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金色的餘暉灑落。


    明亮的琉璃瓦披上金輝,光芒璀璨。


    讓一座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愈加恢宏壯麗。


    那雕梁畫棟的水榭樓台,奇花異草爭相鬥豔的花園,碧葉連天荷花映日的湖畔,明淨寬闊的青磚大道,朱漆的大門,高懸的金匾——


    所有的一切都顯露著皇宮的氣派和富貴。


    就連花園一角,僥幸逃脫園丁魔爪的一株雜草,都顯得比宮外的雜草有氣質。


    唯有蘇錦與這富貴畫麵格格不入。


    她身上的碎花羅裙,都沒有宮女的衣裝好看,粗劣生澀的布料,使得裙擺在行走間根本舒展不開,看上去就像裹了一張劣質被單。


    尤為刺眼的是,她的裙擺上竟然還縫了兩個大補丁。


    這身打著補丁的粗布衣裳,讓她在這富麗堂皇的皇宮裏,看上去像個乞丐。


    可是她一步一行皆落落大方,不見絲毫局促和尷尬。


    她的神情恬淡而又寧靜,眼睛明亮清澈,就像一汪清泉。


    隱隱間,有一股超塵脫俗的氣息自她身上散發出來,彷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讓這富麗堂皇的皇宮大院都失色了不少。


    她就是蘇錦。


    解開心結,放下執念的蘇錦。


    葉明月認識的那個蘇錦。


    “蘇錦,見過容嬤嬤,給嬤嬤請安了。”


    蘇錦忽然停下腳步,朝迎麵走來的一位神色嚴厲的老嬤嬤疊身施禮。


    這位容嬤嬤是宮裏的禮教司儀,不是普通的禮教司儀,而是專門負責教導皇子和公主的。


    她為人死板又嚴厲,且凶殘,因為一幹皇子公主都被她手中的戒尺摧殘蹂躪過。


    可憐的是,挨了她的戒尺後還不敢找人告狀或聲張,因為一旦傳到蘇翰林的耳朵裏,還要再挨蘇翰林一頓狠揍。


    有不實消息傳言,蘇翰林也挨過這位嬤嬤的戒尺,但是他不敢和嬤嬤翻眼,因為嬤嬤教過他禮儀,算得上半個老師。


    然而他機智的一匹,老師打不得,那就打老師的學生,讓你心疼心疼。


    隻是苦了一幹皇子公主了。


    “老奴給四公主殿下請安,殿下萬福。”容嬤嬤快走兩步,上前給蘇錦行禮。


    “奴婢給四公主殿下請安,殿下萬福。”跟在容嬤嬤身後的宮女也都快步上前給蘇錦行禮。


    “嬤嬤請起。”蘇錦連忙上前攙扶,並向後麵的宮女說道:“你們也都起來吧。”


    “謝殿下。”眾人謝恩平身。


    容嬤嬤起身說道:“老奴聽說公主殿下回宮,連忙讓婢女們準備了一身衣裳,請——”


    “勞嬤嬤費心了。”蘇錦打斷了容嬤嬤的話,道:“我一會就走,用不著這麽麻煩。再說,嬤嬤可瞧見蘇錦身上有哪點不符合嬤嬤教導的嗎?”


    容嬤嬤聞言張口要說,可話到嘴邊又猛然卡住。


    她想說蘇錦穿著不得體,不符合公主的身份。


    可今兒並沒有什麽禮典或宮宴,所以皇子公主在皇宮裏準許穿便服。


    並且從未有哪條規定,要求皇子公主平日裏必須穿戴得富貴華麗。


    恰恰相反,皇家律典和大蘇國律倒是有數條規定,要求皇室子孫吃穿用度務必節儉,嚴禁鋪張浪費。


    蘇錦雖穿了一身粗布衣服,但是從頭到腳幹淨整潔,舉止禮儀亦麵麵俱到,整個人得體大方,氣質超凡脫俗。


    雖穿的不顯華麗尊貴,甚至可以說窮困,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強大自信從容氣度非凡氣勢優雅氣質,把皇室之女的高貴聖潔顯露得淋漓盡致。


    那些穿戴華麗尊貴,但心靈早已被權勢金錢侵蝕的公主,在她麵前簡直如街邊的乞丐都不如。


    容嬤嬤怔怔地看著蘇錦,眼圈忽然紅了,她忙轉過身去抹去眼角的濕潤,然後轉過身來朝蘇錦深深施了一禮,無比羞愧道:“是老奴著相了。陛下在禦書房,四殿下且去吧。”


    說完,領著一眾奴婢讓開道路。


    蘇錦與容嬤嬤施禮告別,繼續往前走去。


    容嬤嬤望著蘇錦離去的背影,眼眶再次濕潤。


    她不是傷心難過,而是激動感動,她覺得自己在皇家教了一輩子禮儀教養,終於教出一位真正高貴優雅的公主。


    此生死而無憾矣。


    “嬤嬤,你的戒尺還在嗎?打我們的那條。”蘇錦走出二三十步遠,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朝容嬤嬤大聲問道。


    容嬤嬤眼角抽了下,嗡聲答道:“不在了。”


    “打折了?”蘇錦詫異問道。


    容嬤嬤輕輕搖頭,道:“被一個不服管教的學生扔進荷塘裏找不見了。”


