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手槍、汽步槍、pp槍和小口徑比賽步槍的省警校射擊場,在全省是最大的設備最全的一家了,初建於七年前,本來是公安內部的場地,不過後來由於經費嚴重不足的原因,和省體校聯合開始對外開放,一般情況下周一至周五接納係統內部和學警們來這裏試射,周三、周四半天和雙休日全天,幾年前這裏便成了射擊運動員和有此愛好者經常光顧的地方。不過這裏射擊價格不菲,場地、服務加上子彈和器械的消耗,小玩一把沒有大幾百都出不來,這個遊戲,跟著也成了有錢人的遊戲了。


    周六的射擊廳裏,砰砰叭叭聲如爆豆,來這裏過一把槍癮的人不在少數,十二個大小不等的廳都已經有了客人,居底左側最後一個廳,是移動標靶的標準廳,20米標靶、一個射擊台,可能簡凡不知道的是,這個小型的移動靶廳,除了特警裏幾個癡迷射擊的高手,沒人玩這玩意,移動的難度比固定靶高得不止一點,如果是百射不中,很傷自尊的哦。


    這點簡凡倒不介意,反正自己經常就脫靶,所以也不覺得脫靶有什麽自尊可傷,而且在這個射擊訓練場,更多的是喜歡花哨的pp槍、輕便的汽步槍、手槍,像這簡凡這樣隻用一種武器的絕無僅有,隻用一種老掉牙五四式的,就更絕無僅有了,在射擊訓練者的眼中,粗重、後座力大、不易把握的五四手槍,殺人倒是利器,不過要用在射擊場上,就失去了娛樂的性質了。


    對於用什麽槍簡凡不太有主意,年後某一天在射擊場好奇之下,打了幾發汽手槍,那玩意做工精良花哨、又輕便又沒有什麽後座力,打得簡直輕鬆好玩之致,不過此事讓隊長知道後大發雷霆了一番,差點要扇簡凡倆耳光,從來沒見隊長發過這麽大火氣的簡凡自那以後,再不敢瞎玩那東西了。


    每一次合匣出槍,一摁摁紐,跟著就是在三個標靶移動的瞬間,把六發子彈傾瀉出去。很快、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很熟練,熟練得就像砍瓜切菜。兩個月前剛接觸移動靶的時候,能打中一個兩個,經常是六發全空。一個月前,基本上能上靶了。又過了一個月,像快刀切豆腐、伸手摘夏瓜一般,上靶太容易了。


    每天已經不僅僅是十發子彈,有時候興致來了,會多打幾個彈夾,越玩才覺得越好玩,就像小時候迷戀過一段時間的魂鬥羅射擊遊戲一樣,初上手的時候生澀,但越玩興致越高,每一次握槍都有一種微微的自信的感覺,冰冷的金屬、微微的火yao味,帶來的不僅僅是射擊快樂。


    或許是一種寄情於此,能夠享受到了無煩憂的快樂。就像握著菜刀做佳肴的感覺,能感覺到撞針微微的輕觸、能感覺到子彈擊發的那一瞬間狂暴、眼可見的時候,能看見離膛的子彈後,鳧鳧的輕煙。或許子彈射向哪裏並不重要,出膛的那一刻,感覺裏好像心中的鬱悶和不快會隨著彈頭傾瀉出來。


    有人說釣魚之樂不在魚,而在於釣。那麽射擊呢?不在於擊中,而在於享受射的過程!


    越覺得鬱悶的時候,射擊能夠發泄、能夠帶來快感的感覺越強,在享受的過程中,不知不覺,擊中的次數便越來越多。三個移動的標靶,簡直如自己刀下的三個地瓜蛋蛋,方的圓的,憑我切爾!


    不過如此而已……簡凡半年來,終於很遲鈍地悟出了這麽個道理,就像庖丁解牛、就像禦廚做菜,一切都不過如此而已,這種不動腦筋的活,沒有什麽神秘的,手熟了,什麽都有了。


    這兩個月隊長來過五六次,讓簡凡不解的是,自己狗屁不會的時候,隊長是一個勁瞎表揚;而現在自己經常打個全中,反而讓他不甚滿意,嘴裏經常念叨的是,不夠快、不夠快,老娘們納鞋底都比你快……怎麽出槍的?摸槍用感覺,還需要用眼睛看嗎?要快、要快,別跟個小媳婦樣扭扭捏捏………手要穩,你哆嗦什麽?


    而現在,隊長兩周都沒有來過射擊場了,有時候興致來了想叫上隊長學個什麽新鮮東西,隊長卻如打發貪玩的小孩一般,去吧,自己玩吧,什麽時候能打到你師傅陳十環的水平再叫我觀摩去。


    那個水平嗎?得,咱不想!


