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江第二天起床準備告辭辛婭和她父母都喊他在這裏耍一天。除了盛情難卻他也想留下來。在他的要求下辛婭將他帶到寨前山上的懸崖邊。她指著懸崖下的烏江說:“古往今來從這裏跳下去的人很多有被土匪追得走投無路的有被逼債無法生存的也有殉情的……”她側頭笑著問“你有沒有心髒病?有就不要朝下看得免嚇死了你們那位找我負責。”


    仲江一笑沒有回答她。他看著一道石梯從他們身邊轉下江邊對岸江邊有一艘木船木船後麵不遠處又是一條石梯掛在懸崖上他想象著旱災年景人們從江底挑一挑水沿石梯爬上懸崖的情景。從峽穀中湧來的烏江藍幽幽的像一條綠絲帶在懸崖腳下亂石間舞出一些浪花後又消失在前麵的峽穀裏。他指著對麵岩壁的纖道說:“你看那纖道使人想起滄桑二字。”


    辛婭說:“後人有一詞將昔日烏江纖夫的艱辛反映得淋漓盡致。”她說著就朗誦起來:


    烏江多險阻纖夫尤艱苦。行灘爬崖駝背躬腰雙目鼓。汗流浹背似雨時時喘氣如霧半條褲不補。夏來烈日薰冬至風雪苦。


    餐餐食粗半飽皮包骨。纖長百丈船重千斤水也怒。腳虛纖斷墜崖皮破筋傷骨折難見人慰撫。一朝成冤鬼孤魂離故土。


    “這詞雖不合平仄,詞意表達纖夫的悲涼卻是到位的。”仲江評價說。


    辛婭說:“炸灘通航後的烏江而今是機動船日行千裏暢通無阻確實是今非昔比。”


    仲江指著對麵的懸崖轉換了話題:“那岩上的圖案比桂林漓江的九馬畫山還要美。”他在畫報上看到過九馬畫山。


    “你到對麵岩上朝這邊看這邊的岩石比對麵還要壯觀,猶如百龍騰雲。”辛婭指著對麵的懸崖問他“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算啦。這來回沒有兩個小時怕不行。”仲江伸頸向下望了一眼指著江邊白森森的亂石灘回頭笑著對辛婭說“你說當初想從這懸崖跳下去這下去落在亂石灘上我想怎麽也沒有現在這樣好看。”


    辛婭圓睜雙眼嗔怪說:“那樣你倒高興了。”之後她自言自語地說“7月份的江水漲到了岩腳。”


    “如果你跳下去了不知哪個倒黴蛋要當單身漢了。”他繼續開著玩笑。


    她雙眼盯著他一語雙關地問:“你會嗎?”說完臉上開滿了桃花。


    仲江看著江水說:“我不會。”他側目現她充滿了失望的眼神表情嚴肅地說“除了你父母在他們白蒼蒼時還會像祥林嫂一樣嘮叨你從小到大的言行包括童年時的頑皮少年時的聰明成年後……我們包括你曾經的好朋友都會在不長的時間裏把你忘得一幹二淨。”


    “……”辛婭張大嘴巴想說什麽終又沒有說出來低頭傻愣愣地看著懸崖下的江水。


    “走去幫你父母打穀子去。”


    辛婭默默地跟在仲江後麵走著來到田邊她才恢複常態。他一會割一會打回來時還挑一挑手臂上被稻葉留下了幾道血痕臉膛被太陽曬得更加黝黑;吃過晌午以“習慣了”回應她父母的勸阻又去田中一直幹到月亮升起來。


    後來他對她說:“哪裏是耍一天呀純粹是當了一天不開錢的幫工。”


    “氣力使了氣力在。你隻是用一天時間就贏得了我父親‘這崽崽能文能武’這‘一句頂一萬句’的高度評價。”


    顏仲江上學一周後在火車站接到上學的辛婭自當向導帶她去財校報了名找到寢室鋪好床鋪帶她到師院食堂吃飯後又送她回到財校。星期天又去看她一次後一連數周沒有再去找她。不是不想去內心特別想去兩人在一起有說不完的話即使是舊話重提也覺得意猶未盡常談常新。正因為有這種感覺他才意識到這條路走下去結果隻能給大家帶來痛苦。像以往一樣他將業餘時間交給閱覽室或寫那些源源不斷投稿又源源不斷退稿的小說。