    “——哪個,竟有這麽大的膽子?”蘇錦驚訝極了。


    “十五皇子,蘇正!”容嬤嬤黑著臉道。


    “蘇正?”蘇錦腦海裏頓時想起蘇正在泰平學院的種種劣行,不禁啞然失笑道:“他確實夠調皮的。”


    “嬤嬤,蘇錦在宮外閑散了四年,許多規矩和禮儀都已經模糊了,不知嬤嬤可有時間,再費心教導教導蘇錦?”蘇錦問道。


    容嬤嬤一下沒反應過來愣住了,因為她教了一輩子,這還是頭一次有人主動找她求學的。


    “容嬤嬤?”蘇錦呼喚道。


    “老奴榮幸之至。”容嬤嬤神情激動道。


    一股成就感在她心裏油然而生,此刻她好想把所有皇子公主都叫過來,讓他們好好向蘇錦學習學習。


    “多謝嬤嬤。”蘇錦開心笑道,“那麽,等會東青殿見。”


    正在東青殿裏和饑餓做鬥爭的皇子公主們,突然感受到一陣莫名寒意,冷得他們激靈靈打冷顫。


    “十三哥,我後脖頸怎麽突然涼嗖嗖的?不會是老家夥沒睡著吧?”


    正在貓腰前行的蘇正,突然停下腳步,打了個寒顫向貓在前麵的蘇德問道。


    “別怕。”蘇德回頭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目光,並朝他揮了揮拳頭:“真正的騎士要勇於克服心中的恐懼。”


    “對,要克服恐懼,向壓迫和霸權說不。”蘇正頓時信心高漲,並朝身後幾人揮了揮拳頭,給他們加油鼓勁。


    蘇閩蘇遊蘇曄等幾個皇子,全都回給他一個黑臉,同時咬牙切齒,好想揍這小子一頓。


    蘇正被蘇德喂了一些白粥後自昏迷中醒來,然後在蘇柔和蘇


    德輪流以真元力渡進他體內,助他抵抗饑餓,故而能支撐到現在。


    就在剛才他嘴裏蹦出個餿主意。


    他說他最了解老太監封餘休,隻看一眼就知道封餘休其實已經站著睡著了。


    他鼓動大家齊心協力幹掉封餘休,然後他們就可以在東青殿裏找水喝找東西吃。


    什麽荷塘裏的藕魚蝦,乃至是太子蘇洄養的鳥,都能吃。


    一提到吃的,一群餓得半死不活的皇子公主頓時似打了雞血一樣,死死盯著蘇正。


    然後蘇正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視下,提議出動幾個高手潛到院子裏偷襲封餘休,隻要把封餘休幹暈,他們就可以在東青殿為所欲為了。


    於是蘇閩等幾個高手就被推舉出來,並且無一反對。


    當然,除了他們自己。


    可是他們為了拉攏人心,在這種萬眾矚目的關鍵時刻,他們哪能退縮裝孫子,隻能硬著頭皮上。


    所以他們恨蘇正恨得咬牙切齒。


    蘇德倒是不用拉攏人心,但他想見識一下這位封公公的厲害,這幾天沒少聽蘇正講關於他的傳奇故事。


    一行八人貓著腰,在蘇正的指揮下,躡手躡腳地潛入院子,並以包圍之勢朝封餘休緩慢靠近過去。


    其他太子全都趴在大殿門口窗戶上,屏住呼吸給這八個勇士加油助威。


    終於,他們靠近到了距封餘休隻有五步的距離。


    封餘休沒有任何反應。


    似乎真如蘇正所說,封餘休睡著了。


    忽然,蘇正做了一個暫停的手勢,其他七人立刻停下腳步,並向蘇正投去詢問的眼神。


    蘇正當即做了一連串手勢,大致意思其他七人看懂了。


    他說他修為最低,故而犧牲自己,先動手吸引封餘休的注意,然後其他人乘封餘休被他吸引時暴力出手,一擊致命。


    其他七人皆點頭欣然同意。


    五步四步三步——


    封餘休仍然沒有察覺。


    蘇正八人臉上全都抑不住露出了喜色,因為靠到近前,他們竟然聽到了封餘休微弱的鼾聲。


    蘇正勾起嘴角,給了其他七人一個得意洋洋的眼神,說:“看到沒,我說的沒錯吧,這老東西果然睡著了。”


    蘇德七人立刻朝他豎大拇指,然後以眼神催促他動手。


    蘇正神色一冷,回以狠厲眼神,意思是他要給封餘休來一記狠的。


    蘇德七人再次朝他豎大拇指。


    蘇正猛地深吸一口氣,然後憋得額頭青筋暴起,旋即一步跨到封餘休麵前,暴怒出擊。


    砰!


    他的腳狠狠踢中了封餘休的褲襠。


    “嘶——”所有人,無論男女,全都倒吸一口冷氣,打著哆嗦替封餘休叫疼。


    封餘休猛地睜開眼睛,惡狠狠地盯著蘇正,喝道:“老夫沒有。”


    “啊?”蘇正回給封餘休一個沒聽懂的目光。


    砰!


    封餘休給蘇正褲襠回了一腳。


    “嗷——”


    蘇正當即抱著褲襠翻倒在地,殺豬一般的慘叫,同時明白了封餘休說的沒有是啥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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