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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低沉帶著警愕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了出來,這聲音與料想中差得太遠。聽得簡凡怔了怔,一怔聲音響起來了:“我是齊樹民,我們丟的東西在你的手上,用不著耍什麽花招,我們會找上你的,你和唐大頭的下場一樣,抓不到李威,那隻好拿你們抵命了。”


    聲音裏透著威脅,平平靜靜不動聲色地說出來,似乎對手已然是囊中之物一般,足足枯坐了十分鍾的簡凡一直在回憶著盛唐驚鴻一現的齊樹民的錄像,聽得第一句如此。有點生氣地對著手機說著:“好”,聽好了,對於此我有一個很好回答。”


    就見得把手機對著銅鼎,又從桌上擺著瓷器裏揀了一個頭大的,照著銅鼎咚一家夥一砸,“砰”聲一聲。聲音嚇了簡凡一跳、嚇了在監控上悄悄看著的郝通達一跳,不用說肯定也嚇了電話那頭一跳。


    嘩拉拉碎片掉了一點,簡凡這才把手機放在耳邊說著:“聽見了嗎?這叫魚簍尊砸銅鼎,一百萬雞飛蛋打就這聲。因為你的態度問題,又損失了一樣價值百萬的古董,我看你怎麽跟齊樹民交差”蒙我是吧?你他媽誰呀?是誰脫了褲子把你露出來了?還是誰撅起屁股把你拉出來了?齊樹民要就你這水平。早被崩了”滾遠點,你配姓齊嗎?”


    嘭地摁了電話,不予理睬了。


    肯定不是齊樹民,十四隻前被捕的時候刀歲,那麽今天至少應該四十開外了,但手機裏這個聲音太過嫩了。八成是齊樹民手下的馬仔。


    安靜”安靜”簡凡閉著眼;聽著四周的聲音,沒有什麽聲音,保安肯定得到了郝通達的安排,沒有人來問這裏的究竟,砸了第二個。古董也沒有見郝通達回來,那麽,”


    是試探。簡凡心裏暗暗地下了一個定義,既然試探,那麽隻能說明,齊樹民現在已經感到了恐懼!


    安靜地等著,和嫌疑人較量的時候需要的是耐心,一個最簡單的征兆就是,如果郝通達沒有回來,那接下來事還有希望


    而現在,這個一臉奸詐肥笑的家夥,還沒有回來。郊外,零亂的莊稼地,高矮不一的破敗土務小屋林立,放眼四顧皆是剛剛冒頭的莊稼小腿高的玉米剛剛拔了青,參差的柳楊冒了綠,一輛漆色泛灰的麵包車從國道上行駛著拐進了村路。


    車上揚聲器裏的聲音成了掛機的“嘟都。之聲後,坐在前座上的齊樹民猛地爆出一陣大笑,這麽隱晦的罵人倒是頭一次聽說,伸著手把電話接過來把玩著,確實是讓馬仔通的話,不過這個結果有點出乎意料,沒有試出到底有沒有詐,倒又損失了一尊魚萎尊。


    “民哥,你真要跟他通話,這可是個雷子?”駕駛車的連刃,弱弱地建議了句。


    “連砸了兩件一百多萬,公安可沒有這麽大魄力。


    我是奇怪這小子幹什麽來了。就為了救唐大頭?他怎麽知道咱們和老郝有生意?他能找到這兒的話,那說明他和王為民的關係就不淺了,這地兒除了王為民、唐授清應該沒人知道,這他媽是個什麽人?。


    齊樹民一泛上來了,一咬牙一摁開機鍵。手機開著,指揮著車在村裏繞了一圈上了國道,保持著勻,又拔過了電話,,


    “喂”說吧,找我幹什麽?”齊樹民問。


    電話裏說:“我知道你遲早找到我頭上,所以我就替你著想,先找上你了。”


    “你不會說是想拿貨把唐大頭人換回去吧?如果那樣的話,我們倒是可以談談。”齊樹民有意試探著,不過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這通電話真有詐了。


    意外,很真外,電話裏斬釘截鐵的透出倆字:“不換。”


