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公子——”護衛認出了張小卒,一邊向張小卒回禮,一邊神色怪異地上下打量他,關心地問道:“您臉色怎麽這麽差?還有這聲音,是邪風入體著涼了嗎?”


    其實他很想問是不是練功出岔子了,因為張小卒身上肆意外泄的陰冷氣息,能明顯感覺出來是脫離他自身掌控外泄出來的。


    氣息紊亂、外泄,無法自控,這是練功走火入魔的跡象。


    “嗯”張小卒捏著嗓子從鼻孔裏嗯了聲,然後向護衛投去詢問的目光。


    他現在是能不說話就不說,否則說多了,他怕忍不住抽自己。那尖細陰柔的聲音聽在耳朵裏,他自己都禁不住起雞皮疙瘩。


    “公子,您最近肯定沒在城裏。”護衛朝張小卒笑道,不待張小卒詢問,他便接著說道:“我家小姐隨大軍北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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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小卒聞言神色頓時一暗,心裏抑不住生出強烈的失落感,唇齒微動,喃喃自語道:“已經走了嗎?”


    其實來的路上他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戚喲喲說過最近兩天就會隨軍北上,而他在百荒山一呆就是三天,雖然已有心理準備,可是當從護衛嘴裏得知戚喲喲真的已經隨軍離開,心裏還是抑不住的失落。


    張小卒的手下意識地隔著衣服摩挲著揣在懷裏的項墜,向護衛拱手致謝,轉身要走卻聽護衛喊道:“公子,請留步。”


    張小卒回身,投去詢問的目光。


    “我家小姐給公子留了話,吩咐小的轉達於公子。”


    張小卒眼睛一亮,露出驚喜之色。


    “我家小姐說,若是張公子上門尋她,就告訴公子聽雅軒已經修繕完畢,公子可以搬過去住了。小姐還說,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公子能給她留一個房間。”護衛轉達道。


    “多謝!”張小卒出聲道謝,轉身邁步要走,可剛走兩步又聽身後有人喊他:“張公子,留步。”


    他聞言駐足回身,發現喊他留步的人是城主夫人萬秋清。其身穿青色緊身勁裝,手裏握著劍,剛從府宅裏出來,尚未跨出府門,看情況應該是出來的時候恰巧撞見了他。


    “小子見過城主夫人。”張小卒忙躬身見禮,同時眉頭微皺,因為萬秋清神情凜冽,目光鋒利如刀,整個人透出一股子蕭殺之氣。


    萬秋清亦是皺眉,問道:“你這是什麽情況?”


    “可能是著涼了。”張小卒尷尬應道。


    這個回答萬秋清顯然是不信的,不過她並沒有追問,而是問道:“嚴重嗎?”


    “不——蠻嚴重的。”張小卒脫口想回不嚴重,可想到自己的聲音和身體某處的癱軟,頓時塌肩聳腦一臉淒苦,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你來找喲喲的?”


    “是。”


    “找她幹嘛?”


    “想送她一件東西。”


    “是什麽?”


    “——”張小卒支吾不言,臉頰微微臊紅。若是一般物件,他自不會遮遮掩掩,可是他懷裏揣著的是一個項墜,貼身佩戴的物件,說出來不免會讓人胡猜亂想,尤其詢問的人還是戚喲喲


    的母親。


    萬秋清倒沒有一問到底,而是突然跳轉話題問道:“你這個情況還有幾成戰力?”


    “不影響戰力。”張小卒答道。


    “那好。隨我走一趟。”


    “去哪?幹什麽?”


    “殺人。”


    “——”張小卒心中暗道一聲果不其然。萬秋清的穿著打扮以及她身上散發出的蕭殺之氣,都在告訴張小卒她此行出門是要殺人去的。


    “有問題嗎?”


    “願聽夫人差遣。”張小卒應喏道。


    “你的聲音實在太惡心了,聽得我耳朵都快吐了。”萬秋清一臉嫌惡地說道。


    “——”萬秋清的話太直接,讓張小卒欲哭無淚,奈何又無力反駁,因為他自己也覺得惡心。


    萬秋清走到張小卒身邊,忽的平地起風,托起他二人往東南方向飛去。


    半盞茶的功夫,萬秋清撤去風之域,二人落在東南城區一座高樓的樓頂。


    張小卒順著萬秋清刀子般的目光看去,視線落在前方隔著兩條街,約莫三四十丈外的一座大宅子裏。因為是側對著宅子,看不到府門的牌匾,張小卒無法得知這是誰家。


    “五大家族之薛家。”萬秋清開口解開張小卒心中疑惑,“極可能已經被大牙狗暗中控製,成了大牙狗潛藏在雁城的一處暗樁。我兒戚長風已於數年前被他們謀害,他們找了一個和長風長得極其相似的人,以假亂真住進城主府。我這個做母親的竟然連自己的親兒子都能認錯,你說我是不是罪該萬死?兒子被賊人害了,屍骨無存,我竟然還天天對賊子噓寒問暖、關懷備至,何其可笑。”


