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對軍旅之事不是很懂,卻知道眼前自幼生活在乞活軍的“兒子”並不簡單,對他的話語也沒有懷疑,而是將轉到讓人倍感壓抑事情。


    “趙夫人雖哭鬧不已,陳將軍卻未有在陳英兒事情上多言一句,隻是……狄將軍又該當如何?”


    陳啟國一陣低頭……


    “九叔……如何說?”


    一陣沉默……


    “陳將軍說……這是命,咱得認命……”


    ……


    見他不開口,胡氏輕聲歎氣,說道:“阿娘與陳將軍仔細商討過,狄將軍……若是有性命危險,依照石虎大王的脾性,狄將軍早就死在了鄴城,之所以留著也是作為人質,隻要並州沒有敵意,狄將軍、陳英兒也無任何危險,隻是……隻是陳將軍並不願意狄將軍、陳英兒成為信兒的羈絆、套索。”


    ……


    陳啟國抬頭看向有些擔憂的胡氏,一臉淡然說道:“俺摟著九姐時,認認真真想了下,十年內,俺不想與石虎大王為敵,原因萬千,最重要的一個,還是孩兒的根基不穩,並州族眾駁雜且人丁不足,如今俺又搶了漠北草原部族人丁,若要將他們真正變成凝聚不散的拳頭,這需要時間,再俺看來,十年也隻是個開始,至少需要百年才能真正相互凝而不散,才會認可自己大同郡、草原都護府的身份。”


    陳啟國歎氣道:“石虎大王並不信任孩兒,需要在俺頭上加上一個鎖鏈,如此才能徹底安心,英兒、狄叔入鄴城或許也是個契機,一個緩和雙方關係的契機,不至於石虎大王老是盯著俺們……當然,不盯著俺是不可能的,可若有個鎖鏈,年老的虎王也可以安心了不少。”


    “所以……俺想親自走一遭鄴城,帶著兒子、九姐去一趟。”


    胡氏猛然站起,一臉驚駭看著他,想也沒想,毫不猶豫開口拒絕。


    “不行!絕對不行!我兒絕對不可前往鄴城,曦兒、九娘都不許!”


    看著她一臉堅決,陳啟國心下沒由來一陣感動,伸手抓住她手臂,將她重新拉坐在床榻上。


    “孩兒沒有想要留在鄴城為人質的想法,曦兒、九姐也不會,隻是純粹去鄴城看望看望狄叔、陳英兒,去看望一下,這是態度,是孩兒重視狄叔、英兒的態度,越是重視,石虎大王才會感覺到手裏的鎖鏈是真實的。”


    “這裏有正兵騎一萬五千,役兵三萬,前後左右四旗加在一起也有一萬,算是五萬騎吧,孩兒就帶著五萬騎前往鄴城,告訴石虎,俺可不是軟柿子,逼急了俺,俺照樣有掀翻他的實力,如此,他有鎖鏈在手,也不會如何逼迫俺不願意做的事情,了不起,俺的孩兒年年去覲見他一次也就是了。”


    胡氏一陣皺眉,很是疑惑看著他,說道:“信兒,你與阿娘老實交待,是不是為了九娘才被迫想的如此話語?”


    陳啟國一陣沉默,低頭錯開她眼神……


    “是……是與九姐有關,這也是沒法子的最好法子,俺知道九叔、周叔、楊六叔他們的想法,前幾日俺還與九姐說過,此時與石虎大王小打小鬧沒關係,可若真的鬧得不可開交,倒黴的不僅僅是根基不穩的咱們,還有無數無辜百姓。”


    “咱們看似人五人六,實則不堪一擊,隻需擊敗咱們一次,看起來的高樓大廈,頃刻間即會坍塌成一片散沙,因此俺不願居住在晉陽,臨各方圍攻石趙之時,正值石虎大王敏感之時,俺才帶著人離開大同郡,盡可能避免引起雙方真的鬧掰了。”


    胡氏微微點頭,一陣沉默後,說道:“此事你先莫要決定,等阿娘與各老商議下,但你要知道,一旦你去了鄴城,今後很可能會有調你或並州軍卒向南,也可能會有難以承受征納錢糧之事,這或許是個無底洞。”


    陳啟國想也沒想,直接搖頭說道:“俺心下有火,很想很想領兵殺到建康城下,為枉死的十數萬漢民討一個公道,理智又告訴俺不能做。”


    “南方俺是不會去的,錢糧啥的俺也不準備給了,俺自個還窮著呢!”


