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東方水仙來的本意,確實有那麽一點不純。他是這樣想的,覺得長女的性子太倔強了,擔心時間長了,會惹秦王徹底翻臉,並遷怒於東方家,遷怒於他這個做父親的。


    所以,這才急巴巴的把水仙帶過來給秦王過眼,若是秦王有意的話,將來姐妹二人效仿那娥皇女英,也是一樁佳話。日後,對於他的仕途,將會大大有利。


    回到京城有一段時日了,他已經打聽明白了,原來秦王對長女一片癡心,想要重新迎娶她。奈何,長女不依不饒,對秦王愛理不理的。據說,秦王已經被她惹惱了,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會跟她徹底翻臉。


    驚喜交加之下,他的心思就不禁又活絡了幾分,咬咬牙,很快有了新的打算。


    這麽好的機遇,他豈能輕易放過?少不得,要委屈一下長女了,不過反正她也對秦王不太在乎,讓水仙撈個秦王庶妃的身份,她應該不會很介意吧?


    在巨大的利益驅使下,變好沒有幾天的東方忠誠,又開始“墮落”了,變成了東方畫錦口中的“渣爹”。


    人心,果然是易變的。人心,也果然是最經不得起考驗的。之前,還曾經在心裏暗下決心,要痛改前非的東方好丈夫、好父親,轉眼之間,就可以為了利益,而變得麵目全非。


    在巨大的利益麵前,沒有什麽,是不能摧毀的!


    什麽親情,什麽夫妻之情,統統都要靠邊站!


    作為男人,作為一個馬上就要成為知府大人的男人,東方忠誠對權勢的看重和貪戀,此時此刻,遠遠要比做個好父親和好丈夫這個念頭,要強烈太多了!


    失去這次機會,這輩子,或許他都無法飛黃騰達。


    小草和水仙,無論哪一個女兒,隻要能得到秦王的愛重,那麽日後他入閣拜相,就不是什麽不可能的事情。或許有一天,他還可以借助秦王的勢力,撈一個伯爵當當。


    被父親母親,還有大哥二哥,壓製太久了。如今有這麽一個機會,讓他忽然有一種在黑暗之中看到光明和希望的感覺。夢想有那麽一天,也可以跟父親地位齊平,和父親一起穿著伯爵的朝服,出入上早朝的勤政殿。


    對權力地位的貪戀,讓東方忠誠再一次迷失了本心,一錯再錯。由此,也將長女對他那原本就不深厚的親情,一點點的,消磨殆盡。


    ******


    宋詞一手抱起一個兒女,大步往花園裏走去。


    東方忠誠想了想,還是跟了上去。


    東方勤也連忙跟了過去。


    東方水仙有意落在了後麵,等著吩咐下人做事的東方畫錦,東方芍藥左右看了看,也識趣的留了下來。


    “怎麽啦?在等我?”東方畫錦吩咐完下人,就走上前來,好整以暇的看著二人。


    之前,東方水仙的花癡樣,她自然也看在了眼裏。


    “是的,大姐。”東方芍藥恭順的應道。


    東方畫錦看了她一眼,點點頭:“走吧,去花園裏走走,那裏風景不錯。”


    對於這個庶妹,她的印象還不錯。據安氏說,東方芍藥和她的生母,如今都還算安守本分,沒有給安氏添堵。


    東方水仙連忙攔住她:“大姐,家裏太亂了,讓人透不過氣來。我想要在這裏小住一段時間,這個要求雖然有點不妥,但是小妹還是厚著臉皮開口了。”


    東方畫錦微微皺眉,很幹脆的道:“你既然知道不妥,知道開口就是厚臉皮,那就趕緊離開!現在就離開,這裏不歡迎你,我也很不喜歡你!”


    想要留下,卻還跟我拿喬,什麽東西啊!


    既要做那什麽,又要立那啥,當我是傻子啊?!


    再說了,就你這人,我討厭得很!就算你沒有對秦王發花癡,沒有覬覦秦王的心思,我也壓根就不想看到你!留你在花梨山莊?引狼入室?等著有一天,你給我和我的親人下毒?


    做夢去吧!過去,我就那麽像聖母白蓮花麽?


    說完,竟然當真吩咐手下:“來人,送她回京城去!送到安遠伯府的門口,你們就回來吧!”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不禁大吃一驚。


    東方水仙頓時傻眼了,這個大姐怎麽變成這樣了?而且,說話怎麽這麽不按規矩來啊?竟然就這麽赤luo裸的說出來啊?這上層社會的貴婦和小姐說話,不都是說一半留一半的麽?


