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顧居易剛一走出101號房門,就看見老宅子前院的木樁椅子上,坐著一個人。那個人背對著他,抬著頭像是在仰望天空。


    顧居易走過去,主動打了聲招呼:“早上好。”


    那人回過頭,別在耳邊的猩紅色蜘蛛發夾依舊有些嚇人,她微微一笑說:“你難得對我這麽和顏悅色。”


    氣氛瞬間變得無比尷尬。顧居易頭疼地歎了口氣,他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跟202號房的長發女人相處。


    長發女人從木樁椅子上站了起來,轉過身麵向顧居易,主動打破了沉默:“你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顧居易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就將心裏的疑問托盤而出:“在幸心醫院裝神弄鬼的那個女人就是你吧?”


    “你如何能確定?”長發女人好奇地問。


    “因為我認出了你的蜘蛛發夾。”顧居易坦誠相告。


    其實,顧居易與長發女人並沒有見過幾次麵,而且當時醫院走廊的燈光偏暗,她還又在臉上打了青光。如果不是因為她的耳邊別著蜘蛛發夾,他估計也不會聯想到是她。


    衣領口處的袖珍小燈泡,再加上老宅子最多隻允許住戶在外逗留24個小時這個規則,顧居易更加確定,裝神弄鬼又能憑空消失的就是住在202號房的長發女人了。


    “原來是這個小東西出賣了我呀。”長發女人伸出手摸了摸耳邊的蜘蛛發夾,繼而突兀地問,“那個被我嚇暈了的人,沒事吧?”


    “沒什麽事了,不過他的家人因為想追究醫院的責任,所以報了警。”顧居易有些訝異長發女人對被嚇之人流露出的關心,“你到底為什麽要去幸心醫院裝神弄鬼?”


    “還不都是資料房讓我這麽做的。”


    幾天前,長發女人在資料房得到了新的任務——前往幸心醫院製造一場惡作劇。時間是午夜12點,道具是一個蛋糕,台詞是“請把蛋糕送給蒲曉蕾”。


    “午夜12點還能製造什麽惡作劇?”長發女人不悅地撅了撅嘴,“不就是讓我去醫院扮鬼嘛。”


    “那資料房讓你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顧居易完全想不通。


    “我原本也想不明白啊。”長發女人的眼珠在此時突然麻溜地轉了轉,“直到我昨晚在幸心醫院看見了你,我猜一定跟你有關係。你現在要完成的任務是什麽?”


    “我現在要完成的任務,是調查一個叫蒲曉蕾的女孩的死因。”


    “是個女孩啊……”長發女人貌似很失望,她自言自語地說,“可我要找的是一個男孩,不對,他現在應該是個男人了……”


    原來長發女人也和陳小勞、甘正堂他們一樣,是自願留在這幢老宅子裏找人的。顧居易不禁有些羨慕起他們來,至少他們目標明確,而他卻像一隻無頭蒼蠅似的,連該往哪飛都不知道。


    “你看起來好像很難過。”長發女人忽然湊近顧居易的跟前仔細瞧了瞧,然後她舉起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你哭吧,我可以假裝沒看見的。”


    長發女人孩童般稚嫩的行為,此刻卻像一陣清風,吹散了顧居易心間的些許陰霾。他想他們或許也能成為朋友,於是便主動自我介紹說:“你好,我叫顧居易。”


    長發女人放下捂住眼睛的雙手,愣怔地看了顧居易好一會兒,才說:“我叫霍夕拾。”


    顧居易笑著對她點了點頭,然後百無聊賴地在木樁椅子上坐了下來。現在除了曬太陽,他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做什麽,才能改變目前的困境。


    “你是遇到什麽問題了嗎?”霍夕拾也在木樁椅子上坐了下來。


    顧居易把自己需要完成的第一個任務,具體地跟霍夕拾講了一遍。霍夕拾安靜地聽他說完,然後分析道:“這麽看來,蒲曉蕾死前的心願就是想讓紀真韞明白,她一直是在乎她這個朋友的。這個心願你已經替她完成了。現在,你隻需要找出她的死因就能完成第一個任務。”