    胡氏一陣苦笑,心下卻是鬆弛了不少,聽著他語氣也算明白了些他的輕重來。


    雖是要去鄴城,輕重卻是不同的,為了情,為了並州所有人,兩者是不同的。


    兩人說了一些零碎話語,了解了並州人口增長、耕種、棉花、煉鐵爐子、學堂……種馬下崽情況,聽他問起種馬之事,胡氏更是笑罵抽打了下他肩頭,笑罵他的不務正業,最後更是將他趕出大帳。


    大戰之下,幽州之地逃難入並州的不少,關中也有些主動逃入河東郡的,再加上二哥趙封搶了了人丁,雜七雜八加起來有小五萬漢民。


    陳啟國的強行遷民蠻橫下,漢民增長……應該是人丁的增長極為困難,很多百姓很是猶豫他的強行抓人下,是否真的會善待了百姓,再加上一些人刻意製造謠言,以至於逃難進入並州人丁並不是很多。


    有時候,陳啟國每每想到,晉國隻是隨意招了招手,就會有無數漢民攜兒帶女千裏相投,自己撅腚刨土、求爺爺告奶奶,偏偏就是不如他人,想到漢中旬日間獲得十數萬漢民,馮勉旬日間得了五萬軍卒,七哥司馬台隨隨便便就有五萬軍卒,想起如今枋頭竟有十五萬兵馬,自己拚生拚死,每每都要賭上一切,每每都要推出所有籌碼,這才有了這些軍卒,才有了個不能輸……哪怕輸一次都不行的地盤,每每想到這些,心下總是感慨連連。


    人丁增長不多,耕種情況還算不錯,所有百姓都很賣力,在新式耕犁相助下,耕種田地也大幅度增長,隻是把人累了個半死,未來的耕田麵積注定不會再有大幅度增長,耕種問題解決了,收割卻是要了人命,也隻能耕種出三十萬頃田,一人五十畝,成年人勉強可以,若是老弱婦孺,五十畝田是無可奈何的,也幸好不全是同一種糧食,麥子有春、冬之別,穀子、大豆、水稻收獲時節也不在同一時間,各郡縣有早有晚,軍卒、百姓相互幫助下,算是勉勉強強收獲了。


    穀倉滿滿,僅百姓、軍卒繳納的糧食稅賦就有七百萬斛,在飯菜沒有油水情況下,一人一年食用十斛糧,五萬正兵可食用五十萬斛糧,戰馬五倍於軍卒,兩萬匹戰馬需糧百萬斛,刀槍劍盾、弓箭……等軍用器具需十倍幾十倍等同糧食,僅每一名軍卒身上所持兵甲器具,一年至少要消耗百斛糧,僅此一項就是五百萬斛,另有衣物、柴米油鹽醬醋茶、車輛……各種看得見看不見的消耗,這還隻是吃喝、用品,正兵是需要錢財兵響的,一個月五百文,將來會提高到一貫錢,如此之下,五萬正兵一年的兵響就是六十萬貫,正常糧價,一貫錢可買四斛糧,五萬正兵需差不多二百五十萬斛糧,五萬標準正兵,即五萬職業兵,至少需要一千萬斛糧食。


    這是一個極為沉重的負擔,也幸好,他的軍卒都是屯田兵,基本上是自己養自己,所繳納的賦稅是絕對不夠發放的餉銀之數,這需要府庫賦稅補足,衣甲器具原本就有些,盡管差一些,盡管大多都是搶的和自造的,也還是勉強夠用,暫時不需要另行支出。


    稅賦收入七百萬斛,十稅一下,六十萬人大致收獲七千萬斛糧,足夠所有人吃上十年糧食的,這是陳啟國沒有想到的,他沒想到拚命種了一年的地,竟然夠自個吃上十年的,在他印象裏,三十萬頃田,好像連整個並州一成土地都沒種完,隻是撿最容易耕種的田地種的,咋就夠吃十年的呢?


    秉承著家有餘糧心不慌原則,根本不用他開口,所有百姓就自個商議著修建糧倉之事來,uu看書.uukanhu 並州之外正在忍受亂戰下易子而食淒慘,剛剛發財了的百姓不放心,也不嫌麻煩,各郡縣除了留下當年食用糧食,全往晉陽,往大同郡輸送,晉陽、大同郡也因此修建了兩民兩官四個糧倉土城,按照百姓存儲數量進行記錄登記,也不怕陳啟國侵吞了百姓糧食。


    棉花種植也很順利,去歲隻一兩畝苗秧栽種了一百四十畝棉田,今歲千百倍增加種植,除了將領們每人先弄了幾床被子外,剩下的也不知多少,全被庫存在平城小心保存,等待著陳啟國處理。


    礦山、鐵礦煉鐵爐子產出也不錯,生死危機下,無論是不是礦山上礦奴,還是老弱婦孺,農閑之時,總是主動上山砸石頭,不僅僅是百姓,即使是軍卒,無論是正兵還是役兵,都會主動去礦山砸石頭,因為他在離開大同郡時說了句話語。


    “送去煉鐵爐子兩百斤礦石,免費給一個鋤頭,兩百五十斤給一個鐵鍁,三百斤給個鐵叉子……五千斤給個單刀耕犁……”


    用石頭換家用農具,換牛羊,換刀劍,換兵甲……但凡可以換的,陳啟國就給換取,話語放了出去,根本不用招呼,無數百姓自個就去了山上挖石頭,從作坊裏換取自己需要的農具,虎子手下工匠一再增加學徒,都增加了近千半大小子,也還是無法做出足夠百姓換取的農具來,隻得一一記下欠下的債務,庫裏堆放的生鐵也不知多少,為此專門建了個小城,唯恐發生變故,專門用來儲存、保護生鐵,虎子嘴裏也不時叨咕埋怨師傅沒事跑去關外作甚,埋怨他沒將所有本事留下來再跑了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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