    接著又是一個很有力的理由:“他那一百來斤,不值這個價


    聽著電話的齊樹民愣了下,奇怪地看看跟著大哥混了幾十年也稱得上左膀右臂的連刃,也詫異了。


    “那你想幹什麽?想抓住我請功的警察可不少,好像還輪不到你齊樹民故意說道。


    “切”對你沒興趣,你的份量離你哥、離李威、離王為民差遠了。現在局裏重心不在你身上”你放心,電話沒追蹤,我也簡單,做筆生意,賣給我個人怎麽樣?”電話裏聲音很肯定,似乎是要來買斤蘿卜白菜一般。


    “好啊,說了半天還在唐大頭身上。你想怎麽買?”齊樹民詫異地問著。


    “就現在桌上我麵前的古董。還剩五個,值多少錢我不知道,不過夠你跑路了”你也別把路挖完了,我也不把事做絕了,各退一步,這些東西現在在我名下,沒有案底,教你一個安全的途徑,我可以以贈送的方式給了任何人,隻要我簽個協議,捐給大通拍賣行都沒問題電話裏的聲音不容討價還價地說著,說完了沒聽到回音,又補充了一句:“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啊,唐大頭那一百多斤爛肉,隻值這個價


    車緩緩地停在路邊,這裏已經通向大同、懷仁的三叉路口了,人聲躁雜,齊樹民沉吟了片刻說著:“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會同意的,你已經知道失物下落了,他就是廢物一個了,而且你本人就在通緝令上,你…小讓平有沒有人見討你,我想大原的警察都不在你眼裏腮然這樣,為什麽不拿這錢墊墊底呢,進可攻退可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們無怨無仇,剩下的東西你想拿走,那就得看你的本事了電話裏滿不在意的口氣,說的齊樹民未有怒氣,旁邊聽著連刃倒壓抑不住了,直撩得心裏火起有揍人的衝動。


    “我怎麽覺得你想下個套啊?。齊樹民到底比手下幾有幾分涵養。不急不躁地說著:“等我們上鉤。把唐大頭送回去的時候來個一網打盡?”“我沒有那聰明,你也沒有那麽傻。”


    電話裏的聲音響著:“你要真不會。我教你”隨便找個大口袋把唐大頭裝車裏,車呢,開到一個繁華路段,或者停路邊、或者停到車場裏,人多眼雜的地方更安全點,沒有那麽容易布控的,再簡單一點的辦法,開到個沒人地兒,把他扔路邊告訴我就成了。大原三百萬人口,你覺得你那麽危險?”沒事,我不怕你騙我,現在我麵前的幾百萬古董就歸你了,你委托誰處置都沒問題,我就當沒見過,需要我幫忙簽字什麽的,樂意效勞。怎麽樣。條件夠優厚了吧?”


    “優厚是優厚,不過我信不過你,”


    齊樹民像是確定了什麽,一句話說完。摁了電話,關了機。頭靠在車背上,示意著連刃往回走,車打個旋倒了回來,又駛向大原的方向。


    連刃悄悄瞥了幾眼,看著齊樹民閉眼著像是辨著話裏的真偽,倒從沒有見過齊樹民如此難為過,不管怎麽說。知道貨的下落在一個刑警手裏的時候,還是讓一幹人盛到很難為的,突然間有人拿值幾百萬的古董來換人,這些東西就是通過黑市洗上幾遍,到手了錢也少不了,怎麽說還是有吸引力。


    連刃有點動心了,不過看著齊樹民沒有吭聲,也不敢擅作主張再提什麽建議,,


    灰色的車平穩地行駛上路上。黃昏的餘暉下像是一條金光大道,車行駛了足有二十分鍾,依然沒有動靜。好像一切都結束了”


    結束了嗎?簡凡深埋在舒適的老板椅子裏等了很長時間,這個辦公室裏兩個屋角留著監控探頭,對於拍賣行這種特殊的場合,恐怕監控已經沒有死角了,在這裏那怕有點細微的不合適動作,那怕打一個不明去向電話都會落到別人眼中,其實說不說跟蹤是多餘的,自己身處在這裏。齊樹民肯定是確認過安全之後才來的電話。


    那麽,他會同意嗎?


