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天師走了。


    朱翊鈞看望的任務完成了,該演的戲也演完了,剩下的就要等丹藥煉製出來以後再來一場戲了。


    演戲也挺費心神,聲望收割得差不多了就回去吧。


    朱翊鈞沒有在譚家多待就回了皇宮。


    周圍的人也就都散了。


    雖然事情結束了,但是關於培元丹的事情依舊在發酵。


    這消息想瞞也瞞不住,很快就傳得人盡皆知。


    當然了,這個人盡皆知指的是高層,普通的老百姓還是不知道的。


    消息傳出去以後,有人相信,有人不信。隻不過對朱翊鈞的讚頌之聲卻起來了。


    有的人是真心讚頌,覺得這就是好皇帝。在讀書人的心裏麵,他們對好皇帝有一套自己的評判標準。


    朱翊鈞的做法就是好皇帝,愛民如子。當然了,這個民指的是士人,是讀書人;普通的窮苦老百姓不在此類。


    其實,他們說的很多話都是在指士人,普通的老百姓不算民。如果這麽理解的話,他們說的話前後矛盾的地方就能夠讓人理解了。


    “不與民爭利”,就是不與讀書人爭利,而不是不與所有的老百姓爭利。


    “藏富於民”,不是讓所有的老百姓都富起來,而是讓讀書人富起來。


    “不與民爭利”這句話究竟是怎麽說的?


    這話是當初董仲舒說給漢武帝的,“身寵而載高位,家溫而食厚祿”的大官僚們“因乘富貴之資力,以與民爭利於下”。


    於是,高官之家“眾其奴婢,多其牛羊,廣其田宅,博其產業,畜其積委,務此而亡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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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蓄其積委”,即財富的積累日益增加;所謂“務此而亡已”,即貪欲不見底,無止境。


    說的是官員、是豪門大戶與民爭利。他們搶奪了老百姓的錢糧,讓老百姓活不下去了。


    董仲舒認為這是社會動蕩不安的根源,遂提出了穩定政局的對策:“故受祿之家,食祿而已,不與民爭業,然後利可均布而民可家足。”


    食祿者,即吃公家飯的公職人員,不應該兼營私人工商業發橫財、同老百姓爭利。


    到了大明朝,不與民爭利成了什麽?


    成了臣子們限製皇帝權力的砝碼了。


    皇帝不能與民爭利。你怎麽能這麽幹呢?你怎麽能如此奢靡呢?


    可這句話原本的意思是什麽?


    原本的意思可是限製高門大閥、限製他們這些當官的。


    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他們就給皇帝畫了一個大綱,給了一個標準答案。


    按照大綱做,越接近標準答案,你越是好皇帝。反之,你就是昏聵之君,沒什麽好說的。


    他們在製定大綱的時候,是以什麽為標準的?


    當然是以他們自身的利益為標準出發的,隻不過冠以一個冠冕堂皇的帽子罷了。


    朱翊鈞現在的做法,正附和他們的大綱,甚至是標準答案。無論結果如何,都要讚揚。


    藥如果有效,自然最後無效也沒關係。鼓勵皇帝、吹捧皇帝,讓皇帝以後繼續這麽幹。


    皇宮大內。


    朱翊鈞站在水邊,手裏麵拿著魚食,不斷地撒向水池當中。


    聽著係統聲望不斷跳動增長的聲音,朱翊鈞神情很是暢快。


    轉頭看了一眼張宏,朱翊鈞問道:“除了讚揚之外,就沒有其他的聲音嗎?”


    “回陛下,有人也說張天師妖言惑眾、蒙蔽聖聰。”張宏連忙躬身說道:“不過人數並不是很多,鬧騰不起什麽來。”


    朱翊鈞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


    千人千麵,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有的人覺得這是朱翊鈞愛護臣子;有的人想的是以後我也能夠弄點藥;有的人則是擔心皇帝的身體;更有的人擔心皇帝沉迷煉丹,學嘉靖皇帝。


    有道理嗎?


    都有道理。


    一件事情的正確與否,有的時候看的就是你站在什麽樣的立場之上。很多事情並沒有對與錯,歸根到底都是立場不同罷了。


    隨手將所有的魚食都撒下去,朱翊鈞說道:“走吧,去見見太後。”


    “是,陛下。”張宏恭敬的在一邊答應道。


    自從朱翊鈞要煉製培元丹救譚綸的消息傳回宮之後,太後就不見他了。


    朱翊鈞沒有辦法,隻能每天早晚準時過去。


    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今天過去的時候,李太後居然見他了。


    邁步走進去,朱翊鈞就發現張居正也在。


    看來正是張居正勸說了李太後。


    朱翊鈞躬身道:“孩兒見過母後。”


    說完,他轉身道:“張先生。”


    張居正恭敬的行禮道:“臣張居正,參見陛下。”


    “張先生免禮。”朱翊鈞點頭說道。


    重新坐下,李太後看了一眼兒子,眼圈有些發紅的說道:“長大了是不是?予說的話都不聽了。”


    朱翊鈞很無奈,隻能苦笑著說道:“孩兒知錯了,求母後恕罪。”


    李太後哼了一聲,還是一副生氣的模樣,不過態度已經不像剛剛那麽堅決,轉頭去和張居正聊天了。


    朱翊鈞也不覺得煩,臉上帶著笑容,坐在旁邊安安靜靜的聽著兩人閑聊,偶爾插一句嘴。


    似乎覺得火候差不多了,張居正就選擇一個時間離開了。


    等到張居正離開,朱翊鈞來到李太後的身邊,輕聲說道:“母後不生氣了,孩兒這不也是為了救譚綸嘛!”


    “你能救多少?”李太後沒好氣的說道:“朝中這麽多臣子,天下這麽多臣民,你能救多少?你救了一個,能救兩個?到時候今天他需要培元丹,明天他需要培元丹,你又有多少血能放?”


    李太後越說越生氣,伸手點著朱翊鈞說道:“到時候你怎麽辦?”


    朱翊鈞想了想說道:“那自然不能誰都給,就像咱們大明的丹書鐵卷一樣,得有大功勞才行。不然誰也不要想。”


    “你啊!”李太後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朱翊鈞卻不怎麽在意。


    丹書鐵卷還能免一死,那不珍貴的多了?


    再說了,培元丹也不是什麽時候都有效,也不是什麽人吃都有效。


    有的人吃了能治病、能活蹦亂跳的;可是有的人吃了隻能是催命符,原本沒什麽事,結果吃了培元丹就一命嗚呼了。


    隻不過,這些事情不能告訴母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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