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有點亂。


    幾道強光手電的光束集中在我們臉上晃得我睜不開眼睛我跟身旁的英子一塊給人推推搡搡地拉來扯去姑娘在我耳畔放聲大叫音量足夠尖銳強悍讓我汗毛都直立起來。


    “做什麽啊你們?放開我!我什麽都沒幹!”她是這麽叫的。


    然後聽到有人厲聲指揮“可以了!女的先帶走東西收起來――老李男的可得抓緊了別讓人給跑了!”


    看起來突然出現的這些人訓練比較有素處理事情有著相當的經驗。忙亂很快結束兩個男人一左一右地夾住我牢牢拽定我的胳膊電筒光仍然直射我的眼睛還是什麽都看不清也沒法抬手來遮擋一把。


    “把電筒放下我絕對不會跑――”我大聲申明一句“有什麽事情可以慢慢說。”


    說話的時候我的腦子在高轉動迅判斷這個狀況是怎麽出現的到底是誰在布局搞我――但是很糊塗分析沒有得出結果來。


    我今晚的行程事先沒有安排絕對出於臨時決定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我的動向和目的地。事實上在我下車買花之前自己也沒有預料到會有此次停留――也就是說如果誰在這個夜市對我設伏下套那是根本不可想象的沒有任何理論依據的支持。


    那麽就是有人跟蹤了我?全副武裝在後邊等我犯錯?趁我跟女孩接觸之際準確出擊抓了我的現場?也不可能啊沒那麽神奇吧――他能掌握我下一步的行動?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會幹什麽。


    我想了一下覺得太過玄幻難以理解。我的判斷告訴我因為自己此次行動隨意性太大誰都無法在這麽倉促的時間段內針對我組織出如此精巧的陷阱來――就算cia、fbi也不可能做到這一點基本可以認定。


    那麽僅僅是個巧合?


    嗯有可能我想。不管怎麽說先得弄清楚對方的身份這個非常重要。


    “你們到底哪個單位的?”我迎著電筒光束又了一問“想要幹什麽不妨直接說不用弄得這麽神神秘秘的。”


    “隻要你們的行為合理合法我都會予以配合。”我又說。“先放開我我沒有做過什麽也不會亂來。”


    那幫人沒太理會我的要求然後有人拿著一個什麽本本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好象是證件一類的然而沒等我看清又收了回去“城關派出所――你違反了治安管理條例別說那麽多跟我們走吧。”他很嚴肅很標準很做作地告訴我。


    “派出所?”我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說實話那人的說法讓我覺得非常非常意外疑慮叢生――這他媽到底怎麽一回事?亂七八糟的用派出所這單位來對付我也忒顯小了點吧?是不是有點瞧不起人?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很困惑地問這句話出自下意識我是真沒搞懂狀況姑且試探一下。


    “你是誰?”對麵那人用很譏諷的聲音說“不就一打雞的嫖客嗎?還能是國家主席?”


    然後感覺背上被重重地敲了一記應該是電筒一類的物事“你他媽誰我們也想知道――去所裏交待!”


    “別亂來啊!”我說“就算是在執法也希望你們能夠文明一點理性一點――”


    邊上按著我的家夥不耐煩了一把卡住我的脖子跟上是打雷似的嗓門“別他媽裝老大了!我們是幹什麽的?你能嚇唬得到的嗎?我草――”


    我草!


    給兩個彪形大漢牢牢抓住我沒法動身子但是情形已經完全清楚我知道自己真是讓這幫哥們當嫖客給逮了。否則的話無論他們來頭有多大或者說膽子有多牛手有多黑也不敢公然對一個現任市委書記、省委常委、候補中央委員、中紀委委員這麽動粗――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清楚我的身份絕對的!


    那麽現在應該怎麽辦?


    腦袋裏又轉悠一下我把聲音放緩和了“兄弟們。”我說“好吧沒問題上你們派出所吧該做什麽我一定配合保證支持你們的工作。”


    這個態度讓眼前一幫人頗感滿意大家手上動作明顯溫柔了許多說話的腔調也平和下來“就是嘛這就對了――”對麵的人得意洋洋地說“犯了事就得說清楚說清楚就沒事兒了我們法律機關不會亂來的你放心――”他也安慰了我一把嘿嘿有意思。


    “好了走吧。”電筒光終於熄滅有人在我背上推了一下“悠著點哥們答應配合不就行了隻要不玩花樣咱就不會難為你。”


    我搖搖頭環顧一眼四周直到這時候才算看清楚邊上一共有四個男的兩人夾著我的身子兩人在前頭。幾個人體形年齡不一表情都差不多全帶著政法幹部臉上常見的驕橫傲慢不過沒有誰穿製服――難道是便衣?可是我的印象裏派出所一級機構正式幹警好象沒有便衣這一說嗯有點奇怪。


    好象我們這邊折騰的聲勢挺大夜市裏的閑人們全都圍了過來我甚至還看見先前騙我錢的那個小老板臉上笑咪咪地正在點頭哈腰地給一行人裏領頭的敬煙上火“楚哥親自帶隊啊――”


    “好了好了沒事的都讓開――”那個被稱呼為楚哥的老大嘴上叨著煙衝人群大聲吆喝一句“抓個嫖客有什麽好看的都給我回去!”


