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怒】的機製說起來其實很容易理解:通過記憶刺激,先是讓受術者產生嚴重的身份認知障礙,再繼續借由高頻率的反複刺激,令受術者徹底失去理智隻知道報複的無腦之物。


    已經失去理智的奪心巨蟲,便是【黑怒】已然起效的最好證明,沒有之一那種。


    在超頻記憶脈衝的作用下,這條蟲子已經喪失了“本我”意識,悲哀地將自己和那條已經隕落的蠕蟲惡魔領主混淆在了一起。後者的死亡刺激著它,讓它極度渴望著複仇。


    它所要報複的對象,則也已經被特意灌輸入的記憶鎖定:一頭體型巨大的巨龍!


    而在其目之所及的範圍,唯一滿足“體型巨大”和“巨龍”的對象,便是那頭不久前剛剛被屠龍魔像取巧斬殺的太古白龍。


    斯瓦夫尼爾。


    當其脖頸斷裂之後,狡猾的屠龍魔像就隨著其跌落的頭顱一起,再一次遁入地底。霜巨人之王科斯徹奇此時正忙著收斂她的屍身,想要將其一並帶回到自己的國度。等回到鋼鐵平原,他就有機會將其再度複活。


    看到這一幕,奪心巨蟲紫色的皮膚驟然間變得黝黑無比,一如它此時無可抑製的憤怒心情。


    它口中六條觸手如同盛開的菊花般肆意張開,憤怒的情緒增幅了其體內靈能的強度。這種源自心靈而非物質世界的力量,推動著它龐大的軀體倏爾就向前竄射而出。


    猶如一列不可阻擋的脫軌列車,奪心巨蟲碾壓過無數殘垣斷壁,筆直地駛向太古白龍斯瓦夫尼爾屍體的所在之處。


    科斯徹奇自然不會忽視這般響動。


    事實上,當其甫一加速,科斯徹奇就朝著奪心巨蟲來的方向扔出了自己的冰爆大槌,想要阻止這條不知抽什麽瘋的大蟲子。


    然而,麵對直接砸向麵門的大槌,已然失去理智的奪心巨蟲居然半分懼意都沒有。它隻是稍稍低了低頭,在自己頭部上方用心靈異能構建出一道無形的偏斜力場,整個身體繼續向前保持衝刺,一點都沒有想要減速。


    “這蟲子瘋了!”科斯徹奇心中大驚。


    他連忙一邊閃身躲避奪心巨蟲,一邊伸手召喚被自己扔出去的武器。雖然有著偏斜力場,但是冰爆大槌其實也著實狠砸了目標一下,那條奪心巨蟲頭部有將近三分之一左右都塌陷了下去。


    若非奪心巨蟲和尋常生物的生理結構迥異,這下對頭部的重擊無疑是相當致命的。可即便如此,按理說,這條蟲型異怪也不應該還這麽無所畏懼地發起衝鋒?因此,科斯徹奇才會覺得奪心巨蟲是徹底瘋了。從某種角度來說,他這麽想也沒有錯,奪心巨蟲確實是陷入了【黑怒】。


    奪心巨蟲很快就撞到了斯瓦夫尼爾的屍體,它將這巨獸的屍體撞飛出去十幾米遠,接著就猶如發狂一般伸直了口器中的觸須,不斷鞭笞、撕扯著麵前的“仇敵”。


    因為太古白龍死去之後,屍體失去了魔法的保護,所以她的鱗片變得相對脆弱了許多。在奪心巨蟲的拉扯之下,這具龍屍很虧就變得千瘡百孔。


    感受到觸須末端傳來的血腥味,看到“仇敵”的屍首被自己漸漸扯碎,奪心巨蟲心裏驀地升出一陣陣怪異的滿足。它甚至想要將頭顱埋進這具龍屍的胸腹,去盡情感受內髒的酸臭。


    “滾開!爬蟲!”


    科斯徹奇拿回了自己的武器,一邊伸手拉扯住奪心巨蟲的身體,一邊用力將冰爆大槌一下下地狠狠砸在這條蟲子的身上。巨龍的血肉碎片、潑濺的冰屑、奪心巨蟲澹紫色的體液,各種各樣糟糕的東西不斷迸射著,令人無法直視。


    即便被霜巨人之王一頓猛砸,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破損,可是奪心巨蟲依舊不為所動。科斯徹奇徹底發了狠,每一下狠砸都運用上了寶貴的神力,對著這條巨蟲施展出【生殺予奪】神術。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因為奪心巨蟲無心抵抗,一心一意地去撕扯斯瓦夫尼爾,所以它在短短幾秒鍾內就受到了堪比之前和冰碾蟹蛛、腐朽天使纏鬥相當程度(甚至猶有過之)的重傷。哪怕奪心巨蟲這種異怪有著不同尋常的旺盛生命力,可是在一位惡魔領主的肆意攻擊下,它的生命仍舊很快就走到了盡頭。


    終於,當其再度“埋頭”想要扯斷太古白龍一根肋骨的時候,它的腦袋被科斯徹奇用大槌砸了個結結實實。就像是被人用力拍碎的無花果一樣,它腦袋裏的骨骼、脂質、血肉瞬間噴灑而出,所有東西混成了一鍋粥。


    可是,就在科斯徹奇認為它總該老老實實死掉的時候,奪心巨蟲居然又給了他一場“驚喜”。當龐大的蟲屍砸落到地麵的同時,就跟被連接了一台超大功率的空氣泵也似,它的屍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急劇膨脹。


    僅僅過了半秒鍾,它就膨脹到了極致,隨之而來的便是一場令所有人都為之動容的特殊爆炸。


    砰!


