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大伯雲福一邊說,一邊惡狠狠的看了自己的二弟一眼,淩厲的威壓撲了過去。


    雲父雲勤下意識的縮了一下脖子,連一句話都不敢說。


    從小到大,他就對自己的大哥有一種敬畏心理。在他記事的時候開始,大哥就已經去學裏啟蒙了,是個讀書人。而他自己,至今為止,連自己的名字還不會寫。大哥又喜歡訓斥他,對他這個泥腿子弟弟,一向就不太親近。


    在大哥麵前,他無疑是自卑的,自我感覺很是渺小。


    大伯比雲嵐的父親雲勤大了十歲,雲勤又比自己的弟弟雲軍大了兩歲。雲勤前麵,還有兩個姐姐,比他大三歲的雲梨花,還有大五歲的雲桃花。


    雲軍的名字,據說是雲福親自取的,用意昭然若揭。果然,在雲軍十五歲那年,就頂替自己的大哥,服兵役去了。


    齊國的律法,男子滿了十八歲,又沒有秀才功名的,在征兵之列。一家,必須出一個人去服兵役。那一年,全家上下,符合服兵役條件的,也就雲老爺子和雲福了。


    不用說,自然得雲福去了。


    隻是,從五歲就上了學堂,自詡為讀書人的雲福,又怎麽可能會甘心去征戰沙場,把自己的性命交給老天爺?


    當初,他給弟弟取名為雲軍,其實早就打定了讓弟弟去從軍的主意。秀才,不是那麽好考的,萬一他考不上,就讓三弟去從軍吧!而二弟,不是叫雲勤麽?那麽,就讓他老老實實的,在家裏種地幹活,養活大房一家人!


    雲嵐了然的一笑,懶得理睬這對兄弟,目光轉向老爺子:“爺爺,這個家,莫非你做了主?唉,也是啊,我可是聽村裏人提起過,說咱們這個家,是大伯和大伯母當家作主的!準確的說,是大伯母在當家作主,咱們一家人,都得對她俯首帖耳!”


    老爺子這輩子,最在乎的就是臉麵了!不然的話,也不會寧願虧待其他兒女,也要拚死拚活的,供長子長孫去念書,搏個前程,為他自己爭光。


    果然,這麽一刺激,老爺子當即就拍了一下桌子:“這個家,當然是我做主!分家,今天就分家!”


    “好,爺爺果然是個頂天立地的好漢!”雲嵐微微一笑,熱烈的提議道:“那麽,就去把族長和村長,以及二叔公都一起請來吧!”


    老爺子的眼皮一跳,不悅的拒絕:“不用,咱們自己分家,不用外人插手!”


    雲嵐氣勢很足,態度強硬:“分家,必須有這三人在場作證,不然的話,我信不過你,更信不過大伯和大伯母!我不希望分家之後,跟大伯一家,還有什麽糾葛!更不希望,日後有那麽一天,你和大伯大伯母,會不承認已經分家了!”


    這種情況,極有可能!


    大伯大伯母在她的心裏,信任度已經為零,甚至是負數了!這世上的人,不能相信的人,大伯大伯母,當排第一位。


    “你,你就這麽看我,就這麽看你大伯的?”老爺子氣得臉色發紅,用手狠狠的指了一下雲嵐的額頭,很想要打她一個耳光。然而,對上她那幽深的眼睛,他的心卻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這個孫女,明明還是這個人,卻給他一種天差地別的感覺。他有理由相信,若是他這一巴掌打下去,這孫女絕對會做出什麽讓他後悔的事情來。


    巴掌,就打不下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就因為這巴掌沒有打小去,雲嵐這才沒有把他踢出親人的名單。不然的話,這輩子,他估計要後悔死了。


    “你們去請一下村長、族長和二叔公,路上不要貪玩,速度快一點!”雲嵐嘲諷的一笑,轉身吩咐自己的弟弟石頭、小樹和二妞。


    石頭十二歲,小樹十歲,二妞六歲。


    雲大伯一家氣得臉色鐵青,卻無力阻攔。


    爺爺奶奶有心想要阻止,最終卻隻是對看了一眼,無奈的歎息了一聲。


    雲勤吃驚的瞪大了眼睛,不安的看了看自己的爹娘,張了張嘴巴,想要勸說女兒不要驚動族長。然而,對上女兒那嚴厲的眼神,他還是把到了嘴邊的話兒,全都咽了下去。


    他雖然憨厚,雖然老實,雖然孝順,但是卻絕對不是傻子。他的心裏,其實也渴望分家,很久了。雖然,這份渴望,一直被他有意無意的,深深的壓在了心底。不願意去想,也不敢去想,卻不代表從來沒有過分家的念頭。


    今天,女兒提了出來,這個念頭,在他的心裏,就跟春天的雜草一樣,瘋狂是生長了起來。


    母親蘇氏滿臉的欣慰和激動,心裏如有狂潮翻滾,無法平息。


    女兒變了,變得厲害了!不過,她喜歡,她願意看到這樣的女兒!很慚愧,她自己是個懦弱的性子,因為這,自打嫁進夫家,都不知道遭了多少罪!


