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聯軍的步兵團全部加入了衝鋒的隊伍。這些氏族戰士彎著腰提起武器,飛跨過掩體,直接衝進了與壕溝相連接的排水渠,整個行動絲滑得就像是一個人在行動。


    他們舍棄了所有備選方案,勇猛得連一支後備隊都沒有留,完全沒給自己留下一條後路。


    而他們之所以會有如此破釜沉舟般的勇氣,是因為這些氏族共尊的阿爾卡紮親王給予了他們一個保證:這場戰鬥想要取勝很困難,但是我們的敵人一定會輸。


    上戰場之前,每個荒原聯軍的士兵都服用了從一家超級跨位麵商會采購過來的精力藥劑,每個人還都經曆了心靈附魔係法術的鼓舞——這樣做,一來是為了確保他們不會被可怕的惡魔軍團嚇退,二來則是為了應對有可能出現的、比和塔那厘惡魔交戰更危險的理性衝突。


    不過,因為出發得太過匆忙,所以在火力突出部的突擊手小隊並沒有經曆這樣的“洗禮”。


    加什納格,哈斯木氏族酋長的幼子,第二突擊隊的隊長剛剛越過一道建於水溝裏的沙包掩體,他剛剛已經刺刀見紅,用彎刀劈斷了兩個正準備偷襲自己的希爾魔的脖子。那兩隻長有山羊頭的人型生物枯瘦但充滿肌肉的身軀被汙穢的灰色獸皮覆蓋,就倒在地上散發著惡臭。


    此時,加什納格半蹲在充滿鹽分的水裏,眼睛緊盯著架設在連發步槍導軌上的瞄準鏡。他已經把爆彈手槍換為了長槍,因為在往惡魔軍團大本營突進的過程中,他發現爆彈手槍子彈的威力已經漸漸不夠用了。他謹慎的選擇目標,並將四個正在試圖施展“黑暗術”的誇塞魔逐一擊斃。


    這種僅次於怯魔,位於塔那厘鄙視鏈和實力排行底端倒數第二位的小惡魔,身高不超過兩尺,體重最多有七、八磅,正麵戰鬥幾乎很難戰勝一個成年的荒原部落民。可是他們卻有著獨有的陰險狡詐,憑借著其貌不揚的體型,他們喜歡隱藏在黑暗角落裏不時用“黑暗術”遮蔽突擊小隊成員們的視野,然後又使用帶有劇毒的爪子去剜出那些可憐家夥的眼珠。到現在為止,加什納格小隊裏出現了五名減員,其中有兩個都是死在這種令人容易忽略的小小惡魔的爪中。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體型明顯比同類更大、身上臭味比同類更加難以令人忍受的狂戰魔在背後用拳打腳踢的方式,驅使著成群結隊的怯魔向加什納格他們建立的火力點不斷衝鋒。怯魔雖然醜陋弱小,但是蟻多咬死象,他們若真的衝過來還真是能夠把好不容易建立的火力點一股腦拔除。


    而且,那個火力點的自動炮台射出的子彈用來射擊這些怯魔,本來就是一個虧本的事情。


    那些怯魔是塔那厘惡魔之中的最底層,在無底深淵裏他們的數量多如牛毛。要多少,有多少。在他們身上消耗了過多的彈藥,自動炮台就沒辦法集中火力去擊退其它更強大的敵人。所以,抵擋這些怯魔炮灰的責任就又落到了像加什納格他們這幫突擊隊員身上。


    他們與被驅趕著的怯魔們迎頭相撞,在狹窄的隻能容納幾人並排的斜坡隧道裏搏殺。無數怯魔在近距離被打成碎片,刺刀與利爪相撞,血霧之中一片刀光劍影。


    瓦爾德二世此時也正處於這白熱化的肉搏戰裏。這個剛剛做過手術的瓦爾德氏族首領身上已經又出現了許多傷口:他被一個瀕死的怯魔用牙齒咬斷了左手的一根手指,肩膀的傷口也流著血。


    不過,他也不知殺死了不知多少怯魔。雖然之前他也一直在使用槍械,但是步槍卻因卡在敵軍跌落的屍體裏而拔不出來了,他拔出作為備用武器的爆彈手槍和瓦爾德氏族短柄戰斧作戰。在他周圍,在這狹小的空間裏,士兵之間瘋狂而擁擠的搏殺就好似尖峰時刻的交通一般。而且因為水溝裏屍體的不斷堆積,水位也在不斷上升。


    這個老兵射穿了一個正準備衝過來的怯魔的腦袋,之後迅速揮動短柄戰斧,又將一個敵人的天靈蓋連帶腦袋裏的東西徹底砸成了漿湖。


    “為了荒原狼!為了阿爾卡紮親王!”他呐喊道。


    加什納格這些突擊隊長紛紛大聲回應,而且都沒有使用通訊矩陣。拖著疲憊的身軀又堅持往隧道裏推進了大約五十步後,他們仍舊能聽見在坡道裏兩軍白刃戰的可怖喧囂。加什納格低頭一看,發現那些汙濁的積水都被惡魔體內流出的血液染出了各種顏色。


