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樓船在虹縣水驛碼頭停靠了下來。


    虹縣,以境內淮、澮、漴、潼、沱五水匯聚而出名,而按照此時的江南定義,是指江淮之南,因此,此地已勉強算得上是江南的範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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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就是說,對於船上的大部分士子們來說,到了這裏,就已經算得上是到家了,有需要的話,大家完全可以在當地找上三五熟知的士子,甚至是官家做東,在虹縣之內尋訪作樂一番。


    可現在大家根本就沒有離開驛站去尋歡作樂的心思。


    原因在於,那鄭浪之亂了大家的心,還口氣很大地說:關於道的任何問題,他都可以替大家排疑解惑。


    有沒有那麽厲害?


    因此在下船之前,大家就已經商量好了,今晚哪也不去,就讓那鄭浪之來給大家講道。


    至於講什麽……


    “那就有請浪之先生來給大家講講人性之善惡吧。”


    主題最終是由席希明定的。


    此主題一出,大家的眼神立即就亮了起來,連連對著席希明稱妙。


    在大家看來,這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論題。


    為啥這麽說?


    因為聽顧傾城的說法,連諸糅真人和留之先生都對鄭浪之敬佩有加,那就說明,道家的道,十有八九是難不倒那口氣很大的鄭浪之了,既然如此,那就來論儒家之道。


    而在儒家之道中,最具爭議的,便是由孟子所提出來的性善論,以及差不多跟他同時期的荀子所提出來的性惡論。


    同一家的道,卻有著截然相反的兩個觀點,千百年以來,此兩對立的觀點,已經被天下人辯了無數遍,最終誰也沒能說服誰,包括船上的士子中,支持性善論和性惡論的幾乎各半。


    因此,在大家看來,這根本就是一個無法講清楚的論題,想讓大家信服的話,更是難上加難。


    此論題提得實在是太妙了!


    這就是大家對席希明連連稱妙的原因。


    事實上,席希明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別看他在語氣上對鄭浪之還算尊重,可那是看在顧傾城把鄭浪之吹得神乎其神的份上,可若是今晚鄭浪之不把性之善惡給大家講個明明白白,那別說被他尊為先生,能不被他鄙視就相當不錯了。


    也就是說,此論題的提出,就是他用來刁難鄭經的。


    你鄭浪之竟然想超聖賢,來重新定義道?那就拿出你的本事來立言,讓絕大多數人都信服!


    這就是他的想法。


    事實上,早在春秋時期,《左傳》就為聖賢之人提出了為人處世的最高標準,那就是立德、立功、立言,並稱為人間三不朽。


    也就是說,聖賢之人,必須有高尚的道德,有為眾生謀福祉的功德,有獨創性的能傳承文明的思想學說。


    而想被儒家之人尊為先生,立德立功暫且不說,立言卻是必須的,若是有獨特的思想論述被世人所接受,就能最起碼被譽為一代大儒。


    浪之先生?


    這先生二字,你當得起嗎?


    這就是席希明提出此論題的初衷。


    對此,顧傾城也心知肚明,但話已經放出去了,他也不便多說什麽,隻能又憂心忡忡地上了樓,跟鄭經匯報起了此事。


    說完之後,他還擔心地問道:“先生,此題恐怕不太好講吧?要不要延後,或換個論題?”


    “這有啥難講的?老師出馬,保證能講得讓他們心服口服!”


    回答他的卻是跟在鄭經身邊的陳蒨武。


    顧傾城一聽,還以為這是陳蒨武對先生的盲目崇拜,看在他小王爺的份上,又不好訓斥,隻能委婉地解釋道:“小王爺,真不太好講啊,這性善論是孟聖人提出來的,而荀聖人又提出了性惡論,互相對立,根本就講不清啊!”


    “那又怎樣?


    “老師又不是沒講過這一論題,連留之先生和諸糅真人就被老師幾句話就講得心服口服,難不成樓下那些傻子比留之先生還厲害不成?”


    陳蒨武又大大咧咧地回道。


    很顯然,他一聽說席希明等人有心刁難自己的老師,氣不過之下有些口不擇言了,連樓下那些傻子都說了出來。


    “啊?”


    顧傾城則是大吃了一驚。


    很顯然,他沒有想到,這個在包括他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奇難無比的論題,浪之先生竟然已經在阮留之和諸糅真人麵前論過了,而且論得讓他們心服口服。


    “那……”


    他再次轉向了鄭經,征詢他的意見。


    “那就這麽定吧,你跟他們說,就今晚,我來將此事給他們講個明明白白。”


    鄭經自然是一臉的淡定。


    他也沒想到,在他通過顧傾城把大話放出去之後,那幫士子用來刁難他的,竟然是人之善惡之爭這一論題。


    這一論題好講嗎?


    換別人來講,可能確實講不清,也沒法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不過對他來說,卻是小菜一碟。


    也正如陳蒨武所說,上次他隻用了幾句話,就已經講得讓阮留之和諸糅真人都無可挑剔,隻不過當時的主論題是重新定義道,他並沒有就此展開去細細論述。


    現如今,既然這幫士子想拿這一絕世難題來刁難他,那就不如幹脆拿它來立言!


    這就是鄭經此時的想法。


    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是希望隱姓埋名,不當容易被槍打的出頭鳥,可現在他卻發現,自從他有了明確的欲望,也就是當一亂世的亂臣賊子,先成立真理社之後,想繼續隱姓埋名藏匿自己似乎有點難了。


    不是他想張揚,而是欲求逼得他不得不一點一點地暴露自己。


    那就幹脆再張揚一些!


    因此他立即又吩咐道:“今晚你準備好紙筆,將我今晚所說之言記錄下來,事後總結成文。”


    他確實是打算立言了。


    他也深知,在這個特殊的年代,自己想要被人認可和尊敬,想要真理社被更多人接受,立言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包括道的新定義,也包括他的所有主張,都得通過立言的形式來往外傳播。


    而立言,不一定非得自己寫,讓弟子記錄也是可以的。


    比如說《論語》,就是孔子的弟子記錄孔子的言行匯總成文。


    那就把顧傾城這江南第一才子好好利用一番。


    顧傾城訝然。


    準備紙筆,記錄言行?


    這是要立言的節奏?


    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今晚,鄭浪之要給大家講人之善惡,並且還揚言,要講得讓大家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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