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嬤嬤手持戒尺,麵色冷峻。


    皇子公主們自覺地站成兩排,像極了軍營裏等待長官檢驗的士兵。


    容嬤嬤腰背筆挺,兩道銳利逼人的目光,自一位位皇子公主身上掃過。


    她的腳步邁到誰的麵前,誰心裏就會不受控製地打顫,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當她的目光自身上移開,腳步自麵前邁過時,這才敢長舒一口氣。


    “您是十三殿下蘇德?”容嬤嬤的腳步在蘇德麵前停下,出聲問道。


    “是的。”蘇德應聲道。


    “今後不準繼續留光頭了。”容嬤嬤道。


    “——好的。”


    容嬤嬤滿意地點點頭,繼續往前走去。


    蘇德不由地舒了一口氣。


    不是他也害怕容嬤嬤,而是被周圍這群家夥把氣氛給渲染的,搞得他跟著緊張兮兮,甚至感覺容嬤嬤簡直比南境黑甲軍的將軍還有氣勢。


    “十五殿下,你的嘴角為何一直抽個不停?是忍不住想笑嗎?”容嬤嬤的腳步在蘇正麵前停下,皺眉問道。


    “——不是!”蘇正頭冒黑線,褲襠裏疼得他都快哭了,哪裏有心思笑。


    “那是為何?”容嬤嬤追問道。


    所有皇子公主中她對蘇正最是頭疼,因為蘇正是最調皮的一個,所以她教導蘇正時也最是嚴厲,基本大小問題都要追根究底,不給蘇正搗蛋的機會。


    “疼的。”蘇正應道。


    一瞬間除了蘇正和不明情況的蘇錦,所有人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起來。


    他們是真想笑。


    蘇正也是真的疼。


    “哪裏疼?”容嬤嬤皺眉,發現蘇正額頭有細密冷汗冒出,似乎是真的疼,不由關心詢問起來。


    “牙——牙疼。”蘇正黑著臉撒謊道,哪好意思說蛋蛋疼。


    噗嗤——


    有人沒憋住,笑出了聲,不過很快就收了聲。


    還有好些人的肩膀抖個不停,快要憋出內傷了。


    但隨著容嬤嬤的一聲咳嗽,瞬間全都重新嚴肅起來。


    “很好。”


    “老奴很是欣慰。”


    “諸位殿下讓老奴看到了皇室子弟麵對困難時的不屈和剛強,你們用最後的倔強守護著皇室的風度和榮耀,你們堅守了信念和信仰,可為天下之表率。”


    “但是——”


    容嬤嬤話語一頓,所有人的心跳也都跟著一頓。


    “仍然還有許多不足,仍然還有許多可以進步的地方,一人打掌心一下,以做訓誡和督促。”容嬤嬤語氣嚴厲道。


    啪!


    啪!


    啪!


    沒人逃避躲閃,都自願挨了一戒尺,因為容嬤嬤幾句慷慨激昂的話讓他們心中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


    雖然隻有一下,但很疼。


    蘇德都疼得忍不住咧嘴,似乎明白這些皇子公主為何懼怕眼前這位老嬤嬤了,原來她竟和院子裏那位封公公一樣,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嬤嬤,夜色已深,不如今天就先溫習到這裏吧?”挨完戒尺,蘇錦走上前去拉著容嬤嬤的手略帶撒嬌道。


    容嬤嬤雖然古董刻板,但並不表示她腦子笨,哪能不知道蘇錦的小心思。


    不過仍然望著眾皇子公主皺眉沉吟了一會,似乎衡量過他們目前的狀態確實不適合溫習禮教,這才緩緩點頭,並借了蘇翰林剛說的一句話:


    “隻此一次,下不為例!”


    說罷,轉身離去。


    眾皇子公主頓時喜上眉梢,如釋重負。


    “蘇錦,你是來看我們笑話的嗎?”容嬤嬤前腳剛走,二公主蘇珊就衝蘇錦質問起來。


    “哪裏光是看笑話,分明還想借嬤嬤的手教訓我們呢,隻可惜我們表現出色,沒讓某人的壞心思得逞罷了。”五公主蘇繡冷言譏諷道。


    蘇錦衝二女淡然一笑,不作應答,邁步走到蘇柔麵前,牽起她的手,歉意道:“長姐,讓你受苦了。”


    “不過是餓了幾天,算不得什麽苦。”蘇柔搖頭道,然後抬起手來輕撫蘇錦消瘦的臉頰,疼惜道:“倒是你,這些年著實受了不少苦。不過——”


    她忽然展顏笑道:“初聽正弟講起你的狀況時,我滿心的擔憂,可現在見到你的人後,我立刻就放心了。蘇錦還是當年長姐認識的那個蘇錦,一點也沒有變。”


    “嗬,是沒變。堂堂公主穿著帶補丁的粗劣衣服,你不嫌丟人,我們還嫌丟人呢。”五公主蘇繡看著蘇錦羅裙裙擺上紮眼的補丁撇嘴譏諷道。


    她和二皇子蘇閩是同母親兄妹,而蘇錦和蘇洄是同母親兄妹,蘇閩處處和蘇洄比,她自然而然處處和蘇錦比,所以一有機會就會和蘇錦過不去。


    蘇錦剛被禁足在雲竹小院時,她時不時就會過去寒酸幾句。


    也就最近一兩年,可能是覺得無聊,也或許是覺得蘇錦再難翻身,不再配和她比,這才漸漸淡忘雲竹小院。


    可眼下蘇錦忽然出現在眼前,頓時又讓她感受到威脅,故而不放過任何貶低嘲笑蘇錦的機會。


    可是蘇錦臉上的笑容始終恬靜淡然,根本不把蘇繡的譏諷放心裏,同時也不理她,把她視作空氣。


    “四姐,我好餓。”蘇正苦著臉衝蘇錦喊道。


    他眼下還在泰平學院求學,經常會去蘇錦的雲竹小院玩一會,故而和蘇錦的關係不錯。


    蘇錦笑道:“知道你們餓,所以我讓禦膳房做了一大桌豐盛晚宴,算時間應該很快就會有飯菜送來了。”