    今天的心情不好不壞,感覺也是不好不賴。案子的事雖然不用操心,可時不時地會被房子、香香或者其他閑事影響到心情,也隻有站在這裏、摸著槍、摸著子彈的時候,壓抑才會漸漸放鬆。


    眼睛,盯著已經開始移動的標靶,壓彈,很緩慢,一顆顆入匣的時候,金屬光澤的柔滑,冷冷的肅穆會從指尖透進身體,就像做菜開始的時候,先試試刀身的輕重、刀刃的鈍利。這種簡單而直接的感覺會讓人享受到一種不可名狀的快意。


    嚓地一聲,合匣出槍,砰砰砰幾槍出手。


    沒有看標靶,重複裝彈和上膛、出槍的動作,從腋下、側身、平射、曲臂快射、左手平射,幾個快速的動作眼花繚亂。就像自己發明切花土豆絲、窄刀削魚鱗、酒香熏牛肉一般,玩了這麽長時候,也該有點玩頭了,簡凡一直跟著感覺,怎麽舒服怎麽射、怎麽順手怎麽出槍,動作行雲流水,不過姿勢卻是有點難看無比。腋下出槍的時候像賊摸包、側身平射的時候像提大勺、曲臂的時候,卻又像搗鳥窩。換手開槍的時候,像打芝麻火燒。一切姿勢的化解,明顯能看得出這是廚房裏的本事而不是射擊場上的成就。


    一個人成長的印記,不是那麽容易抹去的,而簡凡從小混成廚房裏,這種印記怕是一輩子都抹不去了,難得是隊長並沒有置疑這種異想天開的胡來,這套其蠢無比動作倒被練就到登峰造極了。


    砰砰砰………槍聲,回響在耳朵,有點悶、有點刺耳,不像在影片裏聽到了那麽清脆,不過槍聲透過耳膜,能夠壓抑得住腦子裏浮的所有雜念。


    砰砰砰………槍聲不絕,看不到子彈的軌跡,隻見得聲起之時,被穿透標靶,綻成了一個黑點,像一個人精氣神凝聚在這一點射出,射出之後,又好像打開心靈的閥門,讓不快的煩悶盡情宣泄……


    砰砰砰………四個彈匣已空,簡凡長舒了一口氣,一槍脫靶、八個十環,剩下的五到九環不等,成績不重要,過程才是重要的。當學會享受這個過程的時候,成績自然就提高了,如果和廚房裏的事扯上關係的話,那就如同小火煨湯一般,熬得久了,味道自然要好。


    槍停,收槍入盤,越來越沉穩的雙手會讓人一種自信的感覺,或許是因為在身邊的世界裏沒有自信可言,這種駕駑槍的自信,便被更放大了幾分。不知不覺中,簡凡喜歡上了這種射擊的感覺。


    身後響起了啪啪啪的掌聲,一回頭,是射擊場槍械管理員,來得久了,大家都稱他叫陳教練,三十多歲的中年人,眸子裏透著淡定和與世無爭,不過不是他鼓掌,而是他身邊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一位大腦袋的家夥在鼓掌,碩大的腦袋,好像臉皮特別鬆似的,笑著五官擠在一起,眉眼和嘴唇都在顫著。


    是唐大頭,那位被一大隊逮過不知道幾次的唐授漁,這兩個月請了簡凡幾次吃飯,有時候和隊長一起去,有時候隊長顧不上,就是簡凡代勞了,不知不覺,生活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多了這麽一位半拉子朋友。


    陳教練笑著接槍入手,不過對簡凡射擊還是頗有微詞,笑著提醒道:“簡凡,你進步挺大的,不過你這個打法是不是有點問題啊,從實用角度講,有十米固定靶就足夠了;要從比賽的角度來說,這個姿勢可不行,那一項都違反規定了,要說打飛盤吧,也沒有用手槍這一說呀?而且這種老五四,除了縣一級公安局還有用,再過兩年可就全淘汰了。真不知道你們隊長怎麽想的。”


    言語裏有婉惜,好像對著走了邪路的小孩子一般地婉惜,不過簡凡倒不介意,嘿嘿笑著說了句:“練著玩唄,我發現一開槍感覺挺好的。”


    “不光感覺好,打得也挺好。確實好。”唐大頭接上茬了,恭維著豎著大拇指。這家夥在社會上是個什麽角色簡凡不太清楚,據說是個收爛債的貨,但見了刑警隊的,馬上就恬著臉稱兄道弟,和誰都親熱無比,喝過兩次酒之後,倒也覺得這人挺豪爽的。


    陳教練笑著搖搖頭不置可否,告辭走了。簡凡回頭扣上警帽,看著唐大頭碩大無比的腦袋湊上來,不無幾分可笑,笑著問:“唐大頭,你又順路路過這兒?”


