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三月許多人家就揭不開鍋了。在這青黃不接之際常年有不少人家靠親友接濟或國家救濟度日何況這種災年第一批救濟糧又成了空望呢?


    為接兒媳婦顏河義擠幹了積蓄幾乎賣盡存糧。一開春全家3個勞力做完生產隊的農活就上山挖蕨根淘蕨巴。挖蕨根的人家逐漸增多就安排仲江上午、星期天或下午放學後上山掐清明花。掐清明花的人也不少嫩芽剛出來就被人掐掉了重新萌的新芽不足寸長又被掐掉。仲江摘的清明花很少時就摘一些米蒿混雜在裏麵這樣一天摘來才夠吃一頓。清明花、米蒿越來越少且變老了一家人又去挖麻根或者石蒜或者岩白花在裏麵放少許米麵或苞穀麵就做成了麻根粑、石蒜粑、岩白花粑。在這幾種粑粑中蕨粑、清明粑、蒿芝粑還算好咽那岩白花盡管將長在根部的花苞瓣一瓣一瓣地掰下來放在水中先用木灰浸泡再用手一瓣一瓣地摳去上麵的紅膜;隻要上麵還殘存一點紅膜做出來的粑粑就會苦味綿綿。最使人提心吊膽的是石蒜粑。也許是第一次吃或許是人太小腸胃太嫩仲江3歲的妹妹江鳳吃後嘔吐不止險些丟了性命。最讓人難咽又屙不出的是糠粑粑。平時用來喂豬豬都不愛吃的穀糠此時用碓舂細再用籮篩篩出來做的糠粑粑吃時哽得不行吃後難以屙出。有一次仲江吃的盡是糠粑粑結果幾次蹲在圈裏半天屙不出最後隻得由成竹用耳屎瓢一點一點地摳……


    古家寨的人現從清明前開始來青龍壩要飯的越來越多。(.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有時是三兩人一道也有一家老少同行。也許是怕人多難以開舀的緣故吧更多的時候是一人獨行。


    一天傍晚古家寨出現一個叫化子腳上那雙解放鞋破爛得露出了腳趾。腿上那條褲子已不知底色是什麽許多補丁在上麵遮蓋著有的補丁重又裂開了。瘦弱的身上穿著袖口打著補丁少了一個兜的中山裝顯得空空落落。瘦臉上隻有一對大眼閃亮。頭上戴那頂舊帽子帽沿耷拉在額上帽子鼓鼓的好象很久沒有理過了。他口裏喊著大叔大伯大娘將手中摔得破爛不堪的錫碗伸了出去左手則緊握著根五尺來長的竹杆。那雙大眼不時橫掃著四周提防有狗撲來。看相貌最多不過十五六歲。


    那人走到古成蘭家門前時天已黑下來她遞給那人大半碗和洋芋片混煮的麥疙瘩後準備關門。顏河義將她喊到屋裏說:“這麽晚了一個小孩家去什麽地方呢?又要去睡岩洞或草窩了。”想到自己小時的處境不覺同病相憐。


    古成蘭沒有過多反對喊進屋時一看那人手中的碗已經空了。那人稍猶豫了一下就邁進了門檻。剛走到灶頭後麵腳下一滑就跌倒在灶頭後麵的陰影裏。古成蘭正在說灶頭後麵經常是水沒有幹過要注意的話話音剛落從灶後站起來那人背後出現兩條蓬鬆的長辮。(.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目瞪口呆的成蘭一家人好一會沒有說話也沒有動誰也不會相信一個男孩瞬間變成了姑娘。


    姑娘不慌不忙地從地上摸到帽子站起來戴在頭上隻是沒有再將辮子卷進去。她將古成蘭添的麥疙瘩吃完後用舌頭舔了舔碗內又來回舔了兩下嘴唇打了一個嗝說“吃飽了”。成蘭收拾完碗筷喊成竹和仲江先去睡坐下來問姑娘是哪裏人為什麽一人到這裏要飯。


