臉,也非常可惜。”


    “什麽道比大賽?”張小卒好奇問道。


    “道法宗和力法宗每隔三年就會舉辦一場——”天武道人當即把道比大賽的事向張小卒講了一遍。


    張小卒點頭笑道:“那可真是可惜,不過有時間我一定會再來靈洲拜訪道法宗的,讓他們把梧桐淚吐出來。”


    他已經知道天武道人被道法宗的人關押起來的原因,故而對道法宗沒有一點好感,確切點說是充滿敵意。


    “呱……等我把身子調養好後,我帶你們來靈洲玩,我知道道法宗和力法宗的好幾處寶庫,到時候帶你們挨著光顧一遍。”周黑鴨目露凶光道。


    它恨不得把道法宗聖祖的祖墳全給刨了。


    “什麽人?出來!”黑猿突然停下,盯著麵前的虛空喝問道。


    說話的同時,它直接把射日弓拿了出來,瞄準前方拉開弓身。


    它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張小卒盯著黑猿目光聚焦的位置,卻什麽也沒感應到。


    其他人亦是如此。


    “把時間之梭交出來,放你們離開。”一個灰袍身影從虛空裏走了出來。


    “前輩!”張小卒看見來人容貌,驚訝地喊了聲。


    餘承陽看到攔路者是灰袍客,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


    灰袍客目光落在了張小卒懷中的男嬰身上,不禁皺起眉頭,不知為何,心中莫名地一陣悸動。


    感覺告訴他,他認識這個男嬰,可是他從未見過這個男嬰。


    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他強行把目光從男嬰身上移開,看著張小卒說道:“小輩,老夫不想為難你,把時間之梭交出來,老夫放你們離開。”


    嗖!


    黑猿感覺被灰袍客無視了,直接一箭射了出去。


    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時間之梭正掛在它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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