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玄域邊界·黑色群山。


    被木頭陀夾在懷裏的沉白,感到越來越不對勁了。


    作為舊土老祖下的第一人,奴族的木頭陀沒有血脈能力,憑的是一身登峰造極的武道修為,他基礎之牢,宛如萬裏大山的基岩,體力綿長,吸入一口空氣,可以高強度戰鬥五日以上!


    然而沉白察覺到,木頭陀的呼吸愈加紊亂,胸膛全部濕透,血液和汗水結成痂,黑臭難聞。


    果然,在進入群山後,木頭陀隻奔行了不到百裏,就踉蹌倒地。


    沉白和大闇清音被摔到地上,滑出幾十米。


    “馬奴哥哥!”嬌憨的少女帶著哭腔爬到木頭陀身邊,手忙腳亂地給他包紮傷口。


    沉白仔細打量這個健壯的奴族漢子,發現他的右臂齊肩而斷,渾身上下根本就沒有完好的地方,很明顯,他在傷勢還沒好透的時候和大闇重瀾交戰,完全敗下陣來。


    “頭陀兄,堅持住,我們已經逃到這裏,不能前功盡棄。”沉白在木頭陀旁邊蹲下,金焰覆蓋他的身體,極大強化自愈能力:


    “看看大闇清音,想想你們的未來!”


    木頭陀的眼睛劃過明亮的光芒,但馬上光芒熄滅,再不複明亮:


    “不用了……雲兄,我的命洞被扯下,想來這個時候已被大闇重瀾毀掉,自此之後,我會愈發虛弱,最終的結局,就是躺在床上等死而已。”


    他握住少女的手,輕輕道:


    “抱歉,清音,不能陪著你了,你以後……”


    “去你的木頭陀!”大闇清音怒目圓睜,惡狠狠道:


    “任多廢話,你殘了,我養你便是;你若死亡,我就隨你而去!”


    “你,要聽話!”木頭陀急了:


    “雲兄,請你幫我把她帶走……”


    “這我辦不到。”沉白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傷口,苦笑道:


    “我現在打不過她。”


    “你、你們!”


    “別說了,馬奴哥哥……”少女捧起木頭陀的臉頰,輕輕吻了上去:


    “我會用生命保護你。”她的眼睛露出如水的波光,笑著道:


    “我們還有好多事沒做,成親、生一雙兒女、一起種田、一起衰老……我在家中的時候,流雲哥哥常來找我,我知道家裏的意思,他確實很好,但是,能成為我大闇清音丈夫的人,隻有你。”


    “我拋棄所有,和你在一起,隻是因為我喜歡你啊。”


    少女抱起木頭陀,她身材嬌小,奴族漢子健壯高大,這幅場景本來會滑稽可笑,但他們浴著鮮血、緊緊倚靠,在這黑色的群山之中,卻意外的和諧。


    “馬奴哥哥,我們成親吧,不需要長輩的祝福,青天、大地、群山和萬物會見證我們終將長相廝守;不需要宴請成千上萬的族眾,隻要我們兩個就好。”


    “哦,當然,我們還需要一名司儀……雲兄,可以勞煩你麽?”


    “沒問題。”沉白笑道:


    “能為二位主持,是我的榮幸。”


    ……


    深夜。


    群山之中。


    在某個峽穀裏,有一座小院。


    院子整潔幹淨,窗戶上貼著紅紙和喜字,大闇清音持有的衍生物【不完整的許願石】可以造出許多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因此蓋頭、秤杆一應俱全,紅燭火盆凋龍畫鳳,極美極豔。


    沉白特意將衣服洗幹淨,把血汙全部祛除,畢竟不論是舊土還是聯邦,在成親的時候,渾身掛滿腸子都不是一件吉利的事。


    大闇清音鳳冠霞帔,木頭陀穿著大紅的狀元服。


    他們麵對著麵,目光沒有從對方的臉上移開半刻。


    木頭陀也想明白了,事已至此,自己等人被大闇追兵找到的概率無限大,幾乎必死無疑,還不如去他姥姥的,別想那麽多有的沒的,好好度過這剩下的時光。


    沉白看出來,這對卷侶已經心存死誌,沒想過活命。


    “好了,兩位……”沉白微笑道:


    “茲爾新婚,恭祝連理,第一禮,成婦禮!”


    這一禮本該敬父母,但這個時候很明顯不現實,因此木頭陀和大闇清音便跪拜刻著“祖庭”二字的神龕。


    “第二禮,沃盥。”


    “第三禮,同牢之禮。”


    “第四禮,夫妻對拜之禮。”


    “第五禮,解纓之禮。”


    木頭陀和大闇清音各自剪掉一縷頭發,放入布囊中,接著又將白米、綠豆、蓮子、糯米等一起放進去。


    沉白握住他們的手,輕輕道: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木頭陀和大闇清音相視一笑,站起身來。


    “雲兄,大恩不言謝。”木頭陀抱拳道:


    “這裏危險,大闇王族不會放過我們,但他們卻沒有理由對你窮追不舍,從這裏一路去西北,有座磁母元山,那裏極適合隱藏,你先過去吧……我們不想拖累你。”


    沉白嘴唇囁嚅,最終還是緩慢後退。


    這對新人此時是豁出去了,估摸著一會兒就要洞房,他留在這裏實在不成體統。


    嗶嘀閣


    他緩緩退出去,貼心地關上了門。


    外麵夜色沉重如墨,沉白歎息著往遠處走去。


    然而,他隻前進了幾公裏,就遇到了不速之客。


    他儒雅英俊、穿著月白袍子,手持一畫著千裏江山的折扇,絕對是美男子一位。


    沉白站定,謹慎地看著麵前的年輕男人:


    “你是……山海流雲?”


    “不錯。”山海流雲看向沉白身後的大山,語氣平澹:


    “清音和木頭陀呢?”


    “別扯這套沒用的。”沉白的眼童變成金色:


    “先打倒我再說。”


    “嗬……你這人,倒是夠義氣。”


    山海流雲抿了抿嘴:


    “你的袖邊,紋著孔雀的圖桉,這是大闇家族婚禮司儀的裝扮……木頭陀和清音,剛才成親了?”


    “沒錯。”沉白嗬嗬冷笑,毫不留情地捅刀子:


    “洞房花燭夜,人家現在美得很呢。”


    山海流雲如遭雷擊,喃喃道:


    “即使被逼入絕境,清音,你還是要跟他在一起……在你心中,我不如木頭陀遠矣。”


    他踉蹌後退,轉過身去。


    隨即,從虛空中掏出一杆銀色的長槍。


    白袍銀槍,在夜色下更顯蒼涼。


    沉白見山海流雲沒有攻擊自己的意思,皺眉道:


    “你想做什麽?找他們?我不會讓你輕易……”


    “不,她心有所屬,我山海流雲不屑做拆散鴛鴦的小人。”他頓了頓,接著道:


    “然而,今天是清音的大喜日子,誰都不能破壞。”


    “大闇在這附近的追兵很多,光返血吞天的大將就有三個。”


    “我去……引開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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