    姑娘見有人這樣問她眼淚如斷線的珠子掉了下來斷斷續續地說出了她的身世。姑娘姓聶名叫景紅今年八月間滿17歲。家離洞庭湖不遠全寨隻有他一家姓聶。前年一場暴雨房後垮岩房子壓垮父親和弟弟被壓在下麵死了。隻好搭一個茅草棚度日。剛過一年母親跟一個來村裏補鍋的匠人走了一直未歸。去年出現旱災生產隊收成更少隻好出來要飯已經出來一個多月了。


    “你們那裏的幹部怎麽不管呢?”顏河義聽完景紅的訴說後問。


    “靠那點救濟也不行返銷糧不多還沒用錢去糧站買。”姑娘遲疑了一會說“貧不貧困由隊長說了算他要我做他家的媳婦我不同意他就不給我報名字上去要救濟;找大隊幹部大隊幹部也聽他的。”姑娘說著又哭泣起來油燈下那張臉上布滿了橫七豎八的花道道。


    “你一個人做隊長家的媳婦有什麽不好?”成蘭端來一大盆水對景紅說“先把臉洗了再舀水洗洗腳。”


    景紅洗過臉說:“隊長家那兒子二十大幾了話都說不清楚一天都是鼻涕涎水往胸堂上掉。打死我都不願意。”


    河義聽完景紅的話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成蘭從地樓屋拿出打著補丁卻是潔靜的衣服和褲子還有一雙布鞋喊景紅去堂屋木盆裏洗澡換上把身上脫下來的衣服洗了。她去幫忙景紅抬洗澡水倒時聽到成竹那邊的側門關出了輕輕的響聲。原來成竹在偷聽。


    景紅換上成蘭給她的衣服雖然有些偏大但比此前顯得文靜了許多。她將衣服洗完晾在竹竿上後成蘭喊她跟著從堂屋的木棒樓梯爬到成竹那邊天樓上囑咐她抓緊樓梯慢慢上。她在稿薦(草編席)上睡下後成蘭從樓上下來在樓梯邊站一會又將樓梯搬回仲江上樓睡覺的地方。


    第二天天剛亮堂屋就傳來嗚嗚的哭聲成蘭起來一看是景紅在哭。問她為什麽她不答隻是一個勁地哭。這時成竹打開階簷坎曬壁門從階簷坎走過來。剛走到大門吞口處景紅指著成竹:“是他他昨晚上欺負我。”說完哭聲變得大起來。


    “姑娘不要哭有什麽事情慢慢講。”成蘭已經明白了八九分指著成竹喊“你給我滾進來!”他剛邁進屋她隨手抓起掃把就在他背上打了一下準備再打時他跳到了香盒下。“你這爛舅子盡給我惹禍。究竟是不是真的?”


    “我沒有。”成竹低頭回答底氣顯然不足。


    “是你!”景紅指著成竹說“我當時把你衣服的口袋撕下來了你不承認我就去告你!”景紅從褲包裏扯出了一塊布。三人幾乎同時將目光集中在他的衣服上衣服左邊已經沒有了口袋露出了一塊長方形的新布。成蘭走到她身邊說:“妹子你先不要哭也不要鬧你跟我來。”她轉身又對成竹吼“你也來!”


    三人來到成竹房間成蘭問成竹是怎麽上樓的。成竹說:“是她說她一個人害怕。”


    景紅反駁:“是你在窗口邊問我怕不怕後來你就從豬圈那邊翻到樓上……”


    “你又沒有說你不願意。”


    “你撒謊我說‘不’了。”


    “你口裏說‘不’手又沒推我。”


    “你們都不再講了。”古成蘭一切都明白了。“妹子這人臊一道皮不臊二道皮你願意留在我們家與成竹成親不?”


    “……”姑娘看了成竹一眼低下頭摳著指甲沒有回答也不再啜泣。


    “你呢?”古成蘭鼓著雙眼問成竹。


    “她願意……我就願意。”成竹看著自己的鞋尖回答。


    (第6章體驗生存4、偷木與抬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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