繡坊裏的事情忙得火熱,學館那邊,宋添再次來到館主所在的鬆間亭。


    為了能多待一會,他專程挑了下午下學的時間。


    鬆間亭的門時常都是半開著的,感覺就像是誰人都可以踏足此地,卻又無人敢隨意進岀。


    裏麵除了館主並沒有別的人住,宋添上前輕輕叩了叩,見沒人應就推門進去了。


    這處小宅院的結構簡單清雅,前有正堂一間,左邊是茶舍書房加一個茅草亭子小花圃,右邊是起居室跟小灶房與雜物間。


    正堂不寬,有桌有椅,牆壁上還掛著字畫,看起來特別雅致。


    宋添路過時抬頭看了兩眼,發現堂中新掛了一幅墨寶,那字跡灑脫飄逸,筆峰藏頭露尾如行雲般流暢。


    他頓足看了一會,便聽見茶舍裏麵傳來李館主的說話聲。


    宋添抬步過去,便見到一位青衫少年跟館主對坐於茶舍中,一人問,一人答,正在解題。


    那少年看上去十四五歲的年紀,小麥膚色,人不算高,看起來很幹瘦,身上著的青布衣衫也洗得發白,邊緣處還起毛了,一看便知是寒門學子。


    宋添見兩人講得認真不好打擾,靜靜站在外間等候。


    不多會,那人站起來了,對館主拱手道謝,拿著紙卷出門。


    他看見宋添愣了一下,拱手道:“宋兄,久仰大名,快進去吧。”


    自己什麽時候已經成名人了?


    宋添作揖,因不知他的名諱也未說什麽,見人離開很快轉進去了。


    “來了,坐吧。”


    李館主正在煮茶,隨意跟宋添搭著話,就好像知道他會過來一般。


    宋添想,鬆間亭半開的門扉怕是館主有意而為之,專程迎他收的那些閉門弟子。


    “先生近來可安?”


    宋添簡單招呼,坐下後很快便拿出自己所做的那篇五言小詩。


    上次受到點撥,最近幾日他隻要得閑便會呆坐教舍或房中試寫詩句。


    如今這首宋添自覺滿意,就是不知可有館主所有說意境。


    最基礎的五言小詩,以景為意,秋為題,時下季節正合。


    館主心中默念一遍,隻感淡淡寒意襲身,意境頓現。


    不錯,這孩子的悟性比他爹還要高,沒有看錯人。


    李館主含笑點頭,宋添這首小詩他並沒有什麽好指點的地方,以後繼續向這個方向進步,向七言跟詞句方麵擴展。


    宋添這次並沒有在裏麵待太久,很快就紅著臉出來了。


    剛剛給館主誇了一誇,他心情激動澎拜。


    “宋兄,可是得了誇讚?”


    來到堂間,剛剛那位瘦高少年並沒有離去,見他出來開口問道。


    如果他請教的問題需要指點不會這麽快出來,田茂如此猜想。


    宋添斂了唇間的笑,上前拱手問道:“敢問兄台尊姓大名?”


    “我姓田名茂,宋兄不用客氣,直呼其名便可。”


    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卻稱自己宋兄,宋添不跟他客氣都不行。


    他淡淡一笑,之後問田茂在何班進讀,平時感覺沒見過這人,更沒有聽說過什麽。


    田茂笑著搖頭,“我並非館主學生,隻是館中雜役。”


    他指了指靠在門外樹下的掃帚跟簸箕,“平日裏這一片都是我在清掃,館主見我識字,給了我幾本書,遇上問題也可以向他請教。”


    原來他不是學館裏的學生,而是館主的學生,怪不得身上穿著的並非學子衫。


    宋添有些欽佩,這人來此處當差,卻得到館主青睞,想來是有什麽利害之處。


    兩人站在那處新掛的墨寶下,先是聊了聊別的,後麵又提到牆上那幅字。


    這人雖說隻是一個小雜役,可顯然比宋添懂得多。


    他不光知道這是誰人所書,還能說出一些聽聞跟見識。


    牆上這幅墨寶是難得的佳作,據聞書者乃是江南大才子,人已經過世多年,墨寶在世不多,市麵上難得一求。


    “陶先生的行書還不是最好的佳作,他的小楷才是精品,直至今日很多名家世族弟子都在用他的字帖。他的小楷寫得力勻八穩,秀中帶剛,乃少有的丹青妙筆,很得入仕科考學子們喜愛,隻是真跡不可多得,像我們這些寒門學生,能得他一本碑帖也很不錯了。”


    田茂講得眉飛色舞,宋添聽得一愣愣的,很顯然他接不上話,隻得輕笑點頭。


    田茂淡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宋兄,你還小,以後多多努力便是。”


    剛滿十歲的孩子,也不知道有何本事得了館主的看中。


    田茂的口氣有藐視之意,宋添聽出來了,可他見識不如人,也沒生氣,拱手點頭。


    兩人正準備外出,紀英又過來了,手裏捧著一盆蘭花,也不知是找館主品蘭還是教題。


    很快田茂又跟紀英聊了起來,話題還是圍繞著掛牆上那幅新墨寶。


    宋添自知答不上話,說了聲很快就走了。


    他回到教舍,龐子默跟羅貞平正在課桌上寫文章。


    “宋添,這麽快就回來了呢。”


    龐子默擱筆,吹了吹墨跡讓他幫忙看看。


    為了年底的末考,這兩人也是憋足了勁。


    以前龐子默想努力找不到方向,又沒人跟他一起讀書,隻覺學館生活很無趣,而今有宋添跟羅貞平在,u看書. 總算有伴了,再者他不想回去炸油,隻能想辦法升上去。


    再說羅貞平,他的基礎也不算差,以前隻是沒當一回事,想著到時間就回家繼承家裏的田地,像父親一樣做個地主,可那是好幾年之後的事情了,如今還在學館中就得努力,不然另兩人走了留他一個在丁班實在不好玩。


    三人在教舍呆到天快黑時才收拾東西回去。


    忙碌接連幾日,這日中午,宋添又做了一首詩句拿去給館主看。


    這次他沒能見到館主,人不在,卻碰見了那個叫田茂的學館雜役,隻不過是見著他在外麵打掃。


    田茂很熟絡地跟宋添打招呼,還拿出一本薄薄的碑帖給他看。


    “這便是陶先生的小楷,我也就得到這幾張而已,平日裏當字帖對著練。”


    田茂是專程拿給宋添長見識的,雖然那些碑帖有些模糊,但這不防礙如鬆般挺秀的筆峰從紙間透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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