    東方芍藥也傻眼了,滿臉震驚的看著東方畫錦,怎麽也不敢相信,這麽毫無顧忌的話,她怎麽能夠說出口啊?


    難道,她就不怕這麽說,會惹父親不悅麽?還是說,父親是否對她的印象不好,是否會生氣,她根本就不在乎?!


    不得不說,芍藥姑娘,你真相了!


    對於便宜父親的態度,今時今日的東方畫錦,還真是不在乎了!也不對,在看到他帶著庶子庶女來之前,她還是有些在意的。


    “大姐,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亂看了!”東方水仙大驚失色,回過神來,連忙跪在了東方畫錦的腳邊,苦苦哀求:“大姐,我已經不小了,再不趕緊定下一門親事,就要嫁不出去了!我想要留在花梨山莊,也是希望可以借機認識一下翰林書院的學子,嫁一個家世和前途都不錯的人!”


    東方畫錦呲笑一聲:“騙鬼呢?把我當三歲小孩?剛才,你的眼睛都要黏在秦王的身上了,估計恨不得立刻把他給撲倒吧?走吧,你這樣沒有廉恥的人,我是不敢留的,免得帶壞了我的兒女,帶壞了我的弟弟妹妹,給花梨山莊帶來恥辱!”


    一想起宋詞過去的那些女人,她的心就痛得無法呼吸。


    讓一個覬覦宋詞的女人,住在花梨山莊?


    她瘋了不成!就算她沒有打算跟宋詞複合,卻也不會這麽踐踏自己的尊嚴,給東方水仙製造跟宋詞苟、合的機會!


    她的聲音不高,仿佛很尋常的樣子,然而一語畢,周圍的空氣卻仿佛一下就冷了許多。不過是初秋,卻讓東方水仙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有一種置身冰窖的感覺。


    十分的怪異。驚懼之下,一向囂張膽大的東方水仙,也不禁心驚膽寒。此時此刻的她,竟然覺得巨大的壓力撲麵而來,麵對她印象之中可以隨便欺負的東方畫錦,有一種麵聖的感覺。


    壓力山大。


    饒是如此,東方水仙依然硬著頭皮,不住懇求。求東方畫錦,幫她鋪一條錦繡路。


    “癡心妄想,絕無可能!”東方畫錦無話可說,隻剩下冷笑和不屑。


    這世上,總有些人認不清應守的本分,去惦記不應該惦記的人和物,甚至得隴望蜀。


    東方水仙的臉皮可真是比城牆還要厚啊,以前那樣欺辱東方畫錦姐弟幾個,在西北的時候,還毒害安氏,想要害安氏肚子裏的孩子。如今,竟然還有臉開口求東方畫錦幫忙,為她的錦繡前程鋪路。


    東方水仙滿臉討好的笑容,姿態放得極低極低,一副前嫌盡釋,姐妹情深的樣子。然而東方畫錦卻沒有半點的心動。對方的心裏到底怎麽想,到底是否真心的想要跟她和好,她還是很明白的。


    東方水仙這樣做,無非就是為了利用她,想要借她的勢去攀高枝。一旦用不著她了,肯定就會過河拆橋,根本就不會覺得,你對她有一星半點的人情。這一招她和她的生母劉姨娘,早就用的嫻熟無比。


    來軟的不行,東方水仙豁出去了,出言威脅:“東方小草,你若是不答應的話,我就吊死在花梨山莊的大門口!到時候,世人一定會認為,是你逼死了自己的親妹妹!到時候,我姨娘也不會放過你娘,不會放過你那兩個還隻有幾個月大的弟弟妹妹!”


    東方畫錦冷笑一聲:“無恥之極,好一個腦子殘了的、不要臉的人!天下女子的臉麵,都被你給丟盡了!”


    罵完這一句,就下達了指令:“把人送走,即刻送走!日後,不準此人靠近書香居半步!”


    其餘的事情,她也不會去做。


    她不急,那踐人總有一天,會自己找死的!


    進的山多,總會遇上老虎;常在河邊站,哪有不濕鞋?


    一個人,隻要心中有一個魔鬼,總會有那麽一天,會遏製不住,做出什麽悔恨終身的事情來。她不出手,老天爺,也會收拾這人。


    為這麽一個踐人,髒了自己的手,一點也不值得。


    吊死在花梨山莊的大門口?這話,不過是嚇唬一下她而已,可是當不得真的。東方水仙這人,比誰都要惜命,跟她的生母一樣,怎麽可能會上吊呢?


