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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次見到四麵牆的世界讓簡凡的心裏感歎不已。由卯燒川凡。會讓人想起森嚴壁壘。心中凜然而生畏;由內而看,高牆鐵網安檢門後的世界其實並沒有想像中那麽恐怖,最起碼在紛陽監獄看不出恐怖來。進然有序的隊列、忙忙碌祿獄警的身影、轟轟隆隆的機器聲音,據說從這裏走出去的服刑犯人,隻要你用心,肯定能學得一手過硬的鑄造技術,事實上外界根本分不清紛陽監獄和紛陽閥門廠的區別,監獄就是廠區、廠區就是監獄。而且服刑人員嚴格地說和公務人員沒有太大區別,八時班製、工資獎金勞保俱有,作為全省第一模範監獄,絕對沒有加班加點的情況。據說有些服刑人員家屬願意,是一百個一千個願意,讓犯法的親屬在這裏服刑,甚至於花錢送禮都不在話下。


    以上是原籍汾陽的時繼紅的介紹。全省第一模範監獄,簡凡本來不相信,不過眼見為實,還真是不敢小覷了,隨著這裏接待的獄政科長進了:道安檢門,看著就產業工人一般忙碌著的服刑人員,臉上洋溢的是一種喜悅和幸福的表情,還真是無話可說。而監區裏白牆高房水泥地,不但秩序井然。而且幹淨如新,一點都不嘈雜,要從這方麵說,還真是個適合生存的居住的地方。


    此次心裏暗暗慶幸把時繼紅帶來,持著刑偵一大隊的介紹信和外調證明,一口別扭的紛陽口音一說出來,頓時讓接待更親切了幾分,沒多大會便安排著幾名獄警去監區提人,簡凡和時繼紅閑坐等待的功夫,商議了一番怎麽問、誰問、從哪裏問、問的時候注意被詢問者的心理變化之類的細枝末節問題。一來二去,簡凡對時阿姨更是有點佩服了,敢情這當了一輩子預審,這裏的道道花樣還真不是一點半點能說明白的。


    人來了,封閉著的詢問室,獄警站在門口,犯人一個足有一米八的壯碩大個子,標著“紛陽監獄”字樣的製服、挽著袖子裸露著小臂能隱隱看到虯結的肌肉、不過臉上表情少了照片上那份凶相。對獄警和到訪的警察都笑著。保持著一種近乎諂媚的謙恭。


    這也是職業性的。這架勢就簡凡入行不久也看的出。把這貨色送回到屬於自己的那個群體,不用說也是個厲害角色。時繼紅眼皮未抬,問上了。


    “姓名


    “鄭聖勝


    “年齡。”


    “凹。”


    “民族。”


    “漢。”


    “知道我們對隱瞞舊案的處置方式嗎?。


    “知道


    “好,看看這張照片認識嗎?”


    時繼紅虎著臉。平時看慣了時繼紅和老嚴開玩笑的樣子,旁邊坐著的簡凡都有點不太習慣,這臉色端愕如三九霜至、冬淩驟起,讓觀者不寒而栗,此時胖手遞過去的是晉原分局失竊物品,到現在為止簡凡才勉強弄清了這幾樣東西,錢範、兵符、青銅龜象樽,最後一樣怪模怪樣的玉器,甚至於省廳都沒有命名。這個調查組到現在為止,對於失竊的贓物裏隻能從錢範賣出去的價格來判斷四件文物的重要性。


    注意著鄭奉勝那張掛著諂媚笑意,似乎根本不覺得自己是服刑人員的臉色,胡茬子刮的幹幹淨淨、腮幫直到下巴都青青一片,這位濃眉大眼闊嘴典型的猛男。拿著照片細細端詳了一回,吐了倆字:“認識。”


    “是什麽東西?。


    “古毛


    “對這東西不眼熟嗎?”


