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大隊不久,就見得那輛越野警車停了下來,簡凡和蔣迪佳互換了座位又重新上路了,沒有駕駛過警車的蔣迪佳看樣想過一把癮,簡凡是二話不說就答應了。


    美女當前,原則當然要靠邊,何況簡凡心裏並沒有多少原則性可言。但凡當今這爺們,即便是碰上了和自己一點瓜葛都沒有的美女,肯定沒人介意獻獻殷勤,調個小情,那怕是遭了白眼也樂此不彼,要是得了美女的一顰一笑,那估計更得沾沾自喜了。簡凡這號俗不可耐的人自然也可以劃歸此列,別說開個警車,就要咱身上這警服,咱也立馬給你脫個精光。


    享受這片刻愜意的時候,側目瞥了幾次蔣迪佳,側麵的蔣迪佳不比正麵看著遜色,標準的鵝蛋臉型從側麵看,從額頭至鼻尖,是一條圓滑的曲線,能看得見彎彎上翹的睫毛,能讓看者憑空生出一種類似黃金分割的美感,雖然不是那種萬人迷的類型,但和男人心目中理想的美女的形象也相差無幾。


    娘咧,要和這美女有點奸情,這輩子也不白活哦………簡凡鬼心思動著,隻顧注意蔣迪佳了,根本沒注意車往哪裏開。這倒也無可厚非,這幾天一幹女警見麵就是吆來喝去,坐下就是談案情,三天連門都沒出,早就頭昏眼花了,一出大隊一放鬆,思緒便似野馬馳騁拉不住韁了。


    蔣迪佳車開得很穩,保持在二三十麥的速度,在五一路上開得四平八穩,轉過了五一路,一直向北開,緩緩地走了二十幾分鍾到了簡凡這不常來的地方才讓白日做夢的簡凡有所疑惑,看看不動聲色的蔣迪佳,再看看車窗外的街景,有點狐疑地心道,這……不會又去五洲吧!?


    懷疑什麽地方,恰恰還就是去什麽地方。車繞著路口直進了五洲的停車場,嘎然刹住了車,蔣迪佳這才側頭笑著問:“還記得這兒嗎?”


    車停了,並沒有下車的意思,簡凡狐疑地看著已經裝修一新,依然是陽光下熠熠生輝的玻璃牆,依然是進進出出的車輛和人群,好像並沒有發生過什麽似的。半晌才說了句:“蔣姐,你是準備來憶苦思甜來了吧……嗬嗬,有錢就是好辦事啊,這才幾個月,已經重新開張了,不過你要請我吃飯我可不去,咱得先買份人壽保險。”


    開了句玩笑,不過蔣迪佳並沒有被逗笑,反倒是若有所思地說了句:“那天這裏有十四個人送了命,這座城市裏不知道還有沒有人記得他們的模樣,即便是從火場逃生出來的人,再想起或者夢到這裏,我想也會是一場噩夢………可奇怪的是,我想過也夢見過好多次,可我一點都不害怕………簡凡,你呢?回憶起來當天的事,害怕過麽?”


    “害怕!?切……”簡凡卻是幾分不屑地道:“有句話怎麽說來著,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憂之。如果說那場火災不可避免的話,那麽起火後傷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有完善的消防設施、有快速反應的消防隊,理論上一層起火根本問題不大,可事實上呢,一起火大家一慌,你推我攘,爭著逃命,連酒店裏安保也跑了,大家都湧擠到一塊,能不出事麽……火災不是災,是人災。”


    “嗬嗬……很可惜哦,我也在你說的庸人之列。”蔣迪佳自嘲了句。


    “別,蔣姐,我可沒笑話你的意思。你沒經曆過而已,經曆過一次,就沒什麽可怕的了。”


    “什麽,你!?……你經曆過?”


    “當然。”簡凡笑著道:“我小時候很淘氣,和村裏一群小孩經常到半山坡烤紅薯,一不小心就把山點著了半邊,差點把我們都燒成紅薯………哈哈,那時候派出所不能抓我,就把我爺爺帶走了,我奶奶嚇得厲害,也顧不上揍我了!”