    至於母親和幼弟幼妹,她早已有了安排。在見到父親和三個庶弟庶妹的之後,她就已經做了安排,讓趙潛親自帶人,去安遠伯府接母親和弟弟妹妹。


    為了以防接不到人,東方畫錦還跟宋詞借了趙常,帶上秦王府的令牌和馬車前往。如此,就算安遠伯府裏的人有天大的膽子,應該也是不敢阻攔的。


    東方水仙被送走,很快就驚動了在花園裏遊玩的人。


    宋詞不禁微微皺眉。


    東方忠誠卻會錯了意,以為他對東方畫錦此舉不滿,就連忙討好的道:“王爺,我這長女是個脾氣大的,也不太懂規矩。不過,我那小女水仙卻是個極好的,不但比小草長得漂亮,人品性情也是一等一的好。如果王爺不嫌棄的話,不如就讓水仙去王府伺候王爺,不拘什麽身份,隻要能讓王爺開心就行了!日後,也好為王爺開枝散葉,畢竟隻有兩個孩子實在是太少了!”


    宋詞麵色古怪的看了他一眼,移開了視線,沒有做聲。在這個瞬間,就給東方忠誠下了這樣的一個定義:糊塗之人、自私涼薄之人,不可深交。


    東方勤不禁微微皺眉,心跳如擂。有心想要提醒父親,讓他不要犯糊塗,然而卻被宋詞橫了一眼,那目光裏滿是警告。沒有辦法,他隻好保持沉默,隻願自己的父親不要再犯糊塗了。


    然而,事與願違。


    東方忠誠有點尷尬,也有點驚慌,連忙又賠笑道:“水仙的年紀是小了一點,王爺如果覺得不滿意的話,我還有一個叫芍藥的女兒。芍藥已經滿了十六歲了,身材樣貌年齡,都是極合適的。要不,王爺考慮一下?”


    宋詞終於忍無可忍了,目光銳利的掃了他一眼:“敢問東方大人,你是否嫌日子過得太舒服,想要回西北的邊境小縣去?”


    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溫仿佛一下就下降了許多,氣氛也變得十分的壓抑,讓東方勤和東方忠誠都覺得有點喘過氣來。


    此時此刻,就算東方忠誠再遲鈍,也明白自己這是應該是得罪了秦王了。


    此時,東方畫錦和東方芍藥從樹叢後麵走了出來,安一安二緊緊跟隨。


    剛才的對話,她們都聽了好些,東方芍藥滿臉蒼白和驚恐,心想這下完蛋了!以這個大姐的個性,一定會記恨父親,遷怒於她的!


    東方畫錦心裏怒火蓬勃,便宜爹的話,就跟那鈍刀子一樣,一下一下的刮著她的心。雖然,她對東方家的人沒有什麽感情,對娘家沒有什麽歸屬感。然而,既然來到這個古代社會,娘家的重要性,那是不可忽略的。入鄉隨俗,她也希望有一個可以依靠的娘家,一個還拿得出手的娘家。


    萬萬沒有想到,便宜爹竟然會這個樣子!實在是,太讓她失望,太讓她傷心了!


    安一安二氣得七竅生煙,目光化作了眼刀子,一下一下紮著東方忠誠。


    東方忠誠的臉刷一下就白了,結結巴巴的解釋:“小,小草,爹沒有惡意,爹......”


    東方畫錦劈頭搶過話:“我不是什麽小草,我是東方畫錦,你這樣自私涼薄的人,不配做我的父親!”


    東方忠誠一聽這話,心裏頓時一片絕望,連忙為自己分辨:“小草啊,爹真不是不心疼你,而是因為你不願意跟秦王在一起。爹想要讓水仙或者芍藥做秦王的女人,也是為兩個孩子考慮的,你不願意嫁給秦王的話,他日後終歸是要另娶她人的。如此,讓水仙和芍藥進王府,爹也放心一點,畢竟她們可是你嫡親的妹妹,她們一定會代替你,好好的照顧你的兒女的!”


    “這話,說的可真是冠冕堂皇啊!”


    東方畫錦冷笑一聲,唇角滿是嘲諷:“我嫡親的妹妹,隻有一個人,那就是雲錦!別的什麽阿貓阿狗,我可不承認!”


    東方芍藥聽了這話,頓時就惱了,也顧不得其他,插嘴就喊:“大姐,我怎麽就不是你妹妹了?我怎麽就是阿貓阿狗了?我雖然是庶女,但是,也是父親的親生骨肉!”


    她雖然也想要靠上錦繡鄉君這棵大樹,為自己,謀取一段好的姻緣,但是從小也是父親和姨娘嬌寵長大的。父親對她,可比對東方小草姐弟幾個好太多了,除了在西北田莊的日子吃過一些苦,從小到大,她也沒有受過這種侮辱。


    豈有此理,她好好的安遠伯府的姑娘,怎麽就成了阿貓阿狗?!看東方小草這個樣子,日後必然也不肯幫她什麽忙,今天幹脆就翻臉算了!