    電話一斷的時候,簡凡有點說不準了。


    唐大頭落到齊樹民手裏,加上盛唐那一次的舊怨,估計是凶多吉少。這些人連警察都敢滅口,何況一個唐大頭。


    對於這個倒黴鬼簡凡隱隱地動了份惻隱之心,總覺得倆的境遇有某種相似和相通之處,似乎倆人的命運都不屬於自己,都被別人操縱著。


    從操縱你的貧富貴賤到操縱你的生殺予奪。從家到學校、從學校的社會、從社會到警隊,每每總能生出這種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感覺。你沒有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自由,同樣沒有不想做什麽就不做的


    。


    而今天,終於做了一件想做的事,也同樣拒絕了一件不想做就不做的事。


    手機,在手心裏玩轉了幾個圈,一直在等著。手心裏微微地出了一層汗,濕濕的,手機被捂得燙燙得。和這個惡貫滿盈的家夥一番說辭下來。人倒不覺得累,有點心累。生怕那一句話惹惱了這個人。把唐大頭陷於萬劫不複之地;又生怕這家夥噢到了味道異常,又一次逃之天天。


    呆了接近一個小時了,外麵守著的外勤生怕有變,又不敢易來人,換著肖成鋼打進電話來,被簡凡惡言惡聲罵了一句掛了電話,這作態、這架勢,直接來自於二叔那番對地痞流氓的態度,支隊布置的這場戲把自己推到了主角的位置,隻不過怎麽演下去,現在隻有主角知道了。


    鈴,鈴鈴


    電話鈴響了,簡凡微微一震。那部電話隻有一個人知道,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微微帶著得意,摁了接聽。倆個。人呼吸彼此都聽得見,對方沒有說話,簡凡也保持著沉默。


    半晌,又傳來了齊樹民略帶著磁性的男中音,有點陰:“我有個問題不太明白,這些貨怎麽會在你手裏?”


    這是生悄有詐,簡凡順口說著:“我們之間還沒有信任基礎,不過我可以編個理由告訴你,我放了李威一馬,他卷的錢已經夠花了,所以把這些處理不了的硬貨留給我作為報酬了。你信麽?”


    “我信,都在你手裏,那就好,”我都愁怎麽找你,你倒先找上我了,不怕我滅了你?”齊樹民平穩地說著,這才是大佬,越是強有力威脅的話,越是說得輕描淡寫。


    “嗬嗬”我相信你敢,可我現在也相信你有心無力。我相信你的目標也不在我,我不是你的仇人。說不定我們還能在某些方麵成為朋友”你想全拿回去,沒問題。不管是威脅到我了,還是說服我了,或者我們達成什麽交易了,比如今天,這樣不很好嗎?”對了,順便問一句,那一百多斤,你還賣嗎?我這個買主可是夠誠心了啊


    說完了,話又 “兒;,電話裏微微的喘息聲音響了良久,簡幾終千聽到最憋引…兩個一字:


    “成交!”


    電話嘎然而止,沒有任何征兆地又掛斷了。


    簡凡長舒了一口氣。欠著微微酸的身子,伸了長長地一個懶腰,手機收到了口袋裏這才看得屋子裏遍的碎片,早被自己搞得一片狼籍。不動聲色地坐了一會,敲門而入的依然是那個郝胖子,帶著叫玉蓉的秘書。倆人的笑有點苦色,有點尷尬之色。似乎是為摔在地上的古董心疼。這郝胖子點頭哈腰著說著:“簡老弟,我這次可是費了好大勁,愣是找不著認識齊家這倆挨槍子貨的人”您看,我可實在幫不上您的忙。對不起啊,實在對不丸,”


    這個皮笑肉不笑的貨心知肚明地和簡凡互視了一眼,有點把簡凡當自己人的意思。


    沒辦法,像這種貨色即便是抓起來得到齊樹民下的可能性也不大,何況他聯係的未必就是齊樹民。簡凡欠欠身子站了起刺旨著地上:“哎,郝老板呀?你今天搞得我很生氣啊,兩件報銷了,你要再遲來一會兒,怕是剩不下了啊。”


    “怨我,怨我”簡老弟。這我們怎麽處理?”郝通達愣模著眼。看著桌上的古董,眼裏心疼之後又閃著幾分貪婪。


    “這點小事還問我?對了,給你留個電話,這是我的辦公電話啊,叢時開權,有空了給我打一個。我帶你見識見識什麽是真正的古董收藏,這幾件破玩意,你看著處理吧,給我打個招呼就成,我沒啥意見,,嗯,我可沒名片啊”