    她的女兒初一,眼看也要出嫁了,那唐家也不是什麽好人家。唐銳的父母都去世了,幾個兄弟姐妹,一個個都如狼似虎的。幾個叔叔伯伯,伯母嬸子,好的也沒有幾個。


    女兒厲害一點,這樣嫁過去,才不會吃虧!


    蘇氏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兒淩厲的小臉上,不住的抬手抹眼淚,眼裏的光彩卻怎麽都掩飾不住。


    大伯母馬氏見狀,心裏恨得不行。


    不過,她也沒有辦法,不敢把二房一家咋樣。


    畢竟,她自己的丈夫,年過四十了,也就隻是一個小小的秀才。而且,就這秀才的功名,還是有很大水分的。三年前,若不是給了上一任的縣令五百兩的銀子,這個秀才的功名,估計如今還沒有影子!或者,這一輩子,雲福都沒法成為秀才老爺!


    關於這一點,別人不清楚,她可是一清二白。


    正因為清楚,所以她對年僅十九歲的白希歡,就更加稀罕。要知道,白希歡考上秀才那一年,不過才十八歲。可以說,是這十裏八鄉遠近聞名的神童了!日後,當可以高中狀元,前途似錦。更何況,女兒嫁給秀才,就不用擔心女婿死在戰場上!


    這些年,征兵是越來越頻繁了。若是嫁給那個唐銳的話,說不定什麽時候,這人就要奔放邊關。


    跟唐銳相比,白希歡的條件實在是高出百倍!


    這樣的女婿,她如何甘心便宜了雲初一那個賤丫頭?這麽好的女婿,當然要給讓自己的女兒美麗緊緊抓住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一旦錯過了,美麗這輩子想要找個更好的,那基本上是沒有可能的了!


    白希歡就是隔壁村的人,不然的話,美麗哪裏有那個機會勾搭上?


    族長、村長和二叔公很快就被請來了,三人在路上相遇,一起來了。分家的原因,三人都已經從石頭三人那裏了解過了。


    這三人,族長和二叔公,都是向著雲嵐一家的。


    村長跟雲福一家的關係很親近,不過卻還算是公道之人,跟雲嵐父親的關係也不算差。


    如此,雲嵐這才堅持要將三人請來作證。


    馬氏猛然站了起來,滿臉委屈的迎了上去:“村長伯父,你可要為我做主啊!二弟對父母不孝,對兄長不敬,實在是大逆不道啊!父母還在,竟然就鬧著分家,實在是太過分了!村長伯父啊,你可千萬不能答應,咱們雲家坳,可不能開這樣的先例。不然的話,日後這族裏的人,村長伯父要如何管束?!”


    村長連忙附和:“就是啊,好好的,為什麽要分家呢?雲勤啊,還是算了吧,一家人在一起過日子,也能多個照應不是?”


    雲嵐就用懇求的目光,看著族長和二叔公。


    石頭三個小的,也眼巴巴的看著他們。


    雲勤愣了一下,目光裏也流露出期盼的光芒。


    族長和二叔公對視了一眼,幾乎異口同聲的道:“樹大分支,這也是必然的!”


    一語畢,二人忍不住相視而笑,為彼此的默契。


    這些年以來,二人之間,也確實是越來越默契了。


    雲福急怒交加,叉腰對著雲勤大吼:“老二,爹娘還在,你就鬧著分家,實在是大不孝!對於我這個兄長,你也失去了應有的敬重,簡直就沒把我放在眼裏!”


    雲勤被自己的大哥說的啞口無言,手足無措。


    大不孝的帽子扣下來,他一下就傻眼了。


    村長也搖頭歎氣:“就是啊,好好的,一家人一起過,不比什麽都好?”


    雲福一家,一看就根本不想分家。既然如此,他就幫襯一下,村裏唯一的秀才老爺,可不能得罪了。


    雲嵐冷笑一聲,反唇相譏:“孝順和敬重,也不是沒有任何條件的,當對方已經沒有資格贏得你的孝順和敬重的時候,你還依然如故的話,那就是傻子,那就是愚蠢透頂之人!”


