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吞雲,繁星黯,夜鶯泣血訴彷徨。


    杜鵑占去巢穴時,第五個艾麗斯死在來時的路上。】


    低沉的歌聲仿佛將處於混沌狀態的黑發年輕人突然驚醒過來,他渾身一震,原本鬆鬆軟軟放在男人肩上的抓緊,那上一秒還有些失神的黑色瞳眸之中忽然一亮:“歌……”


    羅修聽見在他稍稍上方的地方,男人的聲音出現了片刻的停頓,而後,他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壓低了聲音說:“這首歌已經唱完了,艾麗斯。”


    落在腦袋上的手掌心如果不是溫度過於冰涼,羅修幾乎就要再次響起塔羅兵——塔羅兵似乎也很喜歡對他做這個動作,就好像他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屁孩或者暴躁的寵物……而此時,羅修的注意力顯然放在了另外更加重要的事上,他抬起頭看著現在距離他很近的男人:“什麽意思?”


    “到此結束了。”黑暗公爵的聲音聽上去又低又沉,“你是最後一個艾麗斯,也是最初的那一個。”


    “這象征著什麽?”


    “死亡。”


    死亡。


    此時,男人過於的坦誠讓黑發年輕人緊緊地抿起了唇。


    他並不知道這樣的一個詞語之中究竟飽含了多少的信息量,此時此刻,他隻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處於夢遊狀態的人,他說話,他以為自己在思考,他做了很多的事情,然而在其他人看來,他卻是沉睡的——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周圍究竟到底在發生著什麽。


    羅修忽然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


    那空虛的感覺從他的胸腔開始向著四肢蔓延,如同一種可怕的絕症將他拖入了病入膏盲的深淵,在黑暗公爵模棱兩可的話語之中,羅修突然覺得自己——


    好像缺失了一塊最為重要的記憶。


    是的,記憶。


    於是他眨了眨眼,抬起頭對視上此時正看著他的男人,他已經忘記了這會兒他們還保持著一個奇怪的姿勢下半身緊緊相連,他看著黑暗公爵,問出了那個傻乎乎的問題:“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而出於意料的是,黑暗公爵卻笑了起來——以令羅修覺得陌生的溫和方式,像塔羅兵一樣溫和地笑了起來,他的手心在黑發年輕人的頭頂輕輕摩挲,唇角微微勾起:“你會想起來,在你想要讓自己想起來的時候——我猜,如果你決定這麽順其自然的活下去,那大概是你年邁直到自然死亡,到時候你就會想起一切。”


    “如果我想要現在就想起來呢?”羅修皺起眉。


    而這一次,他發現男人沉默了。


    他盯著他,就仿佛準備透過他的眼睛看入他內心靈魂最深的位置,良久,他這才聽見黑暗公爵用幾乎於歎息的聲音說:“做你自己的選擇,艾麗斯,沒有人能逼你,用不著著急,盡管也許那並不是你想要的,但是屬於你的記憶早晚會回到你的身邊——可能是以後,不一定就非得是現在。”


    羅修幾乎要被說的迷糊了,他將黑暗公爵的話思來想去,最後也隻能勉強地理解為一個意思:“你是說,找回我想要尋找的那些記憶的同時,就是死亡降臨的時刻?”


    “或許。”黑暗公爵唇角的弧度再次擴大,“但是我希望不要是這樣,我希望看見你以人類的模樣壽終正寢愉快地度過完你想要的日子——無論你明不明白現在我說的話的含義,但是我希望你記住的是,這就是我的答案。”


    男人的一席話讓黑發年輕人雙眼微微真大。


    放置在他肩膀上的手也逐漸加大力度,現在,羅修隻覺得他的大腦一片混亂,連帶著此時捏住男人衣角的指尖上的溫度也漸漸褪去變得冰涼,從蔓藤空隙射入花園的皎潔的月光下,他看見自己的指尖因為用力多大而微微泛白——


    【我希望看見你以人類的模樣壽終正寢愉快地度過完你想要的日子,這就是我的答案。】


    非常奇怪。


    這真是太奇怪了——羅修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了什麽毛病,在夜黑風高冰天雪地裏被強上之後,他又被眼前這個莫名其妙的、一直被他視為變態的男人的話感動成了狗——並且在他完全不知道對方究竟在說什麽玩意的情況下,他覺得自己的胸腔仿佛被某種情緒漲得滿滿的。


    他像個神經病患者似的有了想要哭的衝動。


    卻直到真的有眼淚從酸痛發脹的眼角落下,他還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要像個矯情的娘們兒似的哭成傻逼。


    ……


    第二天早上,隔著緊緊閉合的厚重窗簾以及死死關閉的落地窗,被外麵傳來的熱鬧歡呼聲以及音樂聲吵醒的時候,羅修發現自己還是在塔羅兵的臥室裏——臥室裏靜悄悄的,沒有塔羅兵,也沒有黑暗公爵,隻剩下他一個人。


    羅修隱約記得自己的第一場比賽是在下午,而現在恐怕已經是接近中午的時間了,現在他沒有多少時間好浪費,他必須要爬起來,將自己從叫花子收拾成一個正常人類,然後開始做熱身運動準備比賽。