    簡凡刷刷寫下了自己的電話遞給了郝胖子手裏,微笑著作了一個心領袖會的眼神,又回頭給了玉蓉小秘書來了個媚眼,那小秘書淺笑著伸著舌頭微微舔了下,報之以一個曖昧的眼神。


    媽的,就老子現在這派兒,把她拉到隔壁口爆都沒問題。


    簡凡壞壞地想著,大大方方地招著手再見。門外的保安們被招來了,捧著剩下的五件古董歸庫,看看地下的殘片都有點咋舌,郝胖子不迭地招呼著別踩著殘片嘍。回頭趕緊地追著和秘書一起把簡凡送下樓來,直目送著簡凡上了輛2囂張地疾馳而去


    半個小時後,南郊化建廠附近的垃圾場,孫二勇、迷糊、傻柱幾個,混混終於在一大堆塑料、廢紙和生活垃圾堆裏,找到了一個編織袋,幾個人七手八腳解開,正是奄奄一息的唐大頭,摸摸著還有鼻息,幾個人喊著叫著抬著把唐大頭塞進車裏。慌慌張張地往醫院送”


    誰也沒有注意到,不遠處廢棄的化建廠舊樓頂,一直有人架著望遠鏡直看著這群服裝各異的人把人抬走,背後還跟懵然不知地跟了輛車直跟到了民盟醫院。


    而另一個方向,齊樹民也同時站在西山的半山腰樹林的掩映處看著幾個人藏身的屠宰場。送人者的電話來了,隻有一句:“民哥,沒有雷子,一群痞子。”


    “民哥,這小子還有點信譽啊,沒下藥。”連刃有點喜色地悄聲問。此時就剩下倆人沒有撤走,生怕被人打個猝手不及,不過人已經送走半個多小時了,這地方連痞子都沒有。一如既往地安靜。


    “嗬嗬,黑警察一般都比警察的信譽好一點。讓老郝抓緊時間查查。這到底是個什麽人,敢幹這事。差不多能和咱們劃到同一類人裏麵。絕對不是個普通人。”


    倆人的小聲說著,沿著山腰向下走,曲曲彎彎的小路上。天色漸晚。下了山就是紛河畔的居民區。倆個身影不久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走吧,路山卜心點,二勇、迷糊,照顧好你哥


    簡凡把一幕子吃的扔到副駕上,車是花大價錢雇來的救護車 又塞了不少錢,醫生衝著警證才簽了個同意轉院的字樣。迷糊和孫二勇又帶了個醫院的司機草草上路了,剛剛做完了手術的唐大頭虛弱地躺在車上的急救床上,橫紮著帶子縛在床上。


    傷倒不算重,就是有點觸目心驚。左腿骨折。是被打斷的;全身遍而的於傷、燙傷,臉上已經沒有了人形,牙齒也被打掉了幾顆,兩個。手腕上皮肉綻開了,露出森森的白骨,做完了手術一會兒清醒一會昏迷。眼睛腫得根本看不清來人。


    “老唐,命是揀回來的,你不欠誰的,別再給人賣命了,養好傷和菲菲過日子吧”等菲蘇能動了,讓她去找你。”簡凡拉著縛著繃帶的手,看著昏迷已然聽不到聲音的唐大頭,鼻子一酸,眼睛有點不爭氣地軟,掩飾似地抹了一把臉,跳下了車,直視車緩緩地消失在夜幕中。看著唐大頭的慘相,不禁又是悲從中來,捂著嘴忍著沒有哭出聲來,一袖子抹過,一掬熱淚不知道為誰而流,,


    身後不遠,正等著兩組隊友,懵然無知地跟了一下午,直跟到簡凡來送人,尚還蒙在鼓裏,不知道簡凡怎麽著在眾人眼皮之下把已遭綁架的唐大頭要了回來,情況報回了支隊,支隊長早已是咆吼了幾次把簡凡帶回來,隻不過此時、此刻,誰也不願意下車領這個頭,都在夜色裏靜靜地等著讀好書盡行澗書曬胎o肌甩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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