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的火藥,夾雜著濃濃的煙塵和震耳欲聾的巨響,攪亂了整個西海鎮的碼頭。


    擠在頂層甲板上的戰士,像是被狂風卷起的落葉一般,高高地拋飛到了空中而後又重重落了下來;被爆炸物推動著,約姆斯人的這艘海盜船像是脫韁的野馬似的,直接衝上了錨地。


    若非有幾個武裝隊的戰士拚死營救,站在錨地施法的兩名風暴侍者,差點就和那艘海船高聳的船艏龍骨撞到了一起。


    信風商會損失慘重:被塞恩加爾派來剿殺海盜的武裝部隊,凡是參加登船的,在這場爆炸過後幾乎就不可能幸存;港口的泊位遭到了破壞,日後需要花錢維修才能繼續使用;更糟糕的是,在場的武裝部隊被一下子打懵了,根本無暇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作出反應。


    “衝啊!”


    納門扯著嗓子喊道。他拿著盾、斧,一馬當先,率先從船艙底部的破洞向外躍出。


    在之前為這場遭遇戰準備後手的時候,底層甲板牆壁上的爆破點都被設置為向外爆破。爆炸發生的時候,船體破裂的碎片沒有給聚在那裏的船員造成傷害,反而又為其清空了周圍的敵手。


    反應過來的眾人,握緊了武器,跟著船長一起從甲板底部幾個破洞衝出——納門肯定不會帶著他們送死,如果真的那樣,他之前隻需要下令拚死守船即可——奔向自己的活路。


    為了求生,人類往往能夠爆發出難以想象的激情。再加上,港口內的信風商會武裝部隊來不及做出有效的阻攔。這群約姆斯人直接跑過了大半個碼頭,登上了另外一艘海船,據船而守。


    “靠過去!不要讓那些海盜跑了,”回過神來的兩名風暴侍者,趕快下達了命令。之前被塞恩加爾派來的那十三名精銳戰士,現在還剩下五名,他們正忙著整肅陷入慌亂的武裝部隊。一時間,整個西海鎮的碼頭變成了亂羊髒。而且這裏爆發的騷亂,很快就傳遍了全城。


    “噗……”


    聽到手下送來的消息,剛剛吃完早飯,正愜意地呷著熱茶的橡木拳一緊張,好懸沒被燙到。他把嘴裏茶水都吐了出去,然後騰地站直了身體。


    “我去碼頭,”他跟那個雇傭兵手下說道:“你去找阿布先生,讓他通知他的那些同胞,千萬千萬要說服信風商會家主,一定不能強攻那艘海船。至於說什麽原因,他很清楚。”


    說完,電僧便戴上了兜帽,頭也不會地走出了酒館,直接奔向了西海鎮的碼頭。


    半個沙漏時過後。


    沒有穿戴骨骼偽裝的阿布羅施特站在一張地圖前,雙手交握於背後,為數眾多的隨從聚在廳堂另一邊。在侏儒之中,他的個子算是高挑的、皮膚白皙,留著一臉精心打理過的黑須。


    他的上半身較為瘦削,和大部分侏儒一樣。為了這次會麵,他穿著前襟敞開的短外套,露出底下的襯衣,紅色的襯衣領子向外鼓起,頂得比外套領子還高。這是侏儒島的新時尚。


    這間信風商會的家主覲見室鋪著從君臨買來的華美編織地毯。屋子一角擺著一張高腳餐台,上麵放著一口水晶瓶,盛著適合上午飲用的甜酒。


    兩個相對的單人沙發擺放在屋子正中。


    阿布羅施特沒有落座,坐在覲見者位置的是侏儒島派駐在西海鎮的商人,而另外一個座位是為信風商會家主塞恩加爾準備的專座。他如果坐上去,不僅顯得有些失禮,還有點唐突。


    所以這位侏儒調查員一直站著。期間,那個侏儒商人曾經邀請他共享寬大的沙發,但是阿布羅施特笑著拒絕了同族的美意。他說自己要欣賞一下繪製在牆壁上的西海鎮等比例地圖。


    “我的朋友……”


    人未到,聲先至。聽到了走廊裏傳來的聲音,阿布羅施特知道正主來了。修建這間覲見室,肯定是某位建築大師的手筆:內部的談話聲很難傳出去,但是走廊裏哪怕輕微的聲響,都會在這間覲見室裏放大數倍,很難不引起這間屋子裏的人注意。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今天是盤點日,我剛剛還在和貿易代表們清算賬目。你們懂得,商人得等封帳之後,才能安心地享受美食和美酒。”塞恩加爾麵上帶著爽朗的笑容,信風家族標誌性的銀灰色頭發紮成整潔的馬尾發束,顯得既有年輕人的朝氣,又不失端重。


    很明顯,這位年輕的信風家主知道有兩個侏儒在等他——其中一個他非常熟悉,而阿布羅施特則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麵孔——但是他依舊沒有更改室內的陳設,叫人增添一張沙發。


    這是他的試探。


    塞恩加爾想要看看,這場會談到底是以誰為主。結果很明顯,坐在沙發上的那個侏儒商人根本就是一個擺設。這房間內真正的侏儒話事人,正是一直站著的那個家夥。


    “兩位到來,想必是為了劫船這件事,”他沒有坐到沙發上,而是屁股半靠在沙發的扶手上,以一種看似輕佻但實則對站著的侏儒調查員保持尊重的方式落座,然後直接道出。


    這是個聰明人,阿布羅施特心道。於是他也不繞彎子,“那艘海船上麵,有侏儒島目前亟需的貨物。你們不能強行攻船,萬一那群盜匪狗急跳牆,後果……將不堪設想。”


    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阿布羅施特著重強調了一下。而且他還與塞恩加爾四目相對,用堅定的眼神告訴對方,他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那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聽聞此言,這位年輕的信風家主不由得目光一凜。他和之前很多任依靠侏儒島的家主不同,在其上台之後,一直努力構建一個多極化的商業體,目的就是擺脫侏儒對信風商會的鉗製。


    不過,塞恩加爾很會把控自己的情緒。他的目光再次柔和下來,心思也飄到了阿布羅施特剛剛那番話語所隱藏的意義上麵:侏儒島目前亟需的貨物。


    那是什麽?


    在進入這間覲見室之前,塞恩加爾就做好了功課。他詳細調閱了那艘海船的各項記錄,包括但不局限於完稅的副本、以往的航海線路,等等。


    所有這些記錄都表明,那就是一艘往返於侏儒島和西海鎮的普通海船。它主要是運送侏儒島出產的蒸汽機械的零部件到拉姆齊大陸,而後再裝滿漿果和糧食返航。


    侏儒島鬧了饑荒?這並非不可能,但是僅僅一艘船的貨物又能頂什麽用?況且,在準備攻船之前,信風商會還保證過後會賠償那個侏儒商人一艘新船,外加略有溢價的貨物。


    這裏麵肯定有貓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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