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鎮,中心城主府。


    丹流宇麵無表情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幾名勁裝武士,許久沒說話。


    偏殿中的氣氛愈加沉重,武士們感覺喉嚨裏有了壓不住的血腥味,他們強忍著恐懼,壓下沸騰的氣血。


    這不是錯覺。


    他們知道,麵前的少爺,跟自己等人不一樣。


    丹流宇是真正的舊土貴族,姓氏為“丹流”,雖然不屬於三十支王族裏的一員,但也擁有不可小覷的血脈天賦。


    對於丹流一族來說,控製血液、在體內碾碎五髒,真的如吃飯喝水般簡單。


    大概過了一炷香的時間,丹流宇才哼了一聲,淡淡開口:


    “那幾個廢物呢?”


    “回少爺,都死了。”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少爺仁慈,我們會將他們幾個葬在鎮西頭的墳地中……”


    “自作聰明!蠢貨!”丹流宇嗤笑,說話的那名武士哇的從口中吐出千瘡百孔的肝髒,隨即在地上抽搐幾下,便沒了生機。


    丹流宇的聲音,仿佛地獄裏的魔鬼:


    “本事沒有,腦袋也不靈光!把那幾個蠢貨的屍體找回來,扒掉衣服,扔出清風鎮,去喂變異獸!他們的家人,全部給本少爺發配到礦場去!”


    幾個武士沒有遲疑,磕頭如搗蒜,連連應諾。


    這幅場景,絕不可能發生在聯邦,這倒不是因為人類比畸變種更善良,而是因為,恩威並施才是禦下之道。


    ——那幾人前去老駱家,雖然辦砸了差事,甚至連性命都交代在那兒,但無論如何,他們死在了意料之外的敵人手上,是為丹流宇而死!


    這絕對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典型代表,稍微有點心眼的上位者隻會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安頓死者的家人,收買一波人心,就算再怎麽不濟,也不可能把戰死下屬的屍體拿去喂變異獸,連帶其遺孀親眷都發配礦場。


    然而不論是丹流宇還是那幾名武士,都對這處決習以為常。


    奴族的這個“奴”字,真不是瞎起的。


    雖然在如今的舊土,奴族的生存環境已經比數百年前好了很多很多,但……


    奴族終究是奴族,貴族殺的再多,隻要沒有驚動王族甚至祖庭,就真的是微乎其微的小事。


    丹流宇煩躁地擺手,戾氣消散了一點。


    “仔細說一下,那間小院裏發生的事。”


    “是,少爺,一開始,他們幾個按照您的吩咐,隻放火,不殺人,一切進行得很順利,但最後卻突然出現了攪局者。”


    “能查到身份麽?”


    “……沒有,少爺。”察覺到丹流宇的眼神又陰沉下去,武士趕緊大聲補充:


    “但是,據鄰居目擊,攪局者是個穿青衫的少年,有人說,他和一曼妙女子昨日一起來到了老駱的家中……我們問了很多人,得到的情報驚人地一致:少年和少女擁有難得一見的容顏,特別是少女,她的美貌無人能及。”


    “你是在暗示本少爺,他們倆都是貴族?”


    “小人不敢,但見過他們的人都說,他們絕不可能是從小地方出來的。”


    “嗬。”丹流宇冷哼,卻也接受了屬下的判斷。


    在他心裏,也認為攪局者是貴族。


    奴族的泥腿子,怎麽可能那般大膽?


    “他們現在人呢?”


    “離開清風鎮了。”


    “拿著我的令牌,找我四叔,讓他老人家帶兩支家族衛隊追殺過去……不,等等,事情要跟我四叔說清楚,讓他謹慎一點。”


    “是!”


    幾名武士離開後,有下人魚貫而入,將血跡和屍體清理幹淨。


    丹流宇靜靜靠在椅背上,不斷思索著剛剛發生的異變。


    在湧城的那個泥腿子,背後也有貴族靠山?怪不得……


    絕世容貌的少年少女,哼,沒有見識的奴族,這也叫線索?真該把他們全殺了。


    王室那邊催得緊,湧城的事不好辦了……


    他揉著眉心,感到苦惱。


    放火燒家,卻要留老駱和其妻子的性命,就是要讓他們的兒子從湧城回來,隻要到了自己地界兒,丹流宇就可隨意拿捏,就算這泥腿子再有本事,也掀不起風浪。


    可現在,卻有了變數。


    ……


    “嘚——駕!”


    沈白揚起鞭子,在馬獸的耳邊揮舞一下,馬兒受驚,速度又快了幾分。


    “貓兒姐,這個世界可真不得了啊!”沈白摩挲著鞭子,回頭對少女說道:


    “那個老駱,本隻是一個賣獸雜湯的小商販,但卻在危及生命的時刻看穿了許多,那嘴皮子、那分析能力……嘖嘖。”


    “親愛的,你似乎挺欣賞他?”


    “確實,貓兒姐,這個世界太大,人類和畸變種太多,但出於風口浪尖的弄潮兒隻是那麽一小撮兒而已。”


    “絕大多數人,都是芸芸眾生的一員罷了,他們是螺絲、是砂礫、是磚石,世界有沒有他們都一樣……這樣說雖然可悲,但現實就是如此,很多很多人的存在,對這個世界並無意義,他們也許是完美的父親母親,也許是盡職的教書先生,但除了他們的親朋子女外,他們的一生都如落入大海的雨滴,隻能翻起刹那的細小水花。”


    “聽起來很殘酷,可當把萬物都放進宏觀的時間裏時,幾乎所有生命都是可有可無的點綴而已,當然,貓兒姐你這樣的存在除外。”


    “可即使卑微如一粒塵沙,但當陽光偶然照耀在其上時,某些人卻總能閃耀出動人的光芒。”


    “近乎冷血的智慧、可以匹敵神明的勇氣、比時間界壁還堅不可摧的意誌……這些璀璨的瞬間點亮了歲月,讓時間和命運的長河有了最動人心魄的美麗。”


    “這樣的人真的不多……我記得這個月初,【大佛之右臂】複活,其波動傳播到了神都卻又馬上消失,是一個年輕的監測員及時發現了它,並冒著監禁一生的風險拉響了最高等級警報。”


    黑發金瞳的少女笑開了花:


    “親愛的,你想做英雄啊?”


    “英雄誰都想做,但做英雄的後果……害,這個話題以後再說吧。”


    沈白活動下脖子,收起鞭子,看向後麵。


    “總算過來了,看樣子,幕後黑手不是膽小鬼。”


    “可惜……他運氣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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