    “嗬嗬我第一次就是因為這東西進來的,外不叫不上來,樣子還記得。”


    對答的流利之至、無懈可蔣,表情謙恭之至,不像壞人。


    時繼紅眼一瞪。話鋒一轉道:“我們懷疑你和這四樣古董的失竊有直接關係。”


    “不可能。”鄭本勝的臉色微微一動、翹著嘴角不屑道:“我那時候早被抓起來了,在大原第二看守所關著呢,關在裏頭也能作案呀?沒證沒據,警察同誌也能冤枉了人呀。”


    簡凡一聽,心裏笑著,薑還是老的辣,被時繼紅預測到了。


    就見得時繼紅虎著臉,“啪”地一合筆記本,話鋒又繞回來了:“哦,在看守所呀?”鄭本勝,你是八月十九日被捕的,二十一日被解押回大原市,八月二十一日至十月十七日被羈押在第二看守所”這就奇怪了啊,你怎麽知道失竊的時間是你被羈押在第二看守所這段時間裏?”


    小小的推進出現了,鄭本勝猛覺得失言,張口結舌。眼骨碌碌轉了半天,我我我,嘴唇說了幾句,臉上的橫肉抖了抖,一咬牙:我聽說的唄,後來聽說也犯法呀。


    臉色正色,不過是裝出來的鎮定;臉上的無辜和誠實不用說,也是裝出來的。這就有點開始耍無賴了,這家夥肯定多少知道點什麽,簡凡心裏暗凜著。


    時繼紅追問著:“這是一樁保密案件,就我們內部人都知之不詳,聽說的是吧,好。聽誰說的?什麽時候聽。”地點在什麽地方?想好了再說啊,我們會一亡查實的世


    這下又咬住了鄭本勝,不過這號老練的人對付警察自然是有一套,先是眼睛向上方看著故作思考、又是手指放在嘴唇邊欲言又止,不太確定;再往下就是抓耳撓腮,非常非常難為地吐話了:“哦喲,這都多少年了,真想不起來了,哎對了,好像好像是聽陳久文說過一次,再有再就沒有了。真沒有了”你再加我十年刑我都說不上來了,隻


    這個,賴得有水平。一下子把話頭推到已經車禍身亡的陳久文身上,簡凡又一次對時繼紅佩服的不得了,三個人在路上的時候,時繼紅就提醒到了,對於這號坐了十幾年的監獄的老炮,要想從他們嘴裏得到消息,那比虎口拔牙還難,像這麽沒準備就去,基本是無功而返。


    看著倆警察使著眼色,鄭本勝托辭了句,又是幾分諂笑道:“警察同誌,我這十幾年大部分都在監獄蹲著,這怎麽可能跟我有關係呀?您是不是找錯人了?”


    “既然找你。就是掌握了一定證據才來問你。”時繼紅的口氣緩緩了,虛晃了一槍。這預審差不多也是心理戰,就聽她說道:“第一次被判了十五年,你把老板的貨丟了,沒人撈你了是不是?服刑期郗過一半了,而他們幾次都提前出去了是不是?第二次被判了死緩,我說鄭聖勝,你可夠背的啊,現在還是無期,這輩子就準備擱這兒過呀?”


    說到了鄭毒勝痛處,鄭本勝的臉抽了抽,沒接這句話。時繼紅抬眼示意了簡凡一下,簡凡直著身子,開始了,猛地斷喝一聲:“鄭本


    “啊!,”鄭本勝一驚一凜,看著眼前的小警察。一點也不凶。


    “我問你,當時這四件文物你們花多少錢購得的。”簡凡問。


    ,二百六十多萬。好像是這麽多。”


    “一九九年,十四隻前,誰有這麽多錢呀?總不是你有吧?”


    “我那有,沒有…”


    “那是齊氏兄弟嘍,我說老鄭。你到底是聽老大的還是聽老二的?要不他們兄弟倆都是你老板?其實今天我就是例行詢問一下,而且我想呢,你一定否認和他們有關係是不是?”