    每隔兩周辛婭都來師院找仲江玩一會有時吃飯後返回有時坐不到半小時就回去了。同寢室的問是他的什麽人他答是老鄉也是同學。有同學說看來人家有意思。他苦笑著搖搖頭什麽也沒有回答。


    臨近放學的一個星期天下午仲江來到閱覽室翻開市文聯創辦的文學刊物《山川》在目錄小說欄最後一行中現了自己的名字沿名字向左看“天上人間”四字映入眼簾他兩掌一拍不覺喊出聲來:“啊!表了!”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好像突然闖進來一個瘋子。


    “同學請你小聲點。”管理員的手指將他的目光引向牆上的“肅靜”。仲江覺得自己真的失態了坐下來向幾位詢問的同班同學輕聲說了他的現。周圍那些疑惑的目光變成了羨慕和讚賞。


    仲江走出閱覽室來到街上郵亭用身上所有的錢買了3本當期《山川》雜誌匆匆返回學校。剛進校園碰到來找他準備返校的辛婭。他遞給她一本雜誌滿臉興奮地說:“終於了一篇。我接到用稿通知後一直不敢講怕不出來臊皮。”


    辛婭接過雜誌邊走邊翻了小說所在頁碼說:“還長呢可能有五六千。”


    “什麽五六千?”正在重新閱的仲江抬起頭來看著她忽然醒悟似地說“原來有一萬多字被編輯刪了一半。”話語中帶著一絲遺憾。


    “我拿回去好好讀讀。”辛婭揚了揚手中的雜誌。“我現在有一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你看去什麽地方?”


    仲江原以為辛婭會讀完小說與他討論討論沒想到她來是另有他事心中的喜悅也就減了一半。本想喊她去寢室又怕同學們饒舌多費口舌解釋。再則既然是商量的事少一個人聽到總是有利於商量一些。“我們去足球場邊吧。”他說。


    他們在一塊草地上坐下來場內一些同學正跟在足球後麵追趕足球場外的跑道上站著稀疏的同學指指戳戳喊東叫西。


    辛婭從褲包裏摸出一疊紙遞給仲江說:“辜家偉來的信你看看。”仲江以為是她寫的什麽文章聽她這麽一說伸到途中的手又縮了回來。他意識到她這樣做肯定有另一層意思。“人家寫給你的信我怎麽能看呢?”他蹙著眉說。


    “我是問你我該怎樣處理?”辛婭加重了語氣。


    “你又不是小孩這些事隻能自己拿主意。”仲江麵容上似乎顯得很平靜內心卻象貓抓一般難受。


    “就算作為同學談談你的看法不行是不是?”辛婭慍怒地咬著嘴唇。


    “我個人覺得人家有這個意思是好事何況高中時人家就表示過。”仲江停了停又說“家偉不管是家庭條件還是本人的本事我認為都不錯。可以先談談試試看如果確實不行到時再說。”


    “什麽再說!”辛婭有些憤怒“我補習這一年沒有人給我寫過一個字!”


    仲江聽了心裏想笑這“沒有人”應該改為“他”才對至少“我”是寫了很多個字的。“如果你不同意我曾經用過的方法不知是不是適合你。”他想到上學期開學不久接到阮雲琴那封信的事她在信中一再說明當初將他給她的“詩”交給學校是他舅舅的主意並不是她的初衷要求他保持與她通信。向往鵲橋重架的愛慕之意溢滿字裏行間。


    “什麽方法?”辛婭迫不及待地問。


    “買一個信封寫好收信人地址裏麵什麽也不寫把他寫的信和信封放在裏麵退回。”


    “你給我寫行不行?”辛婭滿懷期待地問。


    仲江搖著頭聲音不大態度卻很堅決地說:“不行!”


    辛婭突然站起來憤怒地丟下一句:“仲江我覺得我這人很賤!”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仲江站起來呆呆地看著辛婭擦著眼淚漸漸遠去的身影想說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想追上她給她解釋甚至談談自己內心的想法腳下像生根一般沒有挪動半步。


    (第8章


    初嚐禁果


    4、同樂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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