    “真的?!”蘇正兩眼頓時冒起了幽幽綠光。


    “當然。”蘇錦道。


    “切!你也就騙騙沒成年的小孩子吧,有封公公——”蘇繡的話戛然而止。


    她本想說有封餘休在,誰敢把飯菜送到東青殿來。


    然而她說話的同時,目光下意識地掃向院子裏,忽然發現燈火通明的院子裏,封餘休這幾日一步未離的位置,已經不見了人影。


    “封公公被父皇召回去了。”蘇錦出聲解答了蘇繡心中的驚訝。


    眾人聞言當即朝院子裏望去,有人甚至跑到門前探出腦袋往院子各處搜尋封餘休的身影,但顯然找不到。


    待確定封餘休真的已經離開後,他們無不高興地歡呼起來,就像打贏了一場戰鬥。


    “四姐,你太給力了!”蘇正興奮地朝蘇錦挑起大拇指,若不是男女有別,他一定會衝上去把蘇錦拋起來。


    如蘇錦所言,第一波飯食很快就送了過來。


    眾人圍坐兩桌,皆如餓鬼投胎一般,上一個菜吃一個菜,連盤底的湯都不剩一滴。


    對蘇錦極盡挖苦和嘲諷的蘇珊、蘇繡二女,選擇性失憶一般,吃得有滋有味。


    蘇錦笑而不語,未有半句回擊。


    吃飽喝足,有人捧著肚子離開,有人幹脆直接躺在大殿裏呼呼大睡起來。


    有了這次經曆,不敢說讓他們每一個人皆養成勤儉節約的習慣,但肯定能讓他們不似以前那麽鋪張浪費。


    蘇德、蘇正、蘇寧三人,應召來到禦書房。


    “十三哥進去這麽久還沒出來,也不知父皇和他談什麽的。”蘇正望著禦書房閉合的朱工大門好奇道。


    他和蘇寧正侯在院子裏。


    “你靠過去聽聽。”蘇寧道。


    蘇正連連搖頭。


    他確實頑皮不錯,可也是看場合分輕重的。


    此處是禦書房重地,萬一禦書房裏的二人正在密談機要事件,他上前偷聽豈不是找死。


    “滾!”


    突然,禦書房裏傳出蘇翰林的怒喝。


    緊接著就聽砰的一聲轟響,禦書房的朱工大門被撞碎,蘇德從裏麵橫著倒飛了出來,隨之重重摔落地麵,一直滾到蘇正和蘇寧的麵前才停下來。


    “噗——咳咳——”


    蘇德捂著胸口趴在地上,嘴裏連咳幾大口鮮血。


    蘇正和蘇寧嚇得魂飛天外。


    “從今天開始,你不得再踏足皇宮一步!”


    “滾!”


    蘇翰林不含丁點感情的冰冷聲音自禦書房裏傳出。


    蘇德苦笑,爬起來就走。


    蘇正和蘇寧嚇得臉色煞白。


    “你二人進來。”蘇翰林喚道。


    二人聽見蘇翰林的召喚,兩條腿直打哆嗦,走路都快走不穩了。


    ……


    五月初八。


    天上烏雲翻滾,使得天亮得有些晚。


    再來客棧的夥計貪睡了一會,快六時才起來揭門板開門。


    或許是陰天的緣故,住店的客人們也都熟睡著,沒人催著開門,所以門開晚一會也無什影響。


    “咦——”


    夥計剛一揭開兩扇門板,忽然驚咦一聲,他瞧見門前的石階前麵擺放著兩個朱紅錦盒。


    “誰的東西?”夥計叫喊著走到外麵來,以為錦盒是哪個過路人放在這裏的,可他來到街上左右瞧了瞧,沒看見一個人影。


    “誰的東西?”他又提高聲音吼了一嗓子,但街上沒人,又有誰會應答他。


    他繞著兩個錦盒轉了一圈,發現錦盒做工很精致,突然好奇裏麵裝了什麽,於是蹲下身子,把一個錦盒抱起,沉甸甸的,又晃了一晃,裏麵發出咕咚咕咚的碰撞聲。


    “應該是個圓球一樣的東西,是什麽呢?”他放下錦盒捏著下巴琢磨著,目光落在了錦盒的鎖口處,隻扣了鎖扣,但沒有上鎖,於是手順勢就放了上去。


    啪的一聲,扣開鎖扣,把那盒蓋打了開來,目光無比好奇的望了進去。


    一眼就看見一張染血的人臉正躺在盒子裏,瞪著兩隻眼珠子直愣愣地瞪他。


    “啊——”


    夥計當場嚇得三魂不見七魄,慘叫著把錦盒推了出去,同時連滾帶爬地往店裏跑。


    那錦盒被他一推,翻倒在地上,咕咚一聲,一顆血淋淋的人頭滾了出來。


    “快——快來人呐,出人命啦!”


    夥計沒有人聲的驚恐尖叫打破了早晨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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