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拉蒙德捋了捋蘿卜立起來的馬鬃,這匹駿馬明顯有些心神不寧。距離城門不遠的那條街巷,傳來了爆炸聲和人群的驚呼。除此之外,還有一種奇怪的獸吼聲夾雜其中。“得做點準備,別像上次戰鬥的時候那樣,騰不出手來取藥劑。”哈拉蒙德思忖道。他小心地打開馬背後麵的挎袋,從裏拿出了一個裝著某種藍色液體的小玻璃瓶子,將其隨手滑入袖口內縫製的暗袋之中。


    本來,他還想要同老威瑟知會一聲,讓這個老仆人警醒些,情況不對自己趕緊先溜。可是,老威瑟此時卻佝僂著身形,整個人都藏在它那匹駑馬身影後麵,兩隻手互相交叉揣在袖口裏麵,氣息有些古怪。哈拉蒙德知道,他父親之所以會派老威瑟跟著自己,恐怕不僅僅是因為這老家夥會寫字。


    “神神秘秘的,”心裏嘀咕了一句,哈拉蒙德牽著蘿卜的韁繩往前走了兩步。此時,不少原先排隊等著出城的農民和商人都在抗議,想要一起擠出城門。畢竟,不遠處鬧出來的那番動靜,實在是沒法讓他們安心。而且,這些人都不是瓦林斯堡本地人,自然不會與這座城有什麽休戚與共的感情。


    二十七號端坐在馬背上,另外一匹屬於三十四號的黑色巨馬就矗立在她身邊。兩匹黑色巨馬往道路中心一站,將出城的道路占據了三分之一。她肩膀上那隻名為“黑鼻”的機械魔寵已經消失不見,不知跑到哪裏去了。此時,若是有人敢盯著她的眼眸瞅,或許就能夠看到一幅幅奇怪的倒影。


    “警報:檢測到深淵惡魔的氣息!”


    “警報:對方疑似擁有類法術能力!”


    “警報:疑似有惡魔教團活動跡象!”


    一連串的提示音,在二十七號內置骨傳導耳蝸中響起,這些都是機械魔寵“黑鼻”湊到戰場附近采集樣本,從而得到的分析結論。而這些結論,著實讓二十七號心裏出現了一種不妙的感覺。之前,雖然她對於麥西烏斯治下的瓦林斯堡已經有了一些偏見,但是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在塔普特南部疆國的疆域內,居然會出現如此一處墮落之地。


    什麽“深淵惡魔”、“惡魔教團”,以前全都是他們這批艾拉維拉在書本和課堂上才聽過的詞匯。教導他們知識的老師,曾經明白無誤地解釋過這些詞匯的意義:“深淵惡魔是來自無底深淵的異位麵生物,而惡魔教團則是崇拜惡魔力量的邪教組織……它們是所有人類的大敵,無論是塔普特還是拉姆齊大陸,人類對於這些東西的態度是完全一致的……每當他們被發現,往往都意味著災難的種子已經萌生,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及時割肉止損,不能讓其潰散到整個國度之內。”


    “割肉止損,”二十七號眯了眯眼睛,她回憶起在接受艾拉維拉培訓時聽到的這個詞匯,“問題是割多少肉才夠止損呢?”想到這裏,她突然做了一個決定。她先是借助植入體內的短距離通訊器向三十四號發送了一條短訊,然後從馬鞍的掛鉤上麵抽出了一根充能魔杖,對準了身後的城門。


    “費特!”她低聲念出啟動咒語。


    隨著她這一聲輕喝,一顆拳頭大小的爆裂火球頓時從魔杖頂端噴射而出,轉瞬間便落到了城門鐵柵欄的木檔杆位置。“砰”的一聲,那根檔杆被爆炸火球炸成兩段,鑄鐵的柵欄“嘩啦啦”就落了下來,嚴絲合縫地落入地麵上預設的凹陷處。緊接著,二十七號又念出一句咒語,不過重音和剛剛那句“費特”略有不同,鐵柵欄的底部刹那間就被法術燒紅、軟化,繼而熔化,待其冷卻就會死死卡在城門洞那根條石上的預留孔裏麵,無法被鐵鏈提起。除非將整個鐵柵欄拆掉,否則城門就沒辦法再度讓人通過。


    “你這是幹什麽!”守衛城門的軍士長大聲質問著二十七號。他拔出了腰間的長劍,幾名弩弓手就跟在他的身後,之前還在彈壓在城門附近排隊人群的斧戟衛兵也都調轉矛頭,對準了二十七號。


    “為了防止你們做傻事。”二十七號冷冷說了一句,然後猛地一拉韁繩,黑色巨馬的前蹄高高抬起在空中劃了個半圓,逼迫那個軍士長不得趕緊彎腰躲避。“奉維克塞斯國王命令,從此時開始,瓦林斯堡的城市守衛工作暫時被艾拉維拉軍團接管。我命令你遣散城門口排隊的人群,在新的命令下達之前,不許有任何人進出瓦林斯堡。”