    簡凡說了一句長話,不否認就是有關係,你要接著話頭否認,那八成是有問題。


    這番小伎倆也沒有難得鄭本勝,鄭本勝眼一轉輕鬆化解道:“別套我,警察同誌。齊家兄弟倆咱可高攀不上,大原裏做古董生意的都認識他們哥倆,您要非拉關係,那作這趟生意的,都和他們有關係


    “嗬嗬,回答的好巧。說說,那這個人是誰?”


    簡凡又扔出第二道殺手鋼了,這多虧了時繼紅想的招,照片上是汾陽監獄會客的監控提取照片,又出現了一個中年人,看上去很文弱,監控悄回去還沒有比對出結果來,這個。人卻是每月定時來探監。這張照片放到鄭本勝眼前的時候,鄭本勝的臉色又猛地抽搐了下,像是被擊中的軟肋。


    時繼紅捕捉到了這個細微的變化,看著簡凡,簡凡不待鄭本勝細細端詳,一把抽走了照片,回到了座位上,雙手叉到胸前,椰愉的口吻說道:“每月定時來探監,三條雲煙、兩箱方便麵、一箱火腿腸、內部卡裏還有可消費的金額七千多塊,嗬嗬,老鄭,生活直奔小康呀?你在這監獄裏,算不算大款呀?”


    鄭本勝臉色訕訕不知道該說什麽,對付橫眉叱眼的警察、對付警棍手銬尚不覺得會如此難堪,聽著話裏的意思簡直像在調戲,半晌接不上話來。


    “都說這人在人情在、人走茶就涼,像你這種姥姥不親、爹媽不愛的,居然還有這麽貼心的兄弟我還真佩服得不得了啊”這都進來三年多了吧?來看的人就沒斷過,嗬嗬,理論上像你這種淨折老板貨的馬仔,不至於讓老板這麽看重吧?別告訴我你是單幹啊,你現在沒家沒業沒老婆沒孩子,我就橫看豎看也不像個。成功人士啊?除了同夥,沒人掂記你吧?”哎對了,你怎麽半天不回答警察的問話,這個人是誰?”簡凡纏雜著說著。句句都是輕描淡寫而過,不是不想深究,而是所知情況有限,隻能旁敲側擊。這麽著問話看樣少見,連門口值守的獄警臉上也露著微微的笑意。


    效果,還是有的。鄭本勝嘴唇翕動了半天,囁喃地回答了句:“我一哥們。”


    “說說,叫什麽名字,我也認識認識這位俠肝義膽的哥們說不說其實也沒關係。你信不信我一個小時就能查出來?對了,你進來三年,先後有三個不同的人來看過你,都誰呀?”你要不配合,我們也不配合了你真因為這個案子,有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向監獄申請隔離保護啊,那樣的話。你可等於糧道被人抄了,生活水平可要下降一大截啊”簡凡以普通的口吻說道,像是倆個朋友間耍玩笑,言語間簡肌引:個稍稍讓鄭本勝忌憚的理由,糧滯被抄。在眾裏要袋吃送喝,那自然過得沒那麽滋潤了。這個比繼紅冷話說得效果要大,鄭本勝按捺不住了。說了句:“別別,我坦白,其實沒什麽嘛,就我在外麵混的哥們,薛建庭、李三柱、連刃,這探監是合法的呀,警察大哥,這沒違法吧?”


    “沒有沒有”誰說違法了。哦對了,李三柱是你的老戰友了,他現在幹嘛呢?。


    “你問著我了,兩年沒見了。”


    “連刃,這個名字好啊,,那這位呢?什麽職業?”


