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幢別墅獨自蜷縮在一座孤零零的圓頂山上。圍繞著建築的葡萄園雜草叢生的廢墟在山丘和森林之間形成了一個緩衝區,一些雜亂無章的瘦小樹木無視了邊界,在草地上留下了幾片陰影。


    曾經是道路的土路旁邊出現了一堵搖搖欲墜的殘牆,一條狹窄的土路從腐爛的木門穿過雜草叢生的田地,鑽入山丘的中心。


    在過去,這座別墅肯定算得上富麗堂皇。它的主體是一座兩層樓高的建築,上麵是寢室、音樂室、餐廳和貴族的各種娛樂場所,而下麵更大的一層則是仆人的住所,還有馬廄和狗舍、廚房和儲藏室。別墅的牆壁仍然完好無損,但它的木製百葉窗和大門早已坍塌成腐朽的廢墟。


    當然,破敗、凋敝和孤單……這樣的氛圍僅僅是凡人的眼睛能看到的東西。


    當一個傳送門突然在別墅的花園中出現,收割魔薩辛多和血甲魔維倫走出了傳送門,他們可以明顯感受到一些黝黑臉龐從每個開口處向他們窺視。兩個巴特祖魔鬼快速走過花園小道,穿過別墅內宅舊正門的大開口,踩過腐爛的木料走進了大門。


    「九獄在下!」一個穿著一套剪裁考究的衣服,戴著鑲有鋼釘皮帽的「年輕人」從通往入口大廳的四個門洞中的一個跑了出來。


    他五官端正,留著灰色的短發,發型是柯瑞托城人最喜歡的幹練風格。


    「我們需要覲見。」薩辛多意簡言賅道。


    那個「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因為這個收割魔是統治柯瑞托六分之一區域的一頭角魔的下屬,按照魔鬼指揮鏈的邏輯,他的這次越級覲見要求是不合理的。


    不過,當一個聲音在「年輕人」耳邊悄然響起,他馬上就換上了另外一種嘴臉。


    「好的,請進。」他說。


    ……


    蛇蠍魔尼姆烏庫,用他那粗壯的、滿是傷疤的手指在麵前石桌上的那張殘破的、混有青銅和鍍金邊緣的地圖上比劃著。


    這張地圖是一件煞費苦心、精心製作的美麗物什,就像一張絲綢掛毯或出自大師之手的肖像畫。


    相比之下,尼姆烏庫則完全與之相反。即使對一個蛇蠍魔來說,他也稱得上很重。他的粗骨被大團大團的肌肉壓著;他的臉就像一個被雪崩刻得很鋒利的花崗岩架子。和往常一樣,他寬闊的肩膀上披著一張由其親手剝下的、取材自一隻強大惡魔的皮質披風。


    當他盯著地圖時,那張四方形的大臉變得沉默寡言。桌子上並不隻有它。在地圖的對麵,有許多金屬管,裏麵裝著從方圓一百裏內的每一個哨所、瞭望塔、秘密探員情報點搜集來的報告。尼姆烏庫把它們通讀了一遍又一遍。


    事實上,為了更好地耕耘柯瑞托,他每天都要這麽做,因為蛇蠍魔相信情報是獲得力量的關鍵所在。每一隻蛇蠍魔都會大量而頻繁的使用的間諜,對周圍的一切進行全方位的調查,而另一些他們從寵幸的部下則秘密的將所有這些信息轉化成蛇蠍魔取勝天平上的砝碼。


    他們真身形態的皮膚混合著澹綠和粉紅。在肥胖臃腫的軀體麵前,他們20尺的身高也隻能暗然失色。笨重的,蝙蝠一般的肉翼,從他的背後伸張開,還是散發出一陣陣惡臭和硫磺的氣味。


    這種魔鬼是雌雄同體的。他們最令人困擾的特征,是他們的臉。在這張可怕的臉上,有一張寬的恐怖的布滿利齒的大嘴,還有無數的瘤子和疹子形成的千溝萬壑勾勒在其上。他的雙頰擦著厚厚的脂粉,嘴唇散發著冰冷的紅色亮澤,一雙如同爬蟲的眼睛周圍,畫著藍色的眼影。


    而以上的一切,不過是小兒科,最令人瞠目結舌是,他那長長的永遠是色彩斑斕的手指甲。主位麵居民和蛇蠍魔麵對麵相對是非常罕見的,因為這些魔鬼從來都是喜歡藏在幕後,通過靈


    巧的控製部下,去製造各種殘暴的事端。很少有人能成功的和這些肮髒的魔鬼締結協議,更少人在這樣的遭遇之後幸免。蛇蠍魔堅信他的計劃陷於棘手,通常是因為這個計劃沒有被正確地執行。


    收割魔薩辛多很聰明,在被引入尼姆烏庫辦公室之前就屏住了呼吸,然後才裝作若無其事地樣子和自己的搭檔維倫走進辦公室的大門。


    「小薩,你有什麽事情要告訴我。」以一種雌雄莫辨的聲音,尼姆烏庫開口詢問道。


    「大人,是那支恐懼艦隊。」薩辛多斟酌著用詞。「我已經查明艦隊指揮官是一隻叫沃特隆的吸血鬼,他的另一重身份是柯瑞托城的放貸人,以及幾家手工作坊的幕後老板。」


    「這並不是什麽新鮮事。」尼姆烏庫說,他的腦袋沒有抬起來,依舊專注於眼前的地圖。


    事實上,這位蛇蠍魔早就清楚沃特隆的底細。他之所以容忍那個家夥,隻是因為覺得那家夥就像是一條鯰魚,可以攪亂一團死水般的柯瑞托。這對於維持魔鬼的統治,其實是有幫助的。


