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官主城。


    袁天佑夫妻兩人坐在院子裏,卻沒有曾經那樣甜蜜。


    妻子:“你說,長文會變成你這樣?”


    袁天佑:“不是我現在這樣,而是當初我們成親時候的我那樣。當然,最終,他會變成我現在這樣。”


    “為什麽?”


    袁天佑:“額……你是想問,長文為什麽會變成我這樣?還是想問,我為什麽要讓長文變成我這樣?”


    “跟你在一起這麽多年,那些說辭,那些所謂的斬殺……你真的認為這是一種成長嗎?”


    袁天佑:“你不覺得嗎?雖然我從來沒有教過你什麽,但你畢竟是我的娘子,畢竟跟我生活在一起。或多或少,你自己也會有感覺。你沒發現,你已經不太想要跟曾經的朋友聯係了嗎?


    你沒發現,那次你告訴我,你們朋友聚會,你聽著他們的高談闊論感到很惡心嗎?這就是你的改變,當你知道可以不用生活成那樣的時候,你就會選擇一種更舒服的生活方式。應酬、人際,這些並非必須。


    我這十幾年來,沒有處理任何人際關係,沒有任何應酬,我一樣活著在。雖然我從來沒有說過什麽人際關係就是狗屎的玩意,但我的言行你看在眼裏,不知不覺你就已經改變。


    不去相信腦子裏的扭曲,不去抓住那些鬼扯,停止在恐懼中自編自導,這就是成長。你覺得沒有什麽,是因為你的時間跨度很大,而且扔掉的東西很少很表麵。就像,輕輕擦掉花瓶上的灰塵一樣。不會痛不會疼,隻會變得更加漂亮。


    但長文,和我,是直接打碎了花瓶。這樣,沒有花瓶,也就沒有灰塵。甚至,花瓶本身也是灰塵也是狗屎。這樣激烈的狀態,就會變得很痛苦。因為花瓶是你自己,也是這麽多年你自己親手弄成形的。


    如果一開始就沒有花瓶,那麽摧毀花瓶的時候也就不會痛苦難受。但這不可能,花瓶隻是大小問題,肯定會存在。必須經曆這種激烈的狀態,就像毛毛蟲變成蝴蝶,就是毛毛蟲的死期。”


    “你覺得,這樣對我們兒子,好嗎?”


    袁天佑:“好不好,我不知道。另外,有一個關鍵點,我沒有說。這不是關於成長,長文和我的狀態,不是關於成長,而是關於醒來。”


    “醒來?”


    袁天佑:“是的,這個世界不真實,所以是醒來。成長,就像在夢境中好好好玩耍,而不是被夢境中的元素所拉扯。看看那些所謂的大人,隻不過是在恐懼鞭笞中瑟瑟發抖而已。成長,就是停止相信恐懼。


    你擔心某件事情的發生,你狹隘的腦子判斷這種事情的發生是一件壞事,這就是沒有成長。而你,為了避免這種事情發生,編造一些方法來避開這樣的將來,但事實上你根本不知道這樣的方法是否有用。


    這依舊是沒有成長,就像小孩子相信那些神話故事一樣。但醒來,則是直接醒來。就像在夢裏一樣,你想要醒來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總是要遇到一些難以承受的事情,或者某些大幅度的情緒波動,你才能從夢境中掙紮醒來。


    當然,這種醒來,不是你說你努力就可以醒來的。它像一條線,沒有跨過這條線的時候,隨時都可以往回走。就像張十三刀一樣,雖然有過思考,有過被打醒的經曆,但沒有跨過那條線,所以隻需要調整心情慢慢就會變成正常人。


    可是,一旦跨過那條線,就沒法再回去了。你可以壓製可以阻礙整個過程的推進。但你沒法回去,沒法變成正常人。那種想要撕碎自己,想要吞噬自己,想要扔掉全世界的狀態,總會出現。


    長文會迷茫,會抑鬱,會不知所措,會覺得世界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會想要死掉。但他想要死掉的,不是自己的生命,而是那個被稱之為自己的角色,也就是關於‘袁長文’這個角色的種種。


