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才等了半天,早已不耐煩了,轉過頭叫道:“娘子!”


    笙娘子忙上前接過他遞過來的帕子,按在一旁的麵盆中,先洗了洗,吸飽了水,又擰得半幹,重新遞了回去。


    蠻兒也漸漸回過神來,她雙手環胸,雙腿擋著下體,摸了地上的衣裳就往身上裹。


    笙娘子裝作給她撿衣服的模樣,偷偷撿起了地上的那一隻瓷瓶,乘人不備,把瓷瓶收入了袖中。


    此時此刻,李德才再也不去想什麽尊卑上下,隻求老天開眼,給自己這條賤命一道生路。他吩咐笙娘子道:“我搓胸口,你搓手腳,使勁!”又對著護衛們叫道,“去尋酒跟薑來,再多燒點熱水!”


    一時間,滿院子的人都動了起來。


    眾人各種辦法使盡,小皇帝依舊一點反應都沒有。


    幸好這處院落在宣德門外不遠處,浚儀橋街邊上,左右乃是鬧市,走幾步就有一個極大的醫館,護衛又是砸錢,又是恐嚇,拖來了一名坐館的大夫,幾乎是拽著把他推進了屋。


    大夫一進門,看了亂七八糟的床榻,又掃了一眼小皇帝的臉,探出手去試了試鼻息,立刻變了顏色,拔腿就要往外走。


    禁衛們擋在了門口,還有兩名抽手拔了刀。


    那大夫嚇得滿頭冷汗,口中道:“京城之內私人不得帶刀,你們這是犯法!我要去京都府衙告你們!”


    在場沒有一個人理會他。


    那大夫又道:“你們拖著我過來,醫館中人人都瞧見了,你們想要躲也躲不掉!我醫術不佳,實在治不好這病人,你們另請高明吧!隻要放我走,我一定不會對外多說一句話!”


    一麵說,一麵對著滿室的人拱手做揖。


    李德才的心拔涼拔涼的,心中慌得不行,他倒是還有幾分理智,對那大夫道:“你先來瞧瞧,至少紮個針,把個脈啊!”


    大夫要跑跑不掉,隻得哭喪著臉,訴道:“氣都沒了,還紮什麽針啊!”


    話雖如此,依舊伸出手去捏了趙顯的脈。


    忽然之間,他咦了一聲,又去摸了趙顯的脖子,口中道:“你們對他做了什麽?”


    他揭了趙顯的眼皮,又去撬了趙顯的牙關。


    舌頭上幾片人參頓時映入了他的眼簾。


    那大夫摸了一片出來,湊近鼻子聞了聞,疑惑地道:“這多少年的人參,味道居然這般濃。”他仔細嗅了嗅小皇帝的嘴,又道,“不對,人參不會有這樣大的味道。”


    李德才回道:“這是兩百年的高句麗參片!”又遞過去那個藥瓶,道,“這是才吃的,吃了三粒。”


    那大夫一臉震驚,道:“哪裏來的兩百年的參片!你們在哪裏買到的。”又刮了一絲藥丸下來,放到舌尖上舔了舔,“這又是哪家做的藥?”


    李德才罵道:“你管哪裏來的人參,哪家做的藥!你隻管救人,若是我們家主子有了什麽閃失,你也不要想活著走出去了!”


    他一個皇城之中的閹人,見慣了上位者高高在上的口氣,如今情急之下,竟也帶了幾絲那個味道。


    大夫忙道:“這人參還有沒有,再給幾片他含著,煮一碗參片湯,兌了藥丸,先給他灌下去!”


    笙娘子聽了,忙拽著蠻兒道:“我們去找藥罐。”


    蠻兒一臉呆滯地被她拉著往外走。


    才離開了護衛們的視線,笙娘子就對蠻兒道:“你曉不曉得李公子是誰?”


    蠻兒驚魂不定,又是害怕,又是難過,白著臉搖了兩下頭。


    笙娘子冷聲道:“他是當今的天子!”


    蠻兒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笙娘子伸出手去,手心上放著那一個小瓶子,口中道:“這東西你從哪裏找到的?”


    蠻兒恍恍惚惚的,好一會兒才回道:“娘子的枕頭裂了,從裏頭掉了這個出來,我剛好看見,想要收起來,順手……就放進了懷裏……不想李公子敲門,我就去應了……娘子難得睡得沉,又吐,公子身上有酒……味道……我怕娘子不舒服,就想給他換身,換衣裳,後來不知怎的,這瓶子沒有放好,灑了……”


    她喃喃地道,話說得語無倫次,站了一會,隻覺下身實在痛得厲害,於是扶著牆,坐在了地上。


    笙娘子的臉色難看極了,她看了看蠻兒,心中轉過千百種念頭,甚至起了一種可怕的想法。


    她捏了捏拳頭,思來想去,覺得實在是沒有辦法做得幹淨,總歸會有首尾,隻得木著臉看著地上的人。


    蠻兒又道:“他……李公子好似發了狂。”她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他對我用強,我反抗也扛不住……”


    笙娘子咬了咬牙。


    她把事情過了一遍,覺得自己暴露的風險大得可怕,於是低聲道:“如果聖上有了什麽問題,你知道我們會有什麽下場嗎?”


    蠻兒嚇得一個激靈。


    看那李公子的症狀,與教坊司裏頭叫做馬上風的並無二致。


    無論小皇帝能否救活,他是在與自己行房時發的病,說破天也洗不清自己。


    自己會不會被嚴刑拷打,淩遲處死……


    蠻兒張大了嘴巴,嚇得不行,連身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笙娘子將那個瓶子在蠻兒麵前晃了一下,道:“這是春宵水,能使男子欲火焚身,金槍不倒,一回最多也隻能用幾滴。”她嚴肅地道,“你是我的丫頭,我不想你出事,如果宮中來人問起來,你知道該如何說嗎?”


    蠻兒全身顫抖,滿臉是淚,不住的搖頭。


    笙娘子又道:“你見我懷著胎,李公子吃了許多酒,就要給他換衣衫,醒過酒才過來尋我,誰知他喝了酒,控製不住自己,就把你撲在了床上。你從未見過這瓶藥,無論哪個醫官說他身體不對,應當是用了助興的藥物,你都要說不知道,咬緊牙關,絕對不能承認,記住了嗎?”


    她見蠻兒拚命點頭,並不說話,於是微微提高了聲音,逼問道:“記住了嗎?!”


    蠻兒哭著點頭。


    笙娘子又道:“你要怎麽說?!”


    蠻兒斷斷續續地道:“李公子滿身的酒味……一進房間……就把我撲在床上,我……我不曉得發生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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