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無旃檀功德佛!”


    水滸世界裏,李彥從大相國寺的佛像中,領悟出了鬥戰勝佛與旃檀功德佛的觀想法,後來更以旃檀功德佛之法,超度少東家殘害的女子亡魂,得天地功德降下。


    不同世界的佛陀是否唯一,這一點暫且不知,但彼此間或多或少有些關聯。


    再加上李彥逼近第八識的修行境界,此時的感覺不會有錯。


    那是上一任取經人,大唐三藏法師,如今失蹤的旃檀功德佛,玄奘的關注。


    但玄奘隱約透出的氣息,十分奇特。


    既非惡意,也非善意。


    似是一種澹漠的俯瞰,如同天地恒常,亙古不變。


    “莫非……”


    李彥眉頭一動,有了猜測,開始改變方式,以自身的功德之力接觸過去。


    果不其然,原本虛無縹緲的氣息,頓時變得凝實起來,這份功德更生出一種回歸源頭之感。


    李彥恍然,暗暗點頭:“天地異變,功德依舊,卻是這位的功勞,旃檀功德佛名副其實啊!”


    根據靈族所言,如今的天地混亂,清濁汙穢,並非異常,而是因為“始祖”乃盤古開天辟地之前的天地靈性,伴隨它的蘇醒,天地回歸原本的渾濁,當然就不是盤古族群所適居的環境了。


    由於證據太少,口說無憑,李彥對此持保留意見,但無論天地異變是不是奪回正統,都將造成一係列影響,有一個問題就不得不考慮。


    天地走勢既已改變,功德的反饋為什麽還是正麵向的呢?


    在特殊的環境下,做對天地有利的善舉,卻無法得到功德所降,這似乎才是正常的發展。


    以前這個問題並沒有深入探討,現在卻有了答桉。


    給予正麵反饋的,已經不是整個天地,而是昔日的玄奘法師,如今的旃檀功德佛。


    “代天地行使功德的賜予,當真是偉業!”


    “隻是難以支持多久了……”


    李彥並不知當年具體發生了什麽,以致於失蹤的玄奘居然以這樣的麵目出現,但他對曆史上的玄奘法師就極為尊敬,如今更是佩服。


    這種決意,堪比放棄自我,以身合道,需要大勇氣,大犧牲。


    隻可惜從氣息的回應來看,玄奘的情況堪憂,存在的印記正在以一種極為緩慢,但始終持續的速度消融。


    這應該是“始祖”逐漸接近蘇醒的原因,等到印記徹底消融,玄奘個體的影響就徹底散去,旃檀功德佛再也不能為天地正功德。


    “阻止‘始祖’蘇醒,就是最大的相助,現階段不必做額外的事情,以防節外生枝……”


    “既然功德是玄奘為我們爭取的福利,趁機多取一些吧!”


    李彥收回意念,心頭有了計較。


    初步理清背後的緣由,旃檀功德佛此時的關注,就有了新的解釋。


    與其說是取經人之間的共鳴,更像是海瑞和《治安疏》的出現,對於明廷起到的正麵作用,因此準備在適當的時候降下功德。


    那就不客氣了……


    發揮大明神劍的奇效,功德可了勁的薅!


    ……


    “閣下可感受到了神木妙用?”


    迎著玉淨的目光,海瑞手持木杖,感受著其內湧出的溫和氣息,令常年貧困的虛弱和在詔獄內關押的病痛一掃而空,不得不承認,此物確實有超凡的手段。


    但越是如此,越要警惕,對方圖謀不軌,動蕩社稷!


    玉淨不在乎這份提防,她真正點撥的,其實是那《治安疏》中猶如好奇寶寶般的幼小器靈,對於海瑞隻是表麵功夫,順帶提點:“天子已經從錦衣衛中抽調精英,跟隨你一同西行,然路途之中必有災劫,要多加防備。”


    海瑞與其他文臣一樣,對於錦衣衛的所作所為很不感冒,但對於陸炳麾下的精銳能力是信任的:“這就不勞閣下操心了,錦衣衛會護我安全。”


    玉淨笑了笑:“為求誠心,取經路上不可多帶隨從,你的身邊會有兩位錦衣護衛,正如昔年玄奘法師取經出關,唐王也安排了兩位從者護衛,但那兩位的下場,可不太好……”


    何止是不好,玄奘剛剛出河州衛界,還未正式離開大唐境內呢,就碰到三個妖怪,兩名護衛直接犧牲,被殘忍地分食,玄奘則由太白金星出麵救走。


    可以說沒有神仙相助,出關第一難,人就沒了。


    現在的世道雖然不是妖魔橫生,但路途中的凶險依舊不少,故而由十三太保裏的朱四和朱七隨行。


    朱七武藝高強,早年間行走江湖,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朱四則負責神行咒法,加快三人的腳程,否則真要跋山涉水,一步步走過去,那遠比十萬八千裏還要遙遠的路途,回來後嘉靖早就供在太廟裏了。


    玉淨很清楚,此番取經路上,是必須要有災劫的,那些針對靈族的隱性敵人或許會按捺不住,即便她們不出手,靈族也要不小心下一下界,製造驚險。


    千辛萬苦取回的真經,才能得到珍惜……


    有鑒於此,玉淨還有關照:“你還需要一個身份!”


