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稱為肉山的,自然是衙廚夥頭錢老三。


    錢老三不知為何,居然待在後衙的外院中,一見到宮保回來,二話不說,直接給宮保跪了下去。


    以錢老三的噸位,這一跪,讓宮保都感覺地麵顫了兩下,聲勢實在駭人。


    “錢老三,你這是作甚?”


    宮保一臉不解,這大過年的,錢老三給自己來這一手是幾個意思?


    難道還要問他討要紅包不成?


    “師父在上,錢老三願賭服輸,是來給師父磕頭拜師的。”錢老三跪在地上,朝宮保露出一臉諂媚笑容。


    宮保愕然。


    拜師?


    拜你妹的師啊!


    他前幾天倒是想忽悠一個免費勞動力,好讓自己能夠偷懶。


    但今日不同往時,他拜了王珪為師,又馬上能獲得官身了,哪裏還耐煩收下錢老三這死胖子當徒弟?


    難道他今後還繼續當廚子不成?


    既然不當廚子,收錢老三這徒弟還有什麽意義?


    “錢老三,我等賭約尚未兌現,你這是什麽意思?嗯,對了,之前的賭約算我輸了便是,回頭我便寫二十道菜肴的菜譜給你就是了。你快起來,莫要再提拜師一事。”


    宮保很幹脆的開口認輸,卻不料錢老三卻不認可,依舊直挺挺的跪在地上。


    “師父說的這是哪裏話,弟子已經知道自己輸了。師父釀製的美酒軟玉,就連明府、行台郎中趙公、火井縣的袁明府都說了,比那涼井酒坊的酒水,不知強上多少倍。故而那賭約自然是弟子輸了,哪裏有不認賬的道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師父可不能讓弟子食言而肥啊。”


    他又十分委屈的擠擠自己肚子上肥肉:“弟子已經夠癡肥了,還請師父可憐則個。”


    宮保無語,也不知這死胖子哪裏來的消息,昨夜內院裏的事情,他怎麽這一大早就知道了?


    其實原因很簡單,王珪後衙裏,婢女們的一日三餐,皆是衙廚負責供應。


    而錢老三為了討好王珪,一點機會都不放過,一日三餐去後衙給婢女們送吃食,都是錢老三親自送來的。


    故而錢老三這胖子,與玉娘她們那些婢女,也極為相熟。


    今日一早,錢老三又照例給後衙婢女送來早膳,順口便聊到了昨日王嫣然落水一事。


    連趙牢頭都那般八卦,又遑論府中這些婢女。


    於是,幾位婢女嘰嘰喳喳,便將昨日發生的事情,講給了這死胖子聽。


    昨天晚上,在內院堂屋裏服侍眾人的婢女也不少,對於宮保被王珪收為弟子,被趙弘安舉薦為將仕郎,府中小娘王嫣然被指婚給宮保這些事情,自然都一清二楚。


    這些事在眾人看來,也沒什麽值得保密的,便也沒瞞著錢老三這胖子,全都當八卦講了出來。


    於是,原本心中對於宮保,還有所怨言的胖子,頓時聽出了一頭冷汗。


    這還是當日劉班頭等人口中的“小逃奴”嗎?


    他一介賤役,居然還想與宮保掰掰手腕,簡直就是自取其辱,心底那點對於宮保的怨恨,頓時飛得無影無蹤,再不見了蹤影。


    旋即,錢老三這死胖子,居然敏銳的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既然宮保有了官身,又拜了王珪這位正五品的高官為師,那他若是再拜宮保為師,豈不也是大好機會?


    若是平常,他一個夥頭廚子,要拜士族為師,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根本沒有人會搭理他,甚至說不得還會認為他得了失心瘋,直接命人打將出去。


    但宮保與他,卻恰好有賭約在先。


    而且那賭約還是宮保主動提出的,他若是輸了,便要拜宮保為師。


    原本與宮保打賭後,錢老三還惴惴不安了幾日,生怕自己真輸了賭約,那今後的日子可就暗無天日了。


    但此時看來,卻是無心插柳柳成蔭,歪打正著了。


    他錢老三若想日後不做這般被人呼來喝去的賤役,那說不得前程就要落在拜宮保為師這件事上了。


    打定了主意的錢老三,便老老實實的等在了外院之中,待宮保一回來,納頭就拜,要宮保收他為徒。


    宮保對於錢老三的話,也很是頭疼,卻又不知如何搪塞過去。


    當日的賭約又確實是他自己提出的沒錯,現在倒是被錢老三這胖子當成了借口,讓宮保好不頭疼。


    他通過錢老三的話,也大致弄清楚了錢老三的小心思。


    錢老三這般識趣,宮保倒也很是滿意。


    收下錢老三,對他而言,其實倒也不是壞事。


    反正看王珪那老頭的意思,即便收他為弟子,恐怕府裏的一日三餐,還得交給他來料理。


    既然如此,若是有這胖子代勞,那自然再好不過。uu看書 .uukanhu.cm


    但問題的關鍵是,他既然拜王珪為師,再收下錢老三,似乎就不合適了。


    難道讓王珪當錢老三這下九流廚子的師祖?傳揚出去,王珪的老臉還要不要?


    宮保卻是沒想過,自己拜王珪為師前,不也是一名廚子?


    當然,若是宮保目不識丁,王珪卻也不會收下他的。


    在王珪看來,能寫會算,又能做出那般絕句,便已然是讀書人,有資格當他的弟子。


    而錢老三,顯然屬於文盲,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的那種白丁。


    宮保對於這些事情,也大致了解,所以無論錢老三如何哀求,他也不敢點頭。


    “錢老三,拜師一事,不過是當日的玩笑罷了,你莫要當真,快快起來。”


    “不,不,這種事情哪能是玩笑?師父若不收下我,弟子今日便不起來了。”


    “我尚且年幼,哪有收你為徒的道理?”


    “學無長幼,達者為先,弟子怎敢嫌棄師父年歲大小?”


    宮保被錢老三的話給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幹脆玩起了賴,準備把皮球提給王珪那老頭。


    “錢老三,此事我說了不作數,還是等我師長來決斷吧。”


    錢老三哪裏敢與王珪提這種事情,便隻是咬定了自己與宮保的賭約,叩首求情不已。


    宮保對這胖子,也實在沒轍。


    此事說起來,倒也是他理虧。


    正鬧騰時,卻聽從院門處,傳來了王珪的聲音:“宮保,既然你當日與錢老三打了賭,那自然要踐行賭約,如何能不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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