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當然不是。”考慮到自身健康狀況問題,考爾德沒有和亞薩斯強嘴,“我隻是在如實地向你們講出接下來可能遭遇什麽,對這一切了如指掌,不也正是專業人士的體現麽?”


    “有道理。不過,還請你快點工作。”亞薩斯回答道:“打開前麵兩道門,剩下的那道門,我還有別的專業人士可以提供幫助。”


    “如你所願。”半身人陷阱大師回答道。他走到牆邊,拿出被歸還給自己的胡帕克杖,然後用杖緣敲擊了幾下煉金水泥牆麵。考爾德側過身子靜靜凝聽了片刻,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沒錯,就是這裏,細微的空洞聲……”


    他喃喃自語著,不過手上的動作卻不緩慢:三下五除二,考爾德擰開胡帕克杖頭的螺紋緊箍,從空洞的杖體內取出一個類似鶴嘴鑿似的部件,將其裝在手杖尾部。接著,半身人就反向拿著工具,用盡力氣狠狠砸了牆麵幾下,伴隨著一陣“嘩啦啦”的水泥碎裂聲響,露出裏麵隱藏的機括部件。


    “誰有不用的刀子,我要質量好點的。”考爾德說完,隨即伯內爾就遞過來他需要的東西,半身人陷阱大師伸出手指拈住纏繞著防滑布條的刀柄,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其插進了牆麵。


    沒有人看清半身人是怎麽做的,不過,這些人都看到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包鐵的女巫木大門向兩側緩緩移動,滑軌上傳出軋軋的聲音。“怎麽回事?還沒有到時間怎麽就——”


    大門內部傳來了值班人員的詢問聲,隻是當亞薩斯身先士卒從門縫鑽進去之後不久,那些聲音就全都消失不見了。


    等到所有人走進第一扇大門和第二扇大門之間的隔間,那裏麵的六個值班守衛已經並排躺在了牆邊。無一例外,這些人的脖子上都隻有一道細微的傷口,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奪走了他們的性命。


    “不到一分鍾,”亞薩斯激賞地看向考爾德,“所有陷阱都沒有被觸發,不愧是專業人士。”


    “運氣而已,”半身人敷衍答道:“設計這些安全門的機械大師歐文先生……思想比較陳舊,他腦子裏裝了太多的侏儒技術經驗。製造門鎖的時候,隻是讓鎖芯複雜到極致,沒有對整體傳動布局做優化。”


    說完,考爾德也就不再多解釋。他利用成功開門帶來的信任感,讓兩個體重差不多的“紐扣人”,分別站到下道大門的鎖孔前麵。“你們不要亂動,你們現在已經踩在機械踏板上麵了,如果稍稍有些不平衡,這個上麵的天花板就會突然噴出足以讓所有人都死無全屍的酸液。”


    這讓那兩個人相當緊張。


    不過,考爾德接下來向他們保證:“你們當砝碼的時間不會太長。”


    他開始用裝了鶴嘴鑿的胡帕克杖,狠命敲擊著隔間的地麵,在煉金水泥的自流平地麵上開掘出了大約半寸深、兩碼長的溝壑。“把你們的武器插進那個鎖孔,別轉動,直接插進去就行!”


    那倆人遵照指示做完。考爾德的眼神一直沒有離開地麵上的那道溝壑,過了幾秒鍾,他果然看到這道溝壑中間一個地方水泥碎塊發生了輕微抖動。


    說是遲,那時塊。


    他立刻用鶴嘴鑿準確砸在那個發生抖動的點上。眾人能夠感受到地麵在緩緩側移,整個通道就好像是放在同心圓盤的導軌上一樣,繞著圓心轉動了大約六十度角左右。這樣一來,雖然後麵的那扇大門變成了牆壁,但是這個隔間前麵的那扇包鐵木門也被轉了過去,變成另外一個通道。


    “小心裏麵的帝王娜迦!”


    考爾德大聲喊道。然後他便頭也不回地掉頭跑到了牆角處,蹲下身子靜待其他人來解決問題。


    前麵的隔間相當寬敞從天花板到腳下足有十尺。然而,堆疊起的木桶和油布口袋卻把裏麵塞得滿滿當當,隻在物品凹凸不平的表麵上留下一段空間,暗比棺材,窄得隻堪爬行。


    漆黑的房間惡臭難當,撲鼻而來的氣味糅合了泡過汙泥的麻布片、發黴朽壞的木桶、腐敗的食物和已經失效的煉金防腐劑之類的東西。


    隨著半身人的呐喊,所有人都拔出了武器,不過他們一開始卻沒有看到什麽帝王娜迦,而是僅僅看到了一個赤*裸著上半身,下半身也隻有一個兜襠布遮羞,頂著火焰顏色頭發的昂藏大漢。


    一開始,“紐扣人”們並沒有意識到這是帝王娜迦,他們隻是以為這是一個有什麽異裝癖的銀行守衛,幾個拿著弓弩的家夥抬手就對其進行了狙擊。


    然而,那個大漢瞬間就從其視野之中消失,等到他再次出現就已經是位於“紐扣人”們中間,他非常迅速地用雙手扭過了一個人的脖子,接著又用力拍了另外一個人的腦袋一下。


    “小心‘指使術’!”