    但因為,我們一直相信這個角色就是自己,所以才會有感覺想要自殺。這就是開始,哪怕在理智上他知曉自己的目標,知道自己要規劃未來,知道自己要跟長馨好好生活。但這種吞噬感依舊會出現,並且越來越嚴重。


    從夢中醒來很痛苦,這是一條血淋淋的道路。”


    “醒來之後呢?你要離開這個世界嗎?為什麽要醒來?就像你說的,做夢就好好做夢,幹嘛要醒來?長文是不是會變得像你一樣,隻知道什麽順流,一點都不在乎別人的感受?長馨怎麽辦?她那麽喜歡她哥哥?


    這次長文毀掉了整個婚禮,跟長馨遠走高飛。我已經想通了,不求什麽其他事情,隻要兩人好好活著就行。什麽麵子之類的,我都不要了。但你現在告訴我,長文會變得跟你一樣?!”


    袁天佑:“你看,你這種想通就是一種成長。父母知道自己的兒子與女兒在一起,能想通的有幾個?能這麽短時間想通的,又有幾個?你的成長,已經讓你扔掉腦子裏的那些狗屎,所以你才會覺得這樣的事情也可以。


    這種事情的發生,你會很痛苦,對吧,長文毀掉婚禮之後,你也難過了很多天。這種痛苦,就是因為你腦子裏有那些狗屎玩意,你相信了那些狗屎玩意,當事情跟腦子裏的東西發生衝突時,難受情緒就出現了。


    要麽,你去改變事情,比如把長文抓回來,然後強行讓長馨跟張英俊繼續完婚。要麽,你就扔掉自己腦子裏的狗屎玩意。這兩種方法,都可以讓難受的情緒消失。現在,你已經扔掉了腦子的一部分玩意。


    很痛苦,畢竟對於母親來說,這種事情的發生打擊很大。這種痛苦就是扔掉腦子扭曲,扔掉角色所帶來的痛苦,而長文,將會扔掉腦子裏的所有扭曲,那種痛苦更加可怕。沒有經曆過的人,怎樣聽我描述都沒用。


    至於你說的,長文將來不考慮別人的感受,這是會的,也是不可避免的。事實上,關於考慮別人這就是腦子裏的扭曲。先祖有一種說法,u看書ww.uukanshu‘太上忘情’,就是這樣。不是去變得像石頭一樣無情,而是忘情。


    我不知道為什麽家人被綁架,我要難受或者我必須要拯救家人。但是,我也並非沒有感覺,並非肯定拋棄家人。而是,家人在我心中不會造成任何拉扯。也許我會去救家人,也許我不會。


    關鍵在於,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會做些什麽。沒有腦子裏的扭曲來拉扯來規定,我必須為家人難過或者我必須去救家人。扔掉了腦子裏的扭曲之後,就隻剩下順流。忘情,並非無情,而是內心沒有拉扯。”


    “我不想聽這些。你告訴我,怎樣跨過那條線,怎樣才能醒來!有沒有任何方法可以避免?”


    袁天佑:“我也不知道,沒人知道怎樣跨過那條線。看起來是主動,但更像是一種被動,忽然之間你就被撞飛到那條線的另一側。每個人被撞飛的事件都不一樣,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要經曆些什麽才能跨過那條線。


    而避免……你怎麽可能避免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呢?長文會斬殺,會不斷的體驗那種內心難受和吞噬,並且他會明白,強行壓製情緒隻會讓這一切拖得更長更難受……我估計,長文的天賦會變成【大逆不道】。”


    “袁天佑,你混蛋!”


    妻子再也沒法穩住情緒,哭著,用拳頭砸向袁天佑。眼淚流淌,那是自己的兒子和女兒。誰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可以好好的過一生呐。


    “嘶!”


    袁天佑的手掌,被妻子咬出血跡。


    血液順著手腕緩緩滑過,還有眼淚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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