    她惡狠狠的瞪著東方畫錦,雙眼一片赤紅,仿佛對方是她的殺母仇人一般。


    東方畫錦冷嗤一聲:“不過是一個庶女而已,不過若是你和你姨娘沒有欺辱過我的母親,沒有欺辱過我們姐弟幾個,我也不會這麽輕視你!然而,在過去的十多年裏,你和你姨娘夥同劉姨娘,給我母親使過多少絆子,下過多少次毒?買通惡人,在半路攔截我娘和我們姐弟幾個,想要我們幾個的性命,又有多少次?”


    之前,聽安氏說東方芍藥和她的姨娘老實了很多,私底下再也不敢隨便搞什麽小動作了。為此,東方畫錦還覺得有點安慰,還想著要對東方芍藥這個妹妹好一點,給她找一門不錯的親事。她出嫁的時候,給她一些嫁妝,讓她有一個好的歸宿。


    如今,卻是沒有可能了!連便宜爹,都讓她這麽的失望,他的庶子庶女,就跟她沒有什麽關係了!


    東方勤和東方芍藥聽到這裏,頓時滿頭冷汗,心慌極了,不知該如何是好。


    東方忠誠瞪大了眼睛,滿臉的不敢置信:“小草,你說的這些,不會是編的吧?!”


    兩個小妾雖然不夠好,但是,也沒有到這種地步吧?毒殺正室和嫡子嫡女,這可是殺頭的大罪,她們不至於會這麽糊塗和心狠吧?


    東方畫錦看都沒有看他一眼,語氣十分的冰冷:“真相如何,其實你的心裏應該也有一點底,隻不過你自欺欺人,不願意去相信罷了!你的骨子裏自私涼薄,隻願意看到和相信對你有利的事情,連妻子兒女的安危和幸福,都不放在眼裏!”


    東方忠誠弱弱的分辨:“我,我沒有不把你的幸福放在眼裏,是你自己不願意跟王爺在一起。不然的話,我說什麽也不會讓水仙和芍藥做王爺的女人,讓她們去給你添堵。我這樣做,還不是為了你的兒女,日後有人照顧。”


    東方畫錦冷哼:“你真的是為我的兒女好?東方大人,你別再自欺欺人,胡說八道了!自古以來,嫡庶有別,不說勢不兩立,可和睦相處、互相扶持的,卻少之又少!在過去的十幾年裏,你的小妾和庶子庶女是如何逼迫毒害我娘和我們姐弟幾個的?若是水仙和芍藥成了王爺的女人,她們不迫害長暉跟如卉,我就要燒高香了!”


    說到這裏,東方畫錦冷笑一聲,移開目光,很認真的看著宋詞:“王爺,我有一個請求,還希望你可以答應!”


    宋詞用力點頭:“好,你說!”


    東方畫錦滿臉的嚴肅:“日後,無論遇到什麽情況,你絕對不能讓東方家的姑娘做你的女人!”


    宋詞急了,連忙道:“你放心好了,這輩子我非你不娶,絕對不會跟別的女人有半點瓜葛!”


    東方畫錦擺擺手:“你別著急,聽我說完。你娶別家的姑娘為妻,若是那女人苛待毒害長暉和如卉,我娘家的人還可以打上門去為孩子們做主。然而,若是你娶的女人或者納的女人,是東方家的人,孩子們受到這女人的苛待毒害,孩子們就一點活路都沒有了!”


    “試想一下,在這種情況下,我娘家的人到底是為孩子們做主,還是為自家的姑娘做主?就更不要說,我跟東方家的姑娘,並沒有半點交情和感情!我的兒女,東方家的姑娘,又如何願意真心以待?我的意思,希望你可以明白!”


    宋詞點頭:“我知道了,你不用擔心!除了你之外,東方家的其他姑娘,我也看不上!這輩子,如果不能跟你在一起了,我也不會成親了,連小妾也不會收了!”


    東方忠誠聽得臉色煞白,心驚肉跳。


    今天,他失算了,大大的失算了,走了一步臭棋!


    當務之急,是要挽回長女的心!不然的話,他的前途堪憂,這輩子做到知府,就是頂天了!甚至,知府這個官,或許也做不長了!


    “小草,你聽爹說......”


    話說到一半,卻被東方畫錦毫不客氣的打斷:“你什麽都不要說,立刻帶著你的寶貝庶子庶女,離開花梨山莊!日後,都不要再來了!我這裏,不歡迎你們!”


    宋詞見狀,立刻熱烈附和:“東方大人,請吧!”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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