    每次隻要見麵,唐大頭一定會說自己是路過碰上了,難得這麽個明顯的瞎話被唐大頭說得臉不紅不黑,一聽簡凡取笑,卻是根本不在意,笑著咧著嘴說道:“非也,今兒是專門來找你。”


    “找我?有事?有事我也辦不了啊。找我們隊長去吧!”


    “找他幹什麽?見了誰都拉個臉,跟欠了他二百吊似的。沒事,我閑得蛋疼,咱喝兩瓶去怎麽樣?”


    “沒意思,你一喝多了撒酒瘋,我都不知道該往那送你。”


    “嗨,要不,哥們請你唱歌去?盛唐夜總會,我姐的生意,那包間年前才裝修了,你肯定沒去過。”


    “嗯,我天生五音不全,沒有音樂細胞,對那東西更沒興趣。”


    兩個人邊走邊說,簡凡婉拒了邀請,當警察這職業免不了和這號人打交道,心裏再怎麽著也不會和這些人走得太近,就像隊長說的,該拿錢咱拿錢,該翻臉照樣翻臉,想翻臉當然就不能走得太近了。


    邁步在走廊裏,唐大頭快步跟上,不迭的邀道:“哦喲,兄弟你這人什麽都好,就是跟單細胞動物樣,忒沒勁,唱歌絕對不是歌,而是給你找個妞讓你使勁摸………你得學會娛樂,人不能活得太悶了。”


    簡凡笑著一回頭:“哦!新鮮啊!娛樂就是找個妞摸啊?”


    “那可不,娛怎麽寫?一個女、一個口、一個天。連起來一解釋就是:找個美女,用小嘴給你唱唱、親親、舔舔、含含,整上一天,怎麽著也把你整樂嗬了,這就是娛樂。哈哈……”唐大頭壓著聲音,淫笑著解釋著,見著簡凡低頭著在嘿嘿笑,知道這男人差不多都喜歡這調調,又是誘道:“去盛唐夜總會怎麽樣?我姐開的,剛來了一群川妹,嫩得能掐出水來,隻要是男的,從十八到八十,見了沒有不流口水的。”


    簡凡聽得越說越不像話了,回頭笑著婉拒道:“唐大頭,你看我像個缺女人的人麽?這些事還至於讓你教我?”


    “哦,那是。”唐大頭恍然大悟的樣子,這麽威風凜凜、白白淨淨的小帥哥,找個女人那當然是容易得緊了,一聽這話話鋒轉了,搖頭晃腦地又來一茬:“兄弟,說正經的啊,你不缺妞我相信,可妞缺你呀?我姐那兒的盛唐夜總會,結伴來玩的小富姐、小富婆可不少,讓我姐給你引見幾個,就兄弟你這臉蛋,你這身材,又是個警察,靠,想倒貼賠錢送軟飯的,那得排隊呀!我告你,混上仨月比你幹警察三十年還掙得多,那些騷娘們,就愁著錢沒地兒扔呢!”


    這話聽得簡凡肚子翻滾五味,直覺得牙根癢癢。幹脆站定了,瞪著唐大頭,斜著眼一副質問口吻道:“喂,唐大頭,你是準備拉我下水?還是勸我淪落風塵?要不是你姐那兒缺小白臉,讓我給你拉生意去?”


    平生最反感的是被人當做吃白飯甚至吃軟飯的小白臉,聽這裏簡凡倒不客氣了。


    “你看你看,兄弟你理解錯了,咱們不是給你找地兒玩麽?”唐大頭嗬嗬樂著,陪著笑臉,這號人還真讓人生不起氣來。


    “我看明白了,你真是閑得蛋疼,找個地兒磨嘴皮來了。”簡凡轉身便走。唐大頭一看卻是快步追著:“別別,真有事,好事。”


    “那你說。”


    “這樣,咱姐那兒保安力量不足,兄弟你給咱當個保安顧問怎麽樣,明告訴你啊,不簽字、不下聘書,按月領工資就是了,領工資都不用簽字,給我個卡號,我到月頭上給你辦好就成。”


    唐大頭嘻皮笑臉,說著姐就成了咱姐了,這號混江湖的人本事大了,三兩句就能扯成親戚。


    喲………又送錢來了。簡凡一聽,本來應該樂的事,霎時想到了什麽,跟著狐疑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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