    頓了頓,抬頭對上老爺子惱怒的表情,忍不住又嗤笑一聲,無比認真嚴肅的道:“親情,也是需要用心去維護的,糟蹋不起!我爹娘能任勞任怨的,給這個家當牛做馬這麽些年,實在是太不容易了!我相信,這麽老實肯幹的人,在這十裏八鄉,也找不出幾個來!說我爹娘不孝順,對長兄不敬重,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


    這話,說的一字一頓,淩厲無比。


    老爺子聽得張目結舌,一下子就蔫吧了,就連大伯一家,那臉上的囂張氣勢,在雲嵐炯炯的目光注視下,也不禁跌落了下來。


    二叔公一錘定音:“初一說的很對,在這十裏八鄉,雲勤也算得上是個大孝子了,對兄長也十分的敬重。若是因為被逼得提出分家,就硬是給他扣上不孝不敬的罪名,那我可是萬萬不會答應的!”


    又目光銳利的盯著雲福:“樹大分支,這沒有什麽好說的,雲勤的女兒都要成親了,分家可是再應該不過的了!”


    若雲福是個好的,不欺淩壓榨自己的弟弟一家,能和和氣氣的過日子,他也不會說出這種話來。不分家,自然有不分家的好處,起碼農忙的時候可以多一些人手幹活。遇到什麽難處了,也可以多幾個人扶持依靠,可惜的是,在這個家裏,得益的隻能是雲福一家,而雲勤一家除了吃虧,還是吃虧,不會有半點好處。


    族長也點點頭:“分家吧,利落一點,別想著要虧待雲勤一家!該如何分,就如何分!”


    雲嵐感激的看了族長和二叔公一眼。


    大伯母馬氏就忍不住跳腳:“這不行,既然老二家鬧分家,完全不念情分,那麽就隻能淨身出戶!立刻滾出這個家,不能住在這裏,也不能分一粒糧食!田和地,就更不能分了!”


    二叔公一下就怒了,厲聲嗬斥:“毒婦!這青黃不接的,還在倒春寒呢,你這就讓老二一家淨身出戶,這是想要凍死餓死這一家人麽?!”


    族長冷笑著掃了雲老爺子一眼:“慶豐,你怎麽說?”


    老爺子的名字,叫做雲慶豐。


    雲慶豐的臉色有點難看,就看向長子雲福。


    族長大怒,厲聲嗬斥:“糊塗!荒唐!你一個做父親的,居然做不了自己的主,竟然要看兒子的臉色行事!”


    雲慶豐滿臉羞愧的低下了頭,不發一語。


    他已經把二兒子得罪了,把二房一家都得罪光了,可不能再得罪老大一家了。老三去了邊關,已經失去音信兩年多了,是個不能依靠的。


    雲嵐看了自己的爹娘一眼,心裏很是失望,挺身而出:“族長爺爺,二叔公,村長,咱們家一共有二十畝水田,三十畝旱地,兩個池塘,一座小山頭,一片竹林。另外,還有一座二進的青磚瓦房,一座一進的土磚老宅,兩隻豬,一隻牛,三十多隻雞。


    這些產業,就一分為四,大伯、我爹、三叔,還有爺爺奶奶,各分一份。我們二房,就不跟大伯爭青磚瓦房了,就要那老宅吧!青磚瓦房,大伯一家得第一進,第二進爺爺奶奶和三叔一家平分。這樣分,你們覺得可好?”


    二叔公讚許的點頭:“嗯,我看挺好的!”


    族長也點頭微笑:“好,挺不錯的,就這樣分吧!”


    爺爺無奈點頭:“我看行吧!”


    看著樣子,反對肯定是沒有用的。


    老二家的初一,今天目光淩厲得跟刀子一樣,仿佛他不答應的話,日後就要不認他這個爺爺了。族長和二叔公,看他的眼神,也滿是失望和不讚同。他相信,此時他若是再反對的話,日後他若是有事求上門去,這二人肯定不會搭理他了。


    雲福心裏恨得不行,卻不得不端著秀才老爺的架子,沒有開口提出反對。就偷偷的扯了扯妻子的衣袖,示意她來出頭。


    馬氏早就聽得目瞠欲裂,接到丈夫的暗示,再也沒有了半點顧忌,就又跳腳大嚷:“不行,俺堅決不會答應!老二一家就是泥腿子,哪裏有我們大房金貴?我們大房已經有兩個讀書人了,日後可是要為老雲家的光宗耀祖的,那可是整個雲家坳的榮光!這考科舉,要花費多少銀錢,不多分一點家產,日後哪裏有銀錢去考舉人考進士?!”


