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生活是什麽樣的呢?


    枯燥,且無聊。


    坐在石凳上,朱翊鈞一隻胳膊拄著石桌,手撐著下巴,打了一個哈欠,有些百無聊賴的眯著眼睛看著天空。


    為什麽那片大雲彩好像一個屁股?


    這個問題,朱翊鈞已經琢磨很久了。


    朱翊鈞持續這種狀態多久了?


    有一段時間了。


    自從救活譚綸之後,朱翊鈞就閑下來了。朝廷上的事情由張居正做主,朱翊鈞每天的生活就是上午去上課,下午回來休息。


    皇宮裏麵都在忙,忙著給朱翊鈞選皇後。


    禮部已經開始行動了,這一次主要選擇的就是京城、順天府以及周邊地區,並沒有在全國範圍內進行大規模的遴選。這樣動靜鬧小一點,節省開支。


    據說已經晉級到了第二輪,各地總共選送上來五百四十八名秀女,接下來就是要選皇後的輪次了,隻不過沒有朱翊鈞什麽事。


    科舉那邊也正在順風順水的進行,馬上就要開始考試了。科舉同樣也沒有朱翊鈞什麽事。


    朱翊鈞隻能枯燥無聊的待著。


    轉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陳矩,朱翊鈞問道:“什麽事?”


    “回陛下,張宏公公來了。”陳矩連忙說道。


    “讓他過來吧。”朱翊鈞點了點頭。


    時間不長,張宏就從外麵走了進來。


    見到皇帝,張宏直接就趴在地上磕頭,說道:“奴婢張宏,參見陛下。”


    “起來吧。”朱翊鈞笑著擺了擺手。


    “謝陛下。”張宏從地上爬了起來。


    “讓你查的事情怎麽樣了?”朱翊鈞問道。


    “回陛下,已經查到了。”張宏連忙說道:“找到了沈懋學和湯顯祖了,不過沒有驚動他們,隻是派人盯著。的確發現了張家的人。”


    朱翊鈞點了點頭,倒也沒有覺得意外。


    事實上,這件事情算得上是曆史上的一件公案。張居正的二兒子今年會參加科舉,為了抬高一下二兒子的才名,也為了讓兒子中舉之後少一些非議,所以張居正出手了。


    張居正派人找到了這個時候最負盛名的兩個讀書人,一個叫沈懋學,一個叫湯顯祖,希望他們多和二兒子交流,共同進步;同時也有抬高地位的作用,幾個人在一起混著,互相吹捧就把自己的名聲都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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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這套也不是什麽讓人奇怪的招數,你是君子,我是君子,大家見麵商業互吹一番就滿朝都是君子,眾正盈朝。


    這種手段後世也有用,大明這個時候就更是普遍。張居正這種做法也說不上對錯,大家都這麽幹。


    有爭議的地方就在於,沈懋學同意了,湯顯祖拒絕了。結果沈懋學中了狀元,湯顯祖落榜了。


    這裏邊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什麽陰謀?是張居正自己安排的,還是有人陷害張居正?


    後世已經不得而知。


    不過張居正這個人,朱翊鈞是分成兩麵看的。


    正麵:一個天才,生於紛繁複雜之亂世,身負絕學,敢於改革、敢於創新,不懼風險、不怕威脅,是一個偉大的改革家。


    反麵:獨斷專行,待人不善,生活奢侈,表裏不一,是個道德並不高尚的人。


    這是按照曆史的記載總結的,可真正情況如何,沒人知道。那些記載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也沒人知道。


    以張居正所做的事情,被潑的髒水不要太多。


    有了這樣的想法,自然就要親自去了解。於是朱翊鈞就親自去了解了一番。


    張家的確是讓人去找了沈懋學和湯顯祖,要抬一手張居正的兒子,隻是不知道這件事與他大兒子的落榜有沒有關係。


    當年他大兒子的落榜,究竟是因為才學不行,還是被人故意罷黜,已經不得而知了。不過有一件事情倒是可以判斷的出來,那就是到了現在這個時候,大明的科舉製度已經名存實亡了,成為了文官弄權的東西,已經沒什麽公平和正義可言了。


    朱翊鈞緩緩的站起身子,看了一眼張宏,輕笑著問道:“張宏,你覺得這件事情該怎麽辦?”


    聞言,張宏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奴婢,奴婢……”張宏連忙說道:“國家大事,奴婢不可以參與。”


    “起來,像什麽樣子?”朱翊鈞站起身子,輕輕地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轉頭對陳矩說道:“健身場那邊修得怎麽樣了?還沒修好嗎?”


    “回陛下,快了,修建已經完成,現在宮裏的人在收拾,相信這幾天就能建好。”陳矩站在一邊躬身說道。


    滿意的點了點頭,朱翊鈞笑著說道:“如此甚好。有了一個地方去,倒也不必如此無聊了。”


    看了一眼從地上爬起來的張宏,朱翊鈞笑著說道:“既然你也不知道該怎麽做,那就什麽都不做,看著吧。”


    “是,陛下。”張宏連忙躬身說道。


    萬曆五年,真的是一個轉折點。


    自張居正上台以後,前五年基本上都是政治改革,說白了就是肅清官場。當然了,不是以反貪腐為目的,而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為目的。


    張居正想要改革,沒有自己的人手是不行的。這些人不看品性,隻看願不願意為自己做事、有沒有能做事的才能,僅此而已。


    這就讓朱翊鈞想起了和紳與紀曉嵐的一段話,“隻有把這些官喂飽了,他們才肯為我去做事。”


    抬起頭看了一眼那朵像大屁股一樣的雲彩,朱翊鈞歎了一口氣。


    或許這也是張居正無奈和悲哀的地方。


    以大明官場現在的風氣,沒好處,誰給你做事?


    改革那是要得罪人的。好處不夠多,我憑什麽跟著你改革?


    理想?抱負?


    就現在這種風氣,理想、抱負不能當飯吃。


    朱翊鈞不由想到了另外一個人的話,“大明朝的腐敗,已經到了骨子裏了。”


    這其中還潛藏了另外一個危機,就是被張居正罷免回家的官員實在太多了。


    五年間,張居正罷免了三千多位官員,這些人視張居正如仇寇,回家開始講學,反對張居正,刷存在感,吹捧自己是君子,然後在各自的家鄉就抱起了團。


    大家遭遇一樣,仇人一樣,利益一樣,自然而然的就走到了一起,從而形成了東林黨、宣黨、昆黨,秦黨,齊黨,浙黨,楚黨等等黨派,開始了無休無止的黨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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