    “那後來呢?”


    “還能怎麽樣,我們才多大,最大的才七歲,大隊裏讓我們幾家的大人植樹造林,補償損失唄。我們那地方經常有山火,每到清明、十月一燒紙祭祖時候,隻要天不下雨,大大小小總要起一場火,見得多了,就不害怕了,前年吧,前年我回家還跟著大家上山救過一次火。”簡凡溫言慰道。


    “看不出來,你小時候還這麽淘呀?”


    “嘿嘿……我爺爺對我特別好,我奶奶要揍我,我爺爺每次都攔著,他說這孩子越淘,長大才越有出息……哎,沒法說,誰知道事於願違,淘是淘了,可出息一點沒有。”


    幾句話便即輕鬆下來了,蔣迪佳聽得簡凡的自嘲不禁莞爾,早已忘記幾分鍾之前的沉重話題,不料簡凡說著又回來了,有點詫異地問:“蔣姐,來這兒什麽意思?還是心裏不安,想好好感謝感謝?”


    蔣迪佳驀地側眼,看著簡凡正猥瑣地縮著腦袋沒準打什麽鬼主意呢,一念之下,反而發動了車子,笑著說:“我就想來看看而已,本來想謝你,可你這人不知道好歹,還是算了吧。”


    “就是嘛,這是多大個事。”簡凡嘿嘿笑著,並不介意蔣迪佳的態度。


    車在這裏停留了不久,蔣迪佳倒車出來,剛駛了不遠,簡凡大呼小叫,把蔣迪佳的話原封不動地搬來了,指著窗外喊著:“哎……還記得這兒嗎?”


    蔣迪佳側眼便記起來了,是一所金店商鋪前,人行道上、路燈杆旁,剛剛拐過五洲街角。那一晚如此記憶猶新,這是一吻三十萬的地方焉能忘記。


    本來是個溫馨的地方,不過讓簡凡這麽一問,就成了個臉紅的地方了。蔣迪佳好像很傲、很不屑,也不在意地地說道:“哦,什麽地方?很出名嗎?我怎麽不記得………簡凡,你記得呀?那你說說。”


    啊!?包袱一扔回來,倒把簡凡搞得一下子沒話了,嘿嘿竊笑著道:“我也不記得。”


    “對了,我想起來了,好像有人在這兒扔了三十萬,不知道那人現在後悔不後悔,三十萬在烏龍縣可能娶好多個老婆。”蔣迪佳笑著,明顯在調侃簡凡。


    “不後悔,不後悔……要再來一次,就更不後悔了。”簡凡笑著,臉不紅不黑,和女人調侃的時候,千萬別臉紅。要是你臉紅、對方害羞,半天扯不到正題上,那才叫扯淡呢,這一點簡凡當然是清楚的很。


    不過蔣迪佳很意外地並沒有回避這個話題,話鋒一轉卻是噎了簡凡一家夥:“好啊,那你再付三十萬,我保證你能如願。”


    說完了,還得意地側頭看著簡凡一眼。好像在說,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何況你一個窩囊蛋!


    “啊!?還要三十萬?”簡凡一驚,看著蔣迪佳眼裏的挑恤,轉口就是一句:“喂,蔣姐,降降價行不?要不把那個‘萬’字去掉,我付現款……哈哈……”


    簡凡笑得樂不可支,蔣迪佳笑著有點臉紅地啐了口,一路灑著倆人的笑聲,又沿著原路返回了。


    …………………………………………


    …………………………………………


    一路上,蔣迪佳很高興,仿佛再見了老友一般,問一些當警察的新鮮話題。簡凡也很高興,不過高興之餘,心裏多多少少有了點疙瘩,一聽蔣迪佳提議到九鼎海鮮酒樓吃午飯的時候,這個疙瘩徒然又漲了一倍。


    原因麽,很簡單,海鮮酒樓現在仍然經營鹵醬料品,沒準又是想搞點什麽小動作?……這就讓簡凡覺得心裏隱隱不爽了,要是和個美女光聊天扯淡一塊玩,那當然是高興得緊,也愜意的緊,不過這美女如果抱著什麽目的來了,那這玩得自然就覺得興趣大減甚至於索然無味了。