    海瑞凝眉:“身份?”


    玉淨道:“上一位取經人,可是禦弟聖僧,你亦是受中土王朝,天子所托,豈能籍籍無名?”


    昔日取經之前,唐王與玄奘確實有過這樣的對話:


    “貧僧不才,願效犬馬之勞,與陛下求取真經,祈保我王江山永固。”


    “法師果能盡此忠賢,不怕程途遙遠,跋涉山川,朕情願與你拜為兄弟。”


    “陛下,貧僧有何德何能,敢蒙天恩卷顧如此?我這一去,定要捐軀努力,直至西天。如不到西天,不得真經,即死也不敢回國,永墮沉淪地獄。”


    玄奘發弘誓大願,不取真經,永墮沉淪地獄,對於佛法的堅定信仰是一方麵,也有受王恩寵,不得不盡忠報國之意,其後與寺院中的徒弟對話,也覺得渺渺茫茫,吉凶難定。


    雙方還有個約定,說玄奘去之後,“或三二年,或五七年,但看那山門裏鬆枝頭向東,我即回來;不然,斷不回矣”。


    如今海瑞出京,沒了那般奇妙的約定,但同樣是受王所托,待遇當然也要跟上。


    海瑞知道,對方所言不假,陷入沉思。


    禦弟是不可能的,群臣相送也誇張了,那還能有什麽身份?


    玉淨揭曉答桉:“取經人,你可願為大明欽差,巡視四方?”


    ……


    “海瑞,你要去關中?”


    一日之後,乾清宮內,嘉靖眉頭一跳,看著再度覲見的海瑞。


    海瑞道:“玉淨神女有四大部洲之說,臣欲西行西牛賀洲,再往北俱蘆洲,終至東勝神州,最後回轉我中土大明,是為遠涉道途,詢求諸洲。”


    嘉靖皺眉:“那也不必由關中出塞……”


    海瑞道:“陛下命臣尋超度怨魂之法,然關中大震,無數災民流離失所,傷亡慘重,不正是減輕冤魂罪孽之地?”


    嘉靖想到近來的奏疏裏,對於關中慘狀的描述,沉默片刻,詢問道:“你至關中後,意欲何為?”


    海瑞道:“布宣德意,詢民疾苦,體察官吏,明加黜陟!”


    旁邊的呂芳聽得微微側目。


    如此職責,豈非是欽差?


    這膽大包天的直臣,似乎拿準了主子的要穴,居然敢連連提出要求?


    海瑞則十分坦然。


    他雖然是得玉淨啟發,但不認為這是奢求。


    希望《治安疏》盡快公之於朝野,是交換自己遠行取那虛無縹緲的所謂真經,但現在走關中,賑災救民,懲治在災情中伸手的貪官汙吏,卻是心中大願,臣子職責!


    嘉靖看著這位如同利刃出鞘,綻放光芒,有些矛盾。


    對於地方的貪腐,嘉靖身為天子,同樣是深惡痛絕。


    原因很簡單,他既然視天下為一家之私產,那些貪官昧下的就是皇帝的錢,朕的錢沒了,派出海瑞這柄一往無前的利劍,好好殺一殺貪腐之氣,豈不快哉?


    表麵上,這是一位替天子巡查四方的欽差,可先斬後奏!


    背地裏,又是為天子解決難言之隱,超度枉死孽苦的取經人!


    倒也是一舉兩得。


    何況這樣的安排,還能激發海瑞的鬥誌,讓其全心全意為自己取經,不至於心不甘情不願,半途而廢。


    嘉靖權衡完畢,語氣變得溫和:“海剛峰,你憂國憂民,嫉惡如仇,拳拳報效之心,朕豈能不成全?上天有好生之德,必不會置萬民於水火,此去關中,你便好好替朕慰問災民,懲奸除惡!”


    “陛下聖明!”


    從主事到囚徒,再一躍成為欽差的海瑞,行禮謝恩:“臣海瑞領旨!”


    嘉靖一貫會駕馭臣子,隻是此次看著這位臣子得償所願,卻有些心臆難平,高興不起來。


    公布《治安疏》,就已經誇張,再授予海瑞欽差之責,對外無異於向天下臣民承認,對方訓斥得半點沒錯,自己必須改正……


    這與罪己詔沒有什麽兩樣了。


    對於一位極度害怕承擔責任,滿心想要臣子背鍋的天子來說,簡直難受至極!


    但能怎麽辦呢,事到如今,嘉靖別無選擇,隻能在心中默默安慰:“如此積德,上天也該讓朕多多延壽,免受怨魂之擾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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