    響聲並不算劇烈,而且爆炸波及的範圍也不算遠。隻不過,這場爆炸的主要破壞力並非體現物質層麵,而是在乎於心靈。以奪心巨蟲那已經和太古白龍分辨不出區別的肉糜團子為中心,附近一公裏範圍內的生物都承受了一次超級心靈震爆。


    就連惡魔領主科斯徹奇也不例外。


    雖然沒有被突然爆發的心靈力量殺死,但是他的這具化身卻永久損失了一部分生命上限。


    爆炸過後,他那原本極為健康的、像是壯年霜巨人一般的深藍色肌膚上,頓時浮現出了一塊塊蒼白的瘢痕,就好像是罹患了白癜風似的。他臉部茂密的深棕色髭須,此時已經脫落了大半,剩餘的毛發也都幹枯焦黃,似乎隨時都有可能折斷。他手臂上的健壯肌肉變得軟塌塌的,力氣削減了大半。那把原先輕而易舉就能舞動的冰爆寒鐵大槌,此時在其手中卻好像重逾萬斤,壓得他手腕生疼。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那個策動了奪心巨蟲【黑怒】之變的冷原之民神選者,雖然有著黏菌豆莢的保護,但是也同樣被奪心巨蟲最後一刻的自爆徹底抹除了存在過的痕跡。


    “瘋了,這個蟲子瘋了!”科斯徹奇的化身趔趄著後退,現在的他雙腿發軟,隻能把原本是武器的大槌當作拐杖來使用。


    可即便如此,霜巨人之王也僅僅是認為那條奪心巨蟲是腦子突然不正常,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有人在幕後操控了一切。


    隻是,就在其彷徨得難以他顧之際,有些人卻先一步也看上了他的剩餘價值。


    狄摩高根的化身動了。“既然來了就別走了。”阿穆爾和海斯拉蒂的想法很罕見地達成了一致,他們分別操控著兩臂上的分叉觸須,席卷向了已經陷入絕境的科斯徹奇。就像霜巨人之王來到加勒哈斯塔位麵的目的一樣,狄摩高根的化身覺得自己現在也可以將其當作戰利品。


    “鹹水沼澤位麵歡迎你來作客!”阿穆爾說。


    “哈哈哈,拿一具惡魔領主化身作為實驗品的機會可不多,哪怕就是你這麽個弱雞!我們算是趕上好時機了!”海斯拉蒂興奮地補充道,話語中毫不忌諱地流露出自己最大的惡意。


    “他之前好像還想偷走咱們的造物。”


    “現在卻不知道是誰會來研究誰了。”


    “哈哈哈哈!”


    狄摩高根的兩顆狒狒頭全都發出猖狂的笑聲,阿穆爾和海斯拉蒂的聲音已經融為了一體,分辨不出到底是那顆頭顱在說話。


    這說明,這位惡魔王子此刻的想法得到了統一。換而言之,科斯徹奇現在倒黴了。畢竟,以霜巨人之王的實力,即便是全盛時期的化身也無法對抗狄摩高根。能夠在明麵上對狄摩高根造成威脅的惡魔領主,目前隻有兩位。


    不過,其中之一就處在此時此地——


    和不久之前差不多的場景再一次出現了。酸爆重劍突然出現在科斯徹奇身後。隻是,這一次霜巨人之王卻沒能防備住偷襲。格拉茲特揮舞著斬首巨劍,一下子劃過了他的脖頸。


    隨即,一道鮮紅的血痕出現在了科斯徹奇的脖子上。緊接著,和一個涼亭差不多大小的頭顱倏爾就從科斯徹奇的雙肩上跌落。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們莫非真的將本君主的國度當成了娛樂會所?”格拉茲特的化身用陰冷的語氣說出了這麽一句霸氣側漏的宣言。


    可實際上,他之所以要提前斬殺科斯徹奇的化身,主要是因為不想讓狄摩高根稱心如意。


    雖說雙頭狒狒挺瘋的,但他確實強大得有些離譜。如果科斯徹奇的化身真的被其帶走,說不定鋼鐵平原位麵過段時間就會成為鹹水沼澤的次級領地。格拉茲特可不能坐視這種情況發生。


    “可惡的六指!”見到自己的戰利品被人毀掉,狄摩高根馬上就憤怒得發出了咆孝。


    他手臂的分叉觸須像是鞭子一樣抽向了格拉茲特,每條觸須上麵都閃耀著電弧,劈啪作響,這是其上附加的解離術效果解離了空氣所致。


    格拉茲特自然不準備硬接。


    然而,就在他準備閃爍躲避的時候,一個被其忽略來了的聲音卻突然在其背後響起。


    “律令:震懾!”


    腐朽天使拉彌忒斯張開自己腐爛的翅膀,飛到了半空,他那深陷於眼眶內的渾濁眼球此時已然迸射出奪人心神的金色光澤。他不惜耗費自己大量的神力,對格拉茲特發起了一次偷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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