    雲福就連忙接過話茬:“就是啊,我還要接著考舉人進士呢,我可以發誓,若是有一天我考上了舉人進士,一定不會忘了雲家坳的父老鄉親!”


    村長就連忙附和:“就是啊,咱們雲家坳難得出一個讀書人,可得要好好扶持才對!日後,雲福和棟梁出息了,肯定不會虧待了咱們雲家坳的!”


    族長和二叔公就有點猶豫。


    雲嵐冷笑一聲,毫不客氣的落刀子:“我說大伯啊,你說起謊話來,可一點都不臉紅啊!你不會忘了雲家坳的鄉親們?你不會虧待了鄉親們?莫非,你把族長、二叔公和村長,都當成傻子了?你連我爹和三叔公都要虧待,都要欺壓,還能善待別的人?我爹和三叔,可是你嫡親的兄弟,對你和你們一家人,又一直好的沒得說!這樣,你都能虧待,鄉親們還能指望得上你,還能依靠得上你?!”


    一番話,一針見血,直中要害。


    雲福的臉色一下就蒼白了起來,心裏對雲嵐恨得不行,馬氏看雲嵐的目光,就跟要吃人一樣。


    族長和二叔公心裏的那一點動搖,頓時煙消雲散,臉色又堅定了起來。


    雲嵐再扔了一把刀子:“更何況,以俺之見,大伯這輩子,是肯定考不上舉人了!他都四十二歲了,能爭取到一個秀才的功名,還是費了牛鼻子的勁了!俺可是聽說,花了不少的銀錢,不然的話,如今依然還是個童生呢!”


    目光掃過正憤怒不平的堂哥雲棟梁:“至於棟梁堂哥,都二十二歲了,也依然還是童生。這輩子是否可以出人頭地,作為堂妹,俺就不多說了。族長、二叔公和村長,可都是有本事的人,眼光和頭腦肯定要比俺好!”


    族長用力點頭:“就是啊,初一說的很對!雲福你對自己嫡親的弟弟都能那樣虧待,那樣欺壓,日後就算你中了進士,俺老頭子也不會想著要沾你的光!”


    雲嵐的話,讓他恍然大悟。


    這個雲福,這輩子肯定跟舉人無緣了!


    至於棟梁這小子,還不如他爹呢!最起碼,雲福表麵上看,還是個端方的君子。農忙的時候,也會去地裏看看,認識一下莊稼和青菜瓜果長什麽樣子。而棟梁這小子,都二十一歲了,成親生子了,卻依然毛毛糙糙,眼高手低,斜眼看人。估計,連小麥和韭菜,都分不出吧?


    雲棟梁羞怒交加,猛然站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打雲嵐:“你這個踐人,說的是什麽瘋話呢?我爹是秀才老爺,你竟然也敢編排,是誰給的你膽子?!莫非,平日裏,二叔二嬸,就是這樣教導你的?!”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雲嵐的爹娘教唆的了。


    果然,聽他這麽一說,就連族長的臉色都不太好看。兄弟鬩牆,是他最不樂意看到的,更何況他一向認為雲勤是個再好不過的老實人。若是這樣的老實人,也是個殲滑的,如何讓他不失望不痛心?


    雲嵐見狀不妙,連忙反唇相譏:“虧你還是讀書人,開口閉口,竟然說自己嫡親的堂妹是踐人!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好好想一想,在今日之前,俺可對你和你們一家,有半點的不敬,有半點的不順?不單單是俺,就連俺們一家子的人,都對你們大房的人有求必應,百依百順。你們一家讓俺們一家往西,俺們一家,就不敢往東。


    記得我不過才五歲的時候,每天一大早,俺就要給你們一家打洗臉水。晚上,睡覺之前,還得給你們一家打洗腳水。你們一家吃白米飯,吃肉喝湯,俺們一家和三叔一家,卻隻能吃雜糧吃鹹菜,唯一的一碟青菜,連油星都看不到!


    你們大房上下,地裏的活不幹也就算了,竟然連家務活都不幹!煮飯做菜掃地,你們不幹,俺也不說什麽。然而,你們一家上下的衣服鞋襪,竟然都讓俺和俺娘來洗!說的再難聽一點,就是大伯和棟梁堂哥的褻褲,都強行塞給俺和俺娘去洗。因為這事,俺和俺娘都不知道抗議過多少次了,然而每一次大伯大伯娘都借用***手,以不給飯吃和賣掉俺的弟弟妹妹來威脅俺和俺娘,還不準俺們說出去!大伯是秀才老爺,就是這樣苛待自己的弟弟,苛待自己的侄兒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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