    然後我就給他們幾個人夾帶到路旁眼見一輛造型彪悍勢若奔雷的吉普車轟然而至還是敞蓬的塵土滿身濃煙滾滾頗有野戰雄風原來是輛悍牛――呃是的比悍馬更牛一點乃是最古樸原始的北方213加長版這玩意我認識換檔聲音跟打機槍一樣。這個現象讓我更加安心下來因為悍牛車身刷著藍白警漆還明白寫著警察兩個漢字這就好――起碼證明我的觀察和判斷沒有錯誤自己不是給人綁票劫持或者說給人戴了籠子。


    “上車!”又有人在身後大力推我把我擠進了車裏。吉普車上原本還站著兩個人雙手高舉過頂用虎視眈眈的目光俯看我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也不知道幹嘛的。定睛一瞧才現212頂上支著粗大的鐵架兩人的手被連著銬在上邊才知道原來跟我一樣也是犯事遭擒被逮上車的。


    然後七八個人胡亂堆在爛吉普裏一陣巨大的馬達轟鳴聲過後濃煙再起伴隨噴氣式戰鬥機起飛時的浩大聲勢我們終於絕塵而去離開了這個烏煙瘴氣的街邊夜市。


    我窩在充滿汗臭味的人堆裏莞爾微笑再次推算一下先前的想法依然覺得自己很走運因為行為沒有暴露。


    是的幸運不是有人在存心對付我今晚隻是被當成嫖客給抓了普通偶然的一件小事不帶政治性質沒有任何問題。這種事情隻要跟那兩個女孩當麵對個質就ok因為我確實沒有嫖她們要說清楚非常容易夜市裏還有那麽多旁證――我依然可以從容離開不至於因為此事引任何有關市委書記古怪行徑的非議。


    這是一個絕對的誤會非常搞笑。我清楚自己的處境也清楚自己究竟在幹什麽。同樣我還清楚剛才被抓時隻要隨便一亮身份抖抖王霸之氣比如說掏出包裏的工作證身份證再打上個電話立馬會把這幫不長眼的混蛋嚇到腳軟跪地求饒甚至我還可以叫來他們的上司痛加訓斥一頓包括他們的縣委書記在我麵前都得恭恭敬敬、唯唯諾諾。我如果想要個脾氣跺跺腳的話保證整個北川都得跟著抖上一抖顫上三天――但是這有意義嗎?我能得到什麽?


    我敢肯定除了沸沸揚揚的流言口水以及荒誕齷齪的民間形象之外我什麽都不可能留下什麽都收獲不到。


    是的就是這樣。


    一個能夠有效行使職權的市委書記在自己的統治轄地裏凶悍程度基本等同於上帝有著boss級的強大控製功能這一點絕對沒有疑問。但是上帝也會有尷尬的時候也會有不知所措的時候也會有防禦弱化的時候比如說剛才那一刻。


    我如果亮出身份那代表什麽?


    年輕的市委書記(獨身……);午夜時分;烏煙瘴氣的可疑場所;玫瑰花;香豔女郎(兩個!);金錢傳遞(交易?)――這些元素集合在一起實在太他媽古怪太他媽神秘太他媽不好解釋了――誰都不會相信我僅僅隻是停車買個東西這麽簡單。


    當然我的古怪行為無需向誰解釋。我完全可以揚長而走不必擔心任何實質性的懲罰甚至還可以反過來翻上一臉大雷霆嚴厲懲罰這幫有眼無珠不知好歹的狗東西――但是我能把他們全部殺了嗎?我能把他們的記憶封存嗎?我能讓所有當事人同時閉嘴永遠不提及此事嗎?我能讓人們對這個事情沒有興趣不去議論打聽嗎?


    我不能做到這些――事實上我非常清楚這種足夠震撼足夠神秘集內幕娛樂於一體的級八卦傳播度是最為迅猛驚人的上帝也無法阻止人們的悠悠之口、好奇之心。


    至於我在這次事件中到底做過些什麽是否清白無辜絕對不重要。即使我有心解釋分辨向每一個人耐心說明甚至下文件作澄清、上電視打公告我都肯定無法自證清白。當著我的麵或者說在正式場合沒有人會質疑市委書記的說法我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背轉身去他們都會議論我做賊心虛、欲蓋彌彰。流言蜚語的傳播進程中所有人都會自動自覺地把我判定為一根色棍還是最濫最賤檔次的居然完全不顧體麵可以上街打雞!還帶雙飛玩法!――真有惡趣味!


    還不止這些。


    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句話其實並不正確――外間議論我什麽我可以不加理會畢竟流言殺不了人法律也不可能對我怎麽樣。但是可以想象事情爆得越大傳播途徑越廣我被抹得越黑我的政治對手們就會越開心有人會毫不猶豫地跳出來煽風點火、推波助瀾最終把他們希望得到的結果小心收集起來然後在適當的時候拿上桌麵充當攻擊我的武器這個可能性的出現概率是百分之一百的。


    是的流言蜚語無所謂――對於政治人物來說流言導致的政治後果才是第一位的。


    我已經看見了後果。我不想因為這個小事炒到滿城風雨進而為對手提供彈藥所以隻能堅定不移地繼續保持低調――沒辦法我是焦點人物我是市委書記不可能隨心所欲不敢亮出身份我是被逼的。


    真他媽倒黴――原本隻是想喝口涼水結果硌到牙了。太意外了太驚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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