    心動不如行動,躺在床上的黑發年輕人慢吞吞地坐了起來,並且伴隨著這個動作,他明顯地感覺到有詭異的液體順著他的股間一路下滑——這無情地提醒了他昨晚半夜在黑暗公爵後花園裏和花園主人的“春風一度”,黑發年輕人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自暴自棄的痛苦低吟,他揪住自己的頭發,笨手笨腳地站起來,當他拖著沉重的步伐走向浴室,那在他體內“儲存”了一夜的液體源源不斷地流出,並且流量根據他邁出的步伐大小有顯著區別。


    羅修:“……”


    他忽然覺得初中時期學校裏那些嘲笑女生每個月那幾天連走路姿勢都變得奇怪的男生都應該拉去閹成太監。


    當羅修路過浴室的鏡子時,他看見自己已經黑如鍋底的臉,眼睛底下濃重的黑眼圈、紅腫得像豬頭的臉喚起了他前一夜動情地倒在一個變態的懷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回憶黑曆史,亂糟糟的頭發以及一副縱欲過度導致黑中發青尊容讓他開始嚴肅地考慮要不要幹脆把自己淹死在浴缸裏。


    黑暗公爵和塔羅兵不同——在和塔羅兵滾過床單之後,剩下的清理過程羅修全部做的事情隻是——躺在那裏;而黑暗公爵大概也是個被人伺候慣了的,他走的是“拔屌無情”路線——也有可能對於他來說,在做完之後還好心將羅修放回房間裏已經是他可能做出的範圍內最大的仁慈。


    打開浴室的蓮蓬頭,接下來羅修洗了大概是他這輩子最漫長的一個澡——在整個過程中,他嚐試了各種獵奇的動作試圖將身體裏的那些殘留液體弄出來,其中包括在浴室裏像個神經病似的起風小跑以及各種程度的彈跳,最後,當羅修一隻手扶牆,一隻腳踩在牆上,另外一隻手繞道身後嚐試撐開自己的臀部肌肉時,他猛地一眼瞥到了鏡子中的自己,他驚喜地發現自己擺出了一個標準的瑜伽姿勢:他的腿有生之年第二次超過了他的腦袋。


    黑發年輕人滿臉黑線地將自己的腿放了下來,然後發誓一會一定要捅死黑暗公爵。


    當天下午,紅色皇後選拔比賽場地。


    比賽場地看上去已經有了一些年頭,它的造型是複古的——就像是古代的羅馬鬥獸場,但是場地的中央像是國際象棋的棋盤黑白格子相間,羅修到的時候,台子上正有一個羅修不認識的塔羅兵在和一個長著貓腦袋鴿子翅膀人類人體的人在戰鬥,長得奇形怪狀的那個人手上的武器是兩個重錘,那帶著尖刺的錘子每一次砸在地上都能砸出碎石亂飛。


    高高的看台上坐滿了人,最高處的位置上,黑暗公爵、帽匠、宮廷樂手以及幾個羅修不認識的人一字排開端坐得人模狗樣,在他們的麵前有一麵棋子,當他們認為比賽已經分出勝負可以停下的時候,他們就會舉起紅的;當他們認為比賽雙方的受傷程度還不到可以停下的程度時,他們就會舉起綠色的棋。


    帽匠頭上戴著一頂和比賽場地配色十分相符合的擁有黑白格子的高高禮帽,禮帽的最上方有一個麵目猙獰的馬腦袋,從馬的表情和外貌來看它剛剛經曆過車禍現場,帽匠的手中從來就隻有綠色旗幟,就好像舉辦方忘記了給他發紅色的那一麵似的。


    黑暗公爵身穿羅修見過的最華麗的禮服端坐在看台的最中間,他的手邊放著一隻精致的王冠——很顯然這個王冠屬於未來的紅色皇後。男人異色的瞳眸金色的那邊戴著一個金屬邊的西洋眼鏡,眼鏡的架子上垂下一條長長的金屬鏈子在陽光之下閃閃發亮,透過那一邊眼鏡,他懶洋洋地注視著下方比賽場地內比試的人們,從頭到尾他都沒有碰過那兩麵在他看來大概有些傻乎乎的旗幟。


    隻有宮廷樂手通常是最公正的那一個,他永遠會在合適的時候舉起最合適的那一麵旗幟。


    羅修的目光在與他們一排高度觀看席上的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他的目光還是回到了黑暗公爵的身上,此時此刻,那個男人與其說是在認真地觀看比賽還不如說他似乎是在發呆,隻不過在羅修的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的時候,隔著十幾米的高度差距以及熱鬧的人群,羅修卻覺得有那麽一瞬間他的目光和黑暗公爵對視上了。


    然後黑暗公爵冷漠地挪開了自己的視線。


    羅修:“……”


    要麽怎麽說是拔屌無情,還真是貫徹實施到底。


    就好像十幾個小時前抱著他在花園裏吹著冷風說著聽不太懂卻有點感動的情話的那個人那一幕,完全是他的性幻想虛構出來的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_(:3)∠)_啦啦啦啦注意我正在洗白渣攻,前方高能預警,這不是演習,這不是演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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