    “我真的沒辦法直視橘紅色色塊……”顧居易軟弱地把頭埋進了雙臂間。


    “說了半天,原來你是在煩惱這個啊!”霍夕拾從木樁椅子上彈跳下來,“我有辦法,你等著啊。”


    顧居易還沒從霍夕拾給予的希望中回過神來,霍夕拾已經一溜煙地跑上二樓,進了她租住的202號房。不一會兒,她就拿著一個蝴蝶蘭色的長方形盒子跑了回來。


    “呼……這個給你……”霍夕拾氣喘籲籲地把盒子塞進顧居易的手中。


    “這個是什麽?”顧居易邊問,邊好奇地打開了手中的盒子,“眼鏡?”


    “這個是變色眼鏡。”霍夕拾解釋說,“你戴著它去資料房,這樣你在大熒幕上看到的色塊就不是橘紅色的啦。”


    “這樣也可以嗎?”顧居易充滿期待又有點不敢置信地問。


    “當然可以,我試過啦。”霍夕拾自信滿滿地保證說,“我最討厭吃茄子了,但是那一次資料房非得逼我吃茄子才肯給線索,於是我就用花椒把舌頭弄麻了再去吃,一樣也過關了嘛。”


    用花椒把舌頭弄麻?這個霍夕拾真的是太古靈精怪了。去往資料房前,顧居易忽然玩心大起地對霍夕拾說:“等我從資料房出來,請你吃飯。”


    “好啊!”霍夕拾笑得好燦爛地問,“請我吃什麽?”


    “……茄子!”


    看了一眼霍夕拾瞬間陰沉下來的臭臉,顧居易愉快地跑走了。他一邊跑,一邊恍然想起房東曾經跟他說過一句話——“願你能一直像現在這樣幽默。”


    顧居易幾乎都要忘了,自己原本也是一個幽默的人。


    顧居易坐在資料房的木質靠背椅上,先是靜靜地穩定了一下心緒,然後才戴上霍夕拾給他的變色眼鏡,最後果敢地開口說:“請調出蒲曉蕾失蹤前在市區的最後一段錄像。”


    影片開始了,一開場的那個身穿橘紅色連衣裙的身影,此刻在顧居易的眼裏已經變成了不懼威脅的藍紫色身影。因為他始終不曾閉眼,uu看書 .uuknshu 影片也因此順利地播放了下去——


    蒲曉蕾拎著蛋糕從西餅屋走出來,在穿過馬路時,一輛黑色轎車不小心撞倒了她。之後,她麵色痛苦地躺倒在馬路上。


    黑色轎車在撞倒蒲曉蕾後,也馬上停了下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急切地從轎車裏麵走出來,他來到蒲曉蕾的跟前查看了一下她的傷勢。然後,他邊抱起受傷的蒲曉蕾,邊對她說:“我送你去醫院。”


    男人與蒲曉蕾一起上了黑色轎車。之後,轎車絕塵而去。最後,黑色轎車停在了幸心醫院的門口,男人把蒲曉蕾抱出來,走進了醫院。


    大熒幕播放至此,突然就黑了。


    顧居易以為影片結束了,然而並不是這樣,因為大熒幕上很快就出現了時間數顯——15:30。數顯一直在往上變化,這表示,事件仍然在發生,可是影片隱去了內容。


    15:40,數顯結束。男人又重新把蒲曉蕾抱出了醫院,這時,他們的身邊多出了一個女人。他們三個人一起上了黑色轎車,之後轎車再次絕塵而去。


    數顯再次出現,15:45。時間過去了半個小時,16:15,數顯結束。男人似乎將車開到了市郊,他把車熄火,對著後座的兩人說:“到了。”


    影片播放至此就真正結束了。


    顧居易閉著眼,一動不動地坐在此刻漆黑安靜的資料房裏,腦海中不停地閃現出疑問:他們為什麽走進了醫院,10分鍾後又走了出來?那個多出來的女人是誰?他們最後一起到的地方究竟是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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