    離開五洲,車左拐右拐,進了老城區,穿過柳巷街,到了九鼎海鮮酒樓。已過午時了。


    蔣迪佳仿佛興致頗好,挽著簡凡的胳膊走進九鼎老店的時候,引來了一番妒嫉加羨慕的眼光,服務員們認識這位大小姐,領著倆人直上三樓雅間,進門時候簡凡就略略詫異,很普通、很雅致的小間而已,沒有第一次來的時候那麽金碧輝煌,寬大的窗台可以看著街景,周邊點綴的隻是幾盆應景之色,不像以前,處處顯得豪華無比。


    兩人次弟落座,蔣迪佳隨意點了幾樣菜,心思靈巧早看得出簡凡眼裏的驚訝,等著服務員轉身出門,笑著問道:“很奇怪麽?”


    “改經營策略了啊?”簡凡問道。一進門看到客源不斷,看到忙忙碌碌的服務員,其實就看個差不多了。


    “嗯,有點眼光啊。張凱接手這裏了,以前走得是貴族化的路線,從去年開始打破價格堅冰,把目標階層定位到了工薪一族和城市中產階級,在服務上和環境稍稍降低檔次,但是菜品和做工上提高層次,這半年多來,效果還可以……不過,還是鹵醬肉品的口碑好,三鮮鹵肉、耳絲,還有醬鴨、醬雞十幾個品種,我嚐過了,應該是大原最好的,很多人到了周六周日,舉家來這裏。”蔣迪佳興致勃勃地說著,注意著簡凡的臉色,沒看出什麽不對來,這才小心翼翼地補充道:“簡凡,這份原始方子屬於你,九鼎的營養師和廚師隻是在原先的配料和菜品上做了一點改良,怎麽樣,有什麽感覺?”


    蔣迪佳的話好像在故意刺激簡凡,簡凡不置可否地笑著回道:“你是非要激起我的仇富心態是不是?”


    蔣迪佳笑著,兩手交叉著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簡凡,不過從這等沒心沒肺的笑容裏,還真看不出對方的真正心態在哪裏,還像玩笑。笑著道:“你也可以成為富人,何必要仇呢?………簡凡,我就看不透你,我們第一次上你家吃飯,被你宰了一頓,百把十塊錢,你看得比磨盤大。幾十萬你反而不敢要?你不會是腦子真進水了吧?”


    “看看……又回到老話題上了,這件事很簡單嘛,咱們不都已經說清楚了嗎。五萬對我來說已經夠了,五萬幾乎相當於烏龍小店一年的純收入,夠多了。退一萬步講,即使這個方子就在我的手裏,我也沒有錢搞推廣、也沒有錢開個店麵賣成品,還是廢話一張。是吧,我和你們有什麽可爭的………已經這樣了,我也不想再說了,沒意思了。”簡凡兩手一攤,表示自己很坦然,坦然地說道:“這個道理我都想通了,你是掙錢的一方,你怎麽會想不通呢?”


    蔣迪佳看著簡凡侃侃而談,可越說得坦然,反而越像在做秀。細細地看著,驀地發現簡凡眼中一閃而過的狡黠,馬上說到:“不對,你又騙我,你不是這樣想的。”


    “啊!?”簡凡一驚,詫異地看著蔣姐姐,心裏直道這女人怎麽比我媽還厲害,居然看得出我心口不一。詫異地掩飾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你都好意思說,從認識你,您那一次沒騙過我?”蔣迪佳嗤著鼻子,悻悻說了句。


    “哎………”簡凡長歎道:“交友不慎呀,這個死胖子,嘿嘿……蔣姐,您別太相信費胖子,那貨說話根本沒譜,你知道我們為啥叫他廢品麽,就因為那家夥廢話連篇、廢物一個,除了吃,他什麽都不關心。”


    “胡說,仕青才不是那樣呢。”蔣迪佳不認可這句話。突然想到了個問題,怪怪地問:“哎,簡凡,你們倆不是好朋友麽?怎麽我覺得你們倆是互相拆台呀。而且,你好像對他說你怎麽了並不介意。”