    說話的同時,二十七號抬手就向瓦林斯堡城門的磚石上一指,牆壁上立馬就浮現出一幅盾牌形狀的徽記,在這盾牌中間還有一把垂直於地麵的寶劍——這是維克塞斯國王的家徽——疆國範圍內的每座大城市都又城市德魯伊宗會參與建立,在重要建築物外牆上都預留有這樣的徽記。隻有得到維克塞斯國王授權、擁有秘鑰和密文的人才能將其展露出來,並且以此來證明自己是國王的特使。


    所以,當二十七號召喚出這個徽記,守衛城門的軍士長哪怕有再多的怨言,此刻也必須服從二十七號的命令。雖然能夠當上看守瓦林斯堡城門的軍士長,這個人肯定是麥西烏斯郡長的心腹之一,但是在沒有得到自家大人授意的前提下,他依舊不能違抗二十七號,因為她正踐行著國王的權力。


    “遵命,女士。”軍士長大聲回答道。說完,他扭頭看向包括哈拉蒙德在內的一眾排隊者。“你們難道沒有聽清這位女士剛剛說的話嗎?在城門開啟之前,沒有人能夠從這裏通行!”


    準備趁夜出城的農民之中。爆發了一陣小規模的抗議。他們吆喝著,低聲咒罵著。然而,麵對指向自己的斧戟和長矛,這些人也隻能選擇妥協。不少人推著板車、挑著擔子,想要繞過爆發騷亂的街道,在宵禁之前尋覓一處落腳之地。哈拉蒙德和老威瑟也牽著馬,匆匆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沒有搭理那個故意給她上眼藥的軍士長,二十七號再次拉動黑色巨馬的韁繩,她胯下那匹坐騎以及被她牽著的、那匹屬於三十四號的坐騎隨即調轉馬蹄,衝向了城門附近高高聳立著的圍牆。


    “那娘們想——”軍士長驚訝得瞪大了眼睛。原來,就在兩匹黑色巨馬即將撞到牆壁的時候,它們幾乎同時高高躍起。緊接著,這兩匹巨馬的前蹄就搭在了城牆上麵。再然後,它們居然開始在城牆上麵飛奔起來。雖然由於建築工藝,城牆基座要比上麵寬出不少,城牆的表麵其實並非垂直於地麵而是呈一梯形,但是策馬在城牆上奔跑仍然是一件讓軍士長完全不能理解的神奇景象。


    看著二十七號奔馳的方向,軍士長判斷出這個國王特使的目的地,是瓦林斯堡另外一個出城的通道。“快點去馬廄,騎馬去向郡長大人報告,就說有一個艾拉維拉已經封鎖了城門,現在她正在向水門跑去。”軍士長拉過一名衛兵,跟這個手下耳語兩句,讓對方趕緊向麥西烏斯匯報情況。


    和這邊的城門不同,那個水門是專門為瓦林斯堡各大行會準備的進出通道,每天都會有絡繹不絕的商船進進出出。這些商船在繳納了進城和出城的費用之後,便可以通過一條專門修葺擴寬過的水道進出水門,往返於城內的碼頭和城外兩裏格處那條直接流向海濱的大河。商船所需繳納的費用,遠遠高於走這邊城門的農民,哪怕是最小的商船也得繳納五枚以上的方銀幣。


    水門收取的稅金,是麥西烏斯郡長重要的收入來源之一。而那些商船,同樣也是瓦林斯堡對外進出口貿易的大頭來源。哪怕稍有中斷,恐怕就會引來城內各大行會的不滿,甚至有可能對麥西烏斯郡長的統治造成威脅。因此,這名軍士長見到二十七號向水門方向跑去,立刻就讓人騎馬去送信,好讓郡長大人有個準備。


    隻是,他並不清楚的是,那位麥西烏斯郡長現在亟需解決的事情著實有些多,一時半會兒真的是沒法聽一個傳令兵的匯報。雖然城市德魯伊宗會的一名執事已經和他達成了交易,但是在交易完成之前,麥西烏斯還是不能完全放心。最起碼,他必須得將正在和怪物發生貼身戰鬥的城市戍衛隊撤回來,以免到時候宗會動手造成不必要的人員損失——畢竟,每個城市戍衛隊成員,都是他麥西烏斯花費真金白銀才培訓出來的職業軍人,損失一個都會讓他心疼不已。


    ……


    在雙方隻剩十多步的距離時,瓦林斯堡戍衛軍的突擊隊便將盾牌立起,擋在身前。在雙方隻有五步的距離時,突擊隊就向怪物投擲了短矛,然後便一股腦地衝了上去。士兵們的靴子在濕漉的泥地上打滑,但很快穩住了身形,前排的士兵保持著蹲下的狀態,用力推向麵前的怪物,他們的手臂也傳來怪物擊打造成的反震。


    第二排和第三排的戰士的盾牌遮住了前排戰士的頭頂,被困在陰影中的人能夠聽到了怪物砸擊打盾陣造成的回聲。而處在盾陣第一排的人,則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把劍插向盾牌的間隙,希望劍尖能撕裂敵人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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