    “無業唄,給人看看場子,收收錢


    “好,把你知道的地址和詳細情況告訴我


    薛建庭已在視線之內、李三柱下落不明、又出來一個連刃,僅憑監控上的圖像沒那麽容易查到真人,這一咋一唬倒管用了,鄭聖勝細細一說,也是個一塊混的人,其實不用說也看得出來,這是因為某種利益結合在一起的共同體,難得的是有人坐監了,外麵的人還這麽照應著,就依時繼紅所說,紛陽監獄差不多是全省服刑犯人心裏向往的聖地,畢竟這裏管理嚴格很少有打架、刑訊之類的黑事生,不過這裏看押的大多是五至十年中長刑期的服刑人員,像這種死緩類的犯人在這裏也不多見隱隱地提醒了簡凡一句,就犯人也分三六九等,能在這兒當犯人,這沒準都是走了後門的。


    “鄭本勝,老姐我跟你說句實在話啊。”


    時繼紅到了最後,又換口吻了。語重心長的味道說了句:“我快退休了,我這輩子審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我知道你心裏有事,我不逼你,不過我就是想提醒你一句,人活到這份上有啥意思,這輩子就準備蹲在裏頭呀?不準備找個立功贖罪的機會出去呀?這無期改有期、有期再服刑,你別以為外麵的人還能逍遙一輩子,照應你一輩子,萬一誰要是栽了,到那時候你就想立功減刑都沒人給你這個機會了啊,,想說,想好再說,現在可以說。我們走了,你也可以給你們管教說,我等著你說,不過給的你時間不會太多了,你在裏麵坐了十幾年,總有點心得體會吧?”、你真以為齊氏兄弟一輩子不翻船呀?有幹一輩子壞事不翻船的嗎?沒那麽容易吧?”


    “警察大姐,我真沒有,您看您說什麽才能相信我呢?”鄭套勝經曆了最初的惶恐期,在說了一些細枝末節的事後,看樣神經已經穩定下來了,極力地否認著:“你打聽打聽,兩座監獄,我都是模範服刑人員。


    “想表現好,早點出去是嗎?沒機會了”獄警,帶他走吧


    時繼紅拍上了記錄,不再廢話了。鄭舉勝悻悻搖著腦袋,跟著獄警回監區了。


    “嗬嗬,,簡凡,你做好心理準備啊,要和這些死心塌地的死硬分子打交道,不把棺材擺他眼前。他都不掉淚,我見過的零口供的人可多得去了,這位可是個刺頭兼滑頭,,用我們預審上的話說,臉色表情表示他的心理活動加,肯定知道點什麽事,可他清楚我們沒有什麽證據指控他”這號人上沒老下沒根本沒牽掛,最難對付。”時繼紅收拾著記錄,胖嘴吧嗒著。有些年頭沒有提審了,今日牛刀一試,倒是興致盎然。


    “他給的線索已經夠多了。時阿姨你看啊,薛建庭、李三柱,再出了一個新的連刃,這隱隱地已經指向團夥犯罪的可能,鄭本勝在這個案子中的作用微乎其微,他就即便說了,也是道聽途說。意思沒有那麽大。沒準他還顧忌著外部的照應,等著外頭給他送吃送喝送錢呢。”簡凡應道,倆個人說著,起身出了警備區,一前一後走著。


    “那咱們下一步呢?。


    “把他們這外圍查清楚,從最薄弱的地方入手”就跟朵骨找關節、切肉按紋理樣,得找準地方下刀。回頭把張傑和郭元的綜合一下,看看咱們從什麽地兒下刀合適。”


    “嗬嗬,,簡凡,一說起吃來,你得教我幾招啊,要不我這年年輕輕回家坐著多沒勁,這案子完了。我幹脆內退,開個小店咋樣?。


    說著說著,簡凡跑題了,時繼紅也跟著跑題了,都到吃上了,一說到吃簡凡自然是滿口答應了,肖成鋼也從獄政科取了一堆資料,三個人在這裏忙碌了多半天,又回時繼紅娘家一趟,在紛陽市裏轉悠了一大圈,這裏的有樣出了名小吃叫石子餅,整個是麵胚放在烤熱的石子上做出來的,風味獨特無比,來這的方了當然不能錯過,簡凡心想著幾位還有忙著隊友,循著時繼紅的引路。找了家老字號,車後備裏塞了一大箱,這才起程往大原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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