    「可是,那家夥背後應該有一個強大的惡魔。」薩辛多強調,並在「強大」一詞上加重了讀音。


    「而且,沃特隆這次之所以把恐懼艦隊拉出來攪風攪雨,多半是受了那個惡魔的指派。他們在與柯瑞托的海軍決戰之前還把一些人手送上了岸,我擔心他在密謀什麽事情。」


    這個消息引起了尼姆烏庫的注意,蛇蠍魔想了想,拿起一張擺放在桌麵角落的字條。這個字條上的文字描述了不久前,剛剛在柯瑞托城門口發生的一件事情:混亂邪惡陣營的嘍囉,一些低劣的獸化人竟然敢於衝擊一座城門,與守衛城門的一支鋼魔小隊發生了衝突;它們似乎有目的性地拖住了鋼魔,繼而導致了一群「旅行者」混入城中。


    尼姆烏庫沉思著,而伴隨著他的思考,一種甜膩至極的粉紅色霧氣也以其身體為中心快速向四周擴散,很快就充斥了整個辦公室。


    即便薩辛多屏住呼吸,可僅僅是皮膚沾染到這種心靈迷霧,仍舊令其大腦不由之主地陷入了短暫的渾渾噩噩。而他的搭檔維倫,在這種迷霧的作用下已經不由自主地變回血甲魔的原型,不斷用手指按動插入顱內的長釘,來讓自己保持多一分的清醒。


    尼姆烏庫瞥了眼兩隻巴特祖,鼻子裏發出一聲輕哼,這聲音讓薩辛多和維倫如遭雷擊。


    不過,他們的情況還算是好的。因為就在粉色的心靈迷霧開始擴散,伴隨著一道閃光,一個渾身被重甲包裹住的鋼魔就出現在了辦公室裏——蛇蠍魔利用強大的法力,把這家夥從很遠的地方直接召喚到了自己身邊——那個鋼魔身上還纏繞著濃鬱的血氣,很顯然剛剛完成一場殺戮。


    「你的報告摻水了。」尼姆烏庫伸出自己粗大的手掌,用那色彩斑斕的手指甲掐住了鋼魔的頭盔,將其按倒在自己腳邊。


    那個鋼魔足足有9尺多高,可是仍舊被蛇蠍魔一下子按倒,就像一隻無助的小狗。


    絲毫沒有給與對方解釋的機會,尼姆烏庫的指甲刺破鋼魔頭盔、紮進他的顱骨,強行開始搜索起對方記憶中的內容。當蛇蠍魔閱讀完自己所想要知道的事情,鬆開手掌,那隻鋼魔隨即就癱倒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劇烈抽搐著,鋼鐵與地板不斷磕碰,很快就坍縮成了一堆破損的鉛皮。


    「三十個毒螯,一個人……」蛇蠍魔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還真是廉價的背叛價格。」


    他轉頭看向薩辛多和維倫。「你們說,這家夥為了這麽點蠅頭小利就敢於背叛,該不該死?」


    薩辛多如同小雞啄米般不斷點頭,而血甲魔維倫,此時則因為把一根長釘按進腦袋太深,而暫時陷入癡癡呆呆的狀況中。


    剛剛的提問,尼姆烏庫


    對於回答絲毫沒有任何期待。接下來,他又低頭看向桌麵上的地圖,隨著一句句充滿惡意和毀滅意圖的咒語從其口中不斷湧出,一團氤氳著的墨跡漸漸在地圖上出現。


    那團墨跡所在的地方,正是柯瑞托城的海岸線附近,沃特隆的恐懼艦隊所在之處。當墨跡出現的時候,那裏的天空也被一團突然從四麵八方湧來的烏雲所覆蓋。


    尼姆烏庫把長長的手指伸向那團墨跡,就如同穿過水麵,他的手指一下子沒入地圖之中。與此同時,柯瑞托城海岸線附近的天空,烏雲之中突然伸出了一隻等比例放大千倍萬倍的手指。


    「流星爆!」尼姆烏庫說著,勾動了一下手指。緊接著,兩顆火焰彗星就憑空出現在天空,呼嘯著砸落向剛剛進行過一場大戰的恐懼艦隊。


    這支艦隊的指揮官,吸血鬼沃特隆,站在血腥屠夫號的甲板上驚恐地抬頭看向天空。一對蝙蝠翅膀在這個家夥的背後出現,可是還沒等肥豬似的家夥飛起來,他就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當他重新恢複正常,馬上就看到一隻巨大的眼睛,正隔著一麵似乎是玻璃的東西看向自己,看向自己的旗艦——而此時,薩辛多也心懷畏懼地看向尼姆烏庫——這位蛇蠍魔隻是動了動手指辦公桌上就多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瓶子,那個瓶子裏裝著一些海水,以及等比例縮小了不知多少倍的、血腥屠夫號的模型……哦,那不是模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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