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元年,正月初二,宮保今日要正式拜王珪為師。


    一大清早,福伯便將宮保給喚了起來,開始與他講述今日拜師禮的流程。


    唐代以前,拜師禮並無固定禮儀與流程。


    而從大唐開始,便有了正式的拜師禮。甚至《通典》之中,對於皇太子如何拜師,都有了詳細規定。


    師徒關係,在這個時代,可是僅次於父子關係的,正所謂“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師父”,拜師自然是件大事。


    當然,這指得是王珪這般士族身份而言,像錢金寶拜師宮保,那當眾磕了頭,便算是禮成了,沒有那麽多禮儀。


    憑王珪的身份地位,收宮保為弟子,自然不能如此隨意,要大宴賓客,以為見證。


    福伯給宮保交代拜師的流程,卻聽得宮保一個頭兩個大。


    繁瑣,實在是太繁瑣了。


    他今日需著青衫,手捧拜師貼,跪與堂屋外。


    再由福伯引領,正衣冠,入堂屋,當著賓客的麵,叩拜至聖先師孔子神位,雙膝跪地,九叩首;然後是拜王珪,三叩首。拜完王珪,宮保向王珪呈上拜師貼,贈送六禮束脩。


    之後是王珪訓話,賜名之類。


    行過拜師禮後,宮保還要按王珪的要求,將手放到水盆中“淨手”。


    代表淨手淨心,去雜存精。


    最後一道程序最讓宮保蛋疼,那就是王珪要手持朱筆,以朱砂在他的眉心點一顆像痣一樣的紅點,此為“朱砂開智”,意為開啟智慧,目明心亮。


    宮保甚至一度認為,莫不是福伯在捉弄自己?


    眉心點一顆紅痣,那不是女人才會做的事情嗎?


    這當真是拜師禮的一部分?


    宮保不懂,也不敢問……


    福伯與宮保絮絮叨叨了半個多時辰,直到宮保再三保證自己記住了,才放其離開。


    偷偷抹了把額頭上浸出汗水,宮保也不敢再耽誤時間,匆忙向夥房行去。


    今日午時,便要在後衙外院大堂,進行拜師禮,之後自然還有席宴。


    說起來,唐人士族,很是喜歡舉辦席宴,這一點從後世國寶書畫《韓熙載夜宴圖》中,便能一斑窺豹。


    宮保聽聞拜師禮後還有宴會,自然當仁不讓,接過了烹製宴席菜肴的任務。


    他打的小算盤,便是打算借這次宴會,將自己的廚藝給推銷出去,以此來爭取外賣席宴的訂單。


    當然,宮保還是要臉麵的。


    他自然不會傻乎乎的跑去與那些賓客們說,這是自己想賺點零花錢,讓那些賓客到他這裏來訂餐。


    這種事情,好說不好聽。


    雖然唐初並不禁止官員經商,但做餐飲外賣,似乎也算不得上台麵的買賣,又如何能講得出口。


    就算宮保他不要臉麵,王珪也是要臉麵的。


    為了賺點小錢錢,損害了名聲就得不償失了。


    故而宮保打算將錢金寶給推到台前,若是賓客們吃得滿意了,想要訂餐,那便是錢金寶的事情,與他無關。


    嗯,果然收個徒弟,好處多多,宮保再次給自己默默點了個讚。


    宮保在夥房之中,一邊教授錢金寶廚藝,一邊忙著準備拜師宴的菜肴,直到快到時辰了,婢女玉娘來喚他,他才匆匆跑回了內院更衣,準備給王珪行拜師禮。


    王珪身為成都縣的縣令,朝堂正五品的官員,今日要收弟子,自然引來高朋滿座。


    成都縣縣衙的縣丞、主薄、縣尉,六房的錄事、佐吏全數到場,趙弘安、袁天罡當然也不會缺席。加上成都縣裏的名士、蜀郡中與王珪相熟的官吏,林林總總來了數十名賓客,好不熱鬧。


    宮保換好福伯給他準備的青衫,快步走到了外院大堂前,規規矩矩跪在大堂外,準備開始拜師禮。


    王府的姬妾,在得到王珪示意後,奏響了樂聲,賓客紛紛收聲側目,將目光投向了跪與大堂外的宮保身上。


    宮保在福伯的引領下,進了大堂,九跪三拜,一係列繁瑣儀式走完,最後被王珪用朱砂在眉心點上一顆紅痣,拜師禮便算禮成了。


    堂屋之中,頓時響起一眾賓客的賀喜之聲。


    王珪也有意提攜宮保,撚須含笑為他介紹堂屋內一眾賓客的身份,卻讓宮保不斷躬身施禮,腰都快直不起來。


    反正他是見人就拜,幾乎都快成條件反射了。


    至於對方究竟姓甚名誰,是何官職,宮保早就已經聽迷糊了。


    大堂內一圈走完,宮保跟在王珪身後,行到一人身前,宮保習慣性的,看也未看,直接躬身揖禮,又拜了下去。


    “學生守拙,見過……”


    不等他話說完,耳旁卻傳來長腿妹子那銀鈴般的笑聲。宮保愕然抬頭,才發現自己拜的居然是正捂嘴輕笑的王嫣然。


    他不免臉色有些微窘,心中卻很是欣喜。


    兩日未見到王嫣然了,宮保也不知道,長腿妹子是故意在躲著他,uu看書 w.uuanshu還是因為王珪的指婚,不好意思出來見他。


    其實王嫣然自從那日落水,被宮保以那種“羞人”的方式給救回來,早就惹得妹子一顆芳心,小鹿亂撞不已。


    再加上自己爺爺居然還親口說出,要將她許配給宮保,更讓王嫣然羞的兩天沒出自己的閨房。


    對於宮保,她的內心卻是有些複雜。


    畢竟宮保闖入她的視線之中,卻也不過幾日時間,就這般變成了她未來的夫君,讓王嫣然這妹子心中忐忑不已。


    今日王珪要收宮保為弟子,王嫣然即便再心中羞澀,卻也必須出席作為見證。


    她正糾結待會如何麵對宮保時,卻見宮保懵懵懂懂的跑到她麵前,向她恭恭敬敬的長揖一禮,頓時讓王嫣然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來。


    這一笑,倒是讓宮保與王嫣然之間,因為兩人關係轉變,而帶來的些許尷尬,變得煙消雲散消失不見。


    宮保有心想與王嫣然多說幾句,不過這大堂之上,今日他也算是半個主角,備受關注,卻也隻能安耐下心裏的悸動,與王嫣然對視一笑後,繼續跟著王珪拜見諸位賓客。


    折騰了半響,王珪領著宮保與賓客們互相見過了禮,便吩咐府中婢女,可以開席了。


    鼓樂齊奏,王珪的那幾名姬妾開始了演奏、跳舞助興,婢女們穿花一般往來於大堂之上,為賓客們送上美食美酒。


    正熱鬧之時,卻見老管事福伯匆匆走了進來,通秉道:“郎君,益州大都督竇公來訪。”


    此話一出,原本喧鬧的堂屋,頓時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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