    考爾德縮在角落裏,用腹語向其他人傳遞消息,以減少自己被注意到的可能性。


    隻可惜,因為怒罵聲太過嘈雜,所以沒幾個人聽到他的提醒。等到有人注意到不對勁,“紐扣人”頭子伯內爾的胸口已經插上了一支淬過劇毒的弩箭,這個老打手馬上便一命嗚呼。


    這時,亞薩斯倒是沒有繼續劃水,他大步欺近到那個壯漢身邊一劍就削斷了對方的腦袋。


    大漢無頭的身體不斷趔趄後腿,等到起翻倒到一個圓桶後麵,再次出現的東西才讓所有人明白了考爾德的提醒是多麽準確——一條足足有18尺長的巨蛇,從圓桶後麵直立起了身子,這條蛇身的生物分出五條脖子,而除卻一個之外的其它脖子頂端、眼鏡王蛇般的肉冠上都有一張威嚴的人臉。


    “這是一條帝王娜迦,不要看它的眼睛,”亞薩斯提醒眾人,隻是稍稍晚了一些。


    帝王娜迦是諸多種娜迦之中的最強者,高傲又富有王者風範,它們通常盤踞在失落的都市和遺忘的國度,出於某些理由守衛著傳承自上古的秘寶。用其來守衛銀行的金庫,倒也符合其天性。


    雖然帝王娜迦並非屬於邪惡陣營,用妥善言辭和合理的協議與其進行交涉,可以與其構建某種互惠互利關係,但是它們一旦被激怒之後,就會變成極其凶猛的致命獵手。


    它們有五雙眼睛,常人隻要與其對視就會中招,從而陷入目盲或耳聾兩種負麵狀態其中之一。因此,在缺少了一個腦袋的情況下,這隻帝王娜迦還是瞬間就讓四個“紐扣人”失去了大半戰力。以那些人的財務情況,多半是沒有可能性去購買價格昂貴的煉金解藥來治愈自己。


    “該死的雜碎,”亞薩斯惡狠狠地吐了口唾沫,他扭過頭冷眼看了一下縮在隔間角落裏的半身人。僅僅是一個照麵的工夫,他那個“古斯塔夫”身份下能夠領導的人手就基本損失殆盡。


    雖然他壓根就不在意那些人的性命,但是他們此行是要打劫埃賽勒姆商業銀行金庫——缺少了人手,那些堆積如山的災幣和毒螯又怎麽能夠運送出去?退一萬步講,即便這個半惡魔有辦法將其送走,可是又怎麽將銀行被打劫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播出去?


    畢竟,他進行這項活動可不單單是為了劫財,更重要的意圖還是為了製造更多的混亂。


    也許一場猝不及防的瘟疫可以讓埃賽勒姆的平民陷入慌亂,可那些有錢人還是有其它選擇:他們不僅有充足的錢袋子可以購買增強自身抵抗力的煉金藥劑,還可以去城郊的鄉間別墅來躲過各種傳播瘟疫的媒介。


    當然,憤怒歸憤怒,這個家夥還是保持了一絲理智。後續打開那道大門,或許還能用得上半身人陷阱大師(他也不能完全相信鼠人煉金工程術士氏族的可靠性)。因此,亞薩斯在被迫顯露出真身之後,僅僅是以最快的速度剿殺了那隻陷入狂怒狀態的帝王娜迦,以及殺死了因為看到半惡魔真容而驚嚇得從被魅惑狀態解除出來、變得目瞪口呆得“紐扣人”,而沒有對半身人下手。


    “我需要一個解釋,”亞薩斯的直立起半人半蛇的身軀,他的六隻手掌中有四隻都攥著從帝王娜迦腦袋上或擰下來或砍斷的腦袋,另外兩隻則分別持握著兩把鋒刃長達六尺的狹長彎刀。


    目睹了這一切,考爾德不由得咽了口唾沫,他總算知道自己內心那種不安和惶恐的來源。


    這個亞薩斯根本就不是人!


    他來自無底深淵!


    他是一個頂著大角鹿頭顱,身子卻仿佛六臂蛇魔的、可怕而怪異的強大異位麵邪魔!


    “有的時候,陷阱也可能是能夠最快通過的路徑——如果不想經過絞殺蘭花粉、一隊自爆機械構裝體,又或者是充滿劇毒圓球蛛的房間——那麽這個帝王娜迦陷阱就是最優解……”


    “die!die!該死的半身人家夥,你肯定是在說謊!”就在考爾德想辦法為自己辯解的時候,一個空的啤酒桶蓋子突然彈了起來,不知何時躲進去的鼠人煉金工程術士從裏麵冒出頭,大聲斥責著半身人的花言巧語。


    “閉嘴!”亞薩斯怒斥道。他的蛇尾嗖的一下子就掃翻了空酒桶,藏在裏麵的鼠人骨碌碌地滾了出來,它身上的帶兜帽鬥篷都被扯了下來,露出那個毛茸茸的可憎腦袋。


    考爾德不僅瞬間明白了原來自己和一隻鼠人走了一路,還知道為何自己剛剛聞到了一股怪味:那個鼠人身上綁著大量瓶瓶罐罐,僅僅瞥了眼上麵的標簽,半身人就想要有多遠就躲多遠。


    “少說話,多辦事。”惡魔領主之子對那個鼠人說,“最後一道巴托碧煉鐵大門,先用你的辦法來打開,如果不行——”他又瞅了眼那個瑟瑟發抖的半身人,“——你就得給我負起責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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