    在往前走十碼,他看到一名阿爾卡紮親衛冠軍。這個身穿動力盔甲的戰士此時就倒在汙水裏,不知被什麽東西擊碎了雙腿,現在正艱難的拖著身體沿著坡道下來。


    “醫療兵!快到我這來!”加什納格一邊喊,一邊努力抱起正不斷吐血的親衛冠軍。


    那個強壯的戰士抬頭看向加什納格。“一場遭遇戰之後我就成這樣了,”他無比的清醒的說道:“就像是行軍口糧罐頭裏的肉塊一樣,我們和敵人全都擠在一起。不過那些惡魔們也沒撈到好處,他們比我先死了不知多久。”接著,他又吐了一口血,之後就死去了。


    加什納格停下了。


    其它幾名第二突擊小隊的戰士也因為見證了親衛冠軍痛苦的犧牲而悲傷不已。而就在他們身後幾十步的地方,在前方一片黑暗彌漫著硝煙的戰場中,血淋淋的瓦爾德二世此時也氣喘籲籲的靠在一根立柱上。在他旁邊不遠就是一架自動炮台,那個鐵魔像基座腰部的萬向軸不斷旋轉,朝著黑暗裏射出一發又一發的重型子彈。


    不知多多久——其實也就幾分鍾的工夫,可就是這短短幾分鍾,對於各個突擊小隊成員來說卻顯得極為漫長——滿身是血的優素福·哈斯木突然從朦朧的煙霧裏衝出來,跑到了瓦爾德二世身旁。


    “快撤退!”他大喊道:“快點回到火力突出部後方,撤退號角響了!”


    “怎麽回事?”瓦爾德二世瞪大了眼睛。“還有,你怎麽也從指揮所出來了,我們的步兵團什麽是要由你來帶隊衝鋒?”


    優素福·哈斯木抬頭看向前方的黑暗隧道一眼,瞥見自己幼子從拐角撤了出來,他一直懸著的心也才放下大半。“步兵團的確不需要我來帶隊衝鋒,可是哈斯木家族的戰士是冷原上最優秀的騎手,我得親自帶著哈斯木部族兒郎才管用。他們正在後麵,正在和一支掠襲過來的鐵騎魔激戰。”優素福打斷了還想要繼續說些什麽的瓦爾德二世,“別廢話了,你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聯軍的步兵連隊已經全部運動到了前線。讓那些魔像堅守一會兒陣地,然後咱們再一起重新殺回來就打贏了。”


    “我們還能……”瓦爾德二世還想頑抗。不過優素福·哈斯木沒有答應,這位哈斯木氏族酋長、荒原聯軍裏的二號人物雖然老得已經有些發福,但還是一把就將瓦爾德二世從地上抱了起來,扛在肩上就往隧道後方跑。“你懂什麽,接下來陣地堅守戰鬥,咱們都不應該親眼目睹。”他一邊跑一邊氣喘籲籲地說道:“這可是阿爾卡紮親王的原話。”


    ……


    格拉茲特現在感覺很糟糕。


    為了複仇,他解開了對“大毒蛇”舍爾魯帕賽特靈魂殘片的束縛,讓她可以自行蘇醒;為了複仇,他召喚出了自己的惡魔軍團,開啟了對所有擾亂三重國度者的總體戰。


    可結果卻是,他的總體戰計劃還沒有來得及推進下去,就被拖住了。


    而且,還是被一群以往他這個烏暗主君根本看不上眼的、遠古愛剌天族軍團在無底深淵的遺民,硬生生拖在其老家加勒哈斯塔位麵的一個“窮鄉僻壤”,足足一天一宿。


    以至於,他錯過了按計劃本該親自與複蘇過來的舍爾魯帕賽特進行的談判工作——無底深淵在下,沒有人知道他從拿到那塊殘片開始付出了多少努力。


    要知道,在這將近一萬年的時間裏,他可是讓一具化身不眠不休進行了數以億計的分析,這才找到了和“大毒蛇”談判的最佳切入點。


    本來,這將是格拉茲特的“王炸”,然而這副好牌卻被眼前棘手的意外給攪和了。


    “唉,這叫什麽事啊。”坐在一台附加了譚森浮碟咒的蛋白石王座上,手肘架在扶手上,用拳頭撐住自己的腮幫子,格拉茲特不由得發出一聲長歎。


    因為烏暗主君的壞心情,在臨時的行軍大帳之中站崗的十幾名巴洛炎魔保鏢全都噤若寒蟬,直直地站立著仿佛自己中了石化詛咒。


    解鈴還須係鈴人,最終,打破大帳內尷尬氣氛的還是格拉茲特自己。“怎麽還沒有結果?”他抬起頭,坐直了身體,高聲詢問道:“那些家夥在半個沙漏時之前就說過,隻用半個沙漏時就能清理掉那些可惡的愛剌天族破落戶,可現在怎麽沒人來向我匯報戰況?”


    聽聞此言,那些巴洛炎魔保鏢眼觀鼻、鼻觀口,全部都充當起了鋸嘴的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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