    “哈哈……我們倆不是朋友,是哥們,在互相出賣中成長起來的,要是他覺得價格合適,他第一個敢賣了我,你別看他一臉忠厚老實相,鬼得很呢。”簡凡評價道。


    “是麽?”蔣迪佳聽著這個奇談怪論,被簡凡逗得咯咯直笑。


    跟簡凡說話,很難抓住重點,蔣迪佳笑了半晌才省悟道,簡凡雖然是胡謅八扯,可一直就占據著主動的位置,剛剛自己要談的話題,不知道怎麽就被簡凡三繞兩繞,繞過去了。


    倆個說著,菜上來了,醬鴨腿一份、白切肉一份、筍片肉絲一份、百合劍藍一份,紅黃綠紫加上兩份米飯,倒也看著頗有幾分食欲。倆個謙讓著,吃上了。蔣迪佳仿佛故意一般,邊輕咬著邊看著簡凡的臉色,話裏找不出什麽問題,或許試圖從動作和表情上找到一絲端倪。


    不過很失望,簡凡像什麽都不知道一般,隻是埋頭挾菜扒飯,好像還真餓了一般。幾次抬頭,卻是擎著杯子喝水,偶而看著對方,隻是輕笑一下,又繼續把注意力放到了菜上。蔣迪佳想說話都沒機會,因為那家夥嘴裏一直就含著吃的。


    少了曖mei的成份,簡凡事實上不太想和一位漂亮女人談生意了,這樣很煞風景的。


    這餐很快,不一會便結束了,每樣菜都下去了幾分。好像簡凡迫不及待地想結束這頓飯似地,等到簡凡抹嘴放筷子的時候蔣迪佳才狐疑地問道:“簡凡,吃得好嗎?”


    “好啊,很好。”簡凡回了句。


    “那這份怎麽樣?你這美食大家都沒評價一句。”蔣迪佳指著醬鴨。


    “很好。”簡凡點點頭。


    “那這份呢?”蔣迪佳又指著白切肉,這份菜連她也吃得出來,明顯要比第一鍋的手藝差一點,可說不出來差在那一點。


    “好啊,很好。”簡凡又點點頭,眼神分外無辜。


    “哎……”蔣迪佳幾分失望地歎了句:“看來我們成見已深了,我已經聽不到實話了。”


    “我說的是實話,是很好啊……你剛才都說你們是大原最好的,已經下定義了,我那好意思提意見,再說了,我就提,我也提不出來呀,我現在可是警察,不是廚師了,唱戲的三天不練口生、當廚師的三天不做,手生。我可半年都沒動菜刀了,退化了,退化了……我就想提,我都沒那本事了。”簡凡說道,戲謔地說著,完全是一副開玩笑的樣子。


    蔣迪佳聽得這一番胡說八道,當然不信了,示意著喊了句:“服務員,買單。”


    倒水的服務員詫異地把單子遞上來,這大小姐不常來,頂多就是簽個字而已,不料蔣迪佳接單一看,字都不簽,順手扔到簡凡麵前:“掏錢。”


    “喂。”簡凡倒被這動作搞迷糊了,幾分不解地問:“這……這上你家飯店吃,還用我掏錢。”


    蔣迪佳卻是得意地說道:“那怎麽不可以,我上你家吃,你還宰我呢。再說了,今天是我指揮你,可沒說還管你吃住……服務員,別給他抹零頭啊,他這人很不知趣的。”


    蔣迪佳得意地看著簡凡,仿佛又在故意刺激他一般,小服務員掩嘴輕笑著,不料簡凡的臉色僅僅是詫異了一下下,馬上又是笑臉相迎,就像當跑堂那類職業性的笑容一般,笑著掏著錢遞給服務員起身笑著道:“應該的應該的,今天是公務陪客啊,回頭隊裏報銷,我都忘了提醒了蔣姐,千萬別給我省著啊。”


    這話一聽,沒刺激著簡凡,蔣迪佳自己倒被刺激了一下,那言不由衷的話、無所謂的態度、假惺惺地笑容、還有那種豁達,不管是真的還是裝的,此時都讓她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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