    張小卒聞言萬分驚悚,沉默了一會後,出言安慰道:“大牙狗必然是處心積慮地謀劃許久,確保萬無一失後才行動的。有心算無心,讓人防不勝防。是大牙狗之過,非夫人之過。世間母親沒有人會防賊一樣防著自己兒子的。”


    “我要讓他們給我兒陪葬!”萬秋清語氣森然道。


    “理當如此。”張小卒道。


    “可是總有無辜之人,恨不能全殺!”萬秋清咬牙切齒,神情陰沉,殺氣滔天。


    “夫人莫要被仇恨蒙蔽雙眼。”


    “當如此。”萬秋清點頭道,說完抬手一揮。


    隻聽咚咚幾聲悶響,六個熱氣騰騰的大木桶騰空而起,飛進薛家宅院,落地時有一些墨綠色液體濺了出來。


    與此同時四麵八方突然冒出許多穿盔戴甲的士兵,占據著四周所有製高點,張弓搭箭瞄準薛家大院,閃著森森冷光的八角重弩從窗戶、屋簷下等隱蔽角落緩緩展露出來,那哢哢哢的上弦聲讓人不寒而栗。


    街道巷口,全部封堵。


    四周城牆上,八角誅仙重弩也都架了起來,數量比上次對付賀家時多了一倍。


    霎時間,整個中央城,但凡修為高深點,知覺明銳的修者無不乍起汗毛,如臨大敵般衝出房間。


    “戚無為,你欺人太甚!”薛家家主薛茂春從房間裏竄出,殺氣騰騰地躍上房頂,怒目圓睜四下掃視,想找到戚


    無為的身影,可是並未找到,最後落在萬秋清身上,皺眉怒問道:“戚夫人,擺出這般陣仗是為哪般?城主府下令征人、征錢、征糧、征水,薛家無不積極響應,並且全都上繳雙倍,對帝國的赤誠忠貞天地可鑒,為何還要對我薛家弩箭相向?難道是城主府想乘此機會鏟除異己,想在雁城一手遮天?!”


    薛茂春嘴上振振有詞,威怒四方,可他心裏卻無比的忐忑驚慌,擔心了一早晨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今天一早,薛家在外麵的執事子弟等皆匆匆回府,都說接到了家族急招,可薛茂春並沒有發出什麽急招,他們的第一反應便是有人想對薛家發難。一番緊急商議過後,決定先四散開暗中觀察情況,可還未來得及執行就被萬秋清領著官兵包圍了。


    薛茂春盯著萬秋清,餘光看向落在院子裏六個熱氣騰騰的大木桶,木桶裏盛滿了墨綠色的液體,有草藥的味道散發出來,想必應該是某種藥汁。他心中萬分困惑,萬秋清這是要做什麽,難道要逼他們薛家人全體服毒自盡嗎?


    萬秋清沒有搭理薛茂春的喝問,而是聲音不含感情地問道:“薛府二管家薛福生可在?”


    “戚夫人找他作甚?”薛茂春問道。


    “讓他去喝一口木桶裏的藥液。”萬秋清說道。


    “你讓喝就喝?誰知道木桶裏裝的是什麽毒藥?”薛茂春怒道,“戚夫人,老夫是看在戚城主的麵子上喊你一聲夫人,你可別蹬鼻子上臉,真當老夫怕你。”


    萬秋清冷笑,抬起右臂,勾了勾食指。


    嗖!


    一根似長槍一般的巨大弩箭,自一處屋簷下射出,帶著尖銳刺耳的破空聲射向薛茂春。


    這麽近的距離,薛茂春壓根反應不過來,弩箭擦著他的右耳射了過去,把他整隻耳朵射沒了,霎時間鮮血如注。


    弩箭砰的一聲貫穿屋頂,又連穿兩道堅硬的石牆,最後整根沒入地麵,在地上留下一個黑喲喲的洞口,不知幾許深。


    “啊——”過了好幾個呼吸薛茂春才從震驚和驚恐中醒來,當即捂著血肉模糊的右耳慘叫。


    “誰射的?!”萬秋清怒喝道。


    “稟告夫人,是末將趙全。”不遠處八角重弩的操控者應答道。


    “這麽近都射偏,回去後找檢察官領二十軍棍。”


    “是!”


    “萬秋清,你欺人太甚!”薛茂春怒發衝冠,他還以為萬秋清要處罰射箭的士兵,萬沒料到確實是處罰了,但是卻是因為士兵射偏了。言下之意便是,這一箭應取他小命才對。這讓他如何不怒?


    萬秋清回以冷笑,右臂再次緩緩抬起,道:“薛家主,這一次可不會再偏了。”


    幾大家族的人都在緊張地關注著這邊,最讓他們驚恐的不是萬秋清竟然真的對薛茂春動手,而是把薛家團團圍住的士兵是何時行動的?八角重弩又是何時運送過來,什麽時候搭架好的?


    正如上次賀家被圍時一樣,一切都發生在他們眼皮底下,可他們卻全然不知。


    這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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