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收到張錦絡的信的時候已是迎親回來的路上,他根本沒時間與言溪寧商量,本想等拜堂後再跟她說這件事,可綿兒的到來打亂了這一切,張錦絡突然難產,若她死了,周南月也活不了。


    棄言溪寧於喜堂去保住張錦絡跟周南月的性命,還是婚禮照常舉行賭張錦絡所說的話是假的?


    兩權相較,他選擇了前者。


    他之前不是沒有懷疑過張錦絡的話,可他不敢賭,萬一呢,萬一她說的都是真的,萬一她真的有了什麽事,周南月也會跟他一起,生則生,死則死。


    周南月是生是死與他無幹,可她是言溪寧的母親,隻哭傷了眼,言溪寧都自責得恨不得以死謝罪,若是周南月死了,她會怎樣?


    可他沒想到她中有梅花紅之毒,更沒想到她會當場毒發,以至於毒入心脈不得不找他的時候,他那時卻還在救朱佑樘的妻子兒子!


    是他對不住她。


    言溪寧笑了笑,眼裏卻蔓延著一片寒霜:“我娘確實不太好,可並非是中蠱,而是中毒,我倒是想知道張錦絡故意寫那封信給你的目的是什麽!”


    顧西辭猛地抬頭,“你娘當真沒有中生死蠱?”


    “所以,你之前所謂的為了我做的那些事都是白費心思,”言溪寧淡淡的道:“不過,救了張錦絡母子倒是真的。”


    事到如今,言溪寧也猜到了個大概,張錦絡可能是知道有什麽人要在她生產時下毒手,又怕顧西辭到時候不出手救她,這才故意說周南月跟她同中生死蠱,用這事牽製他。


    知道顧西辭因為言溪寧的緣故是不會不在意周南月的生死的,所以,隻要說出生死蠱一事,顧西辭不會不管她的死活。


    隻是言溪寧不明白,以顧西辭以往對張錦絡的態度,知道她有難,他勢必不會袖手旁觀,她又何苦繞如此大的圈子逼迫顧西辭?


    顧西辭顯然也想到了,嘲弄的笑了:“當年她跟劉婉婉刻意設計你的事,我雖為她遮掩了一二,卻也跟她說清了,自此後,跟她再無一絲關係,她的死活,我再不會插手。”


    顧西辭說的話,一向說到做到!


    所以,對顧西辭了解甚深的張錦絡,才會以周南月的生死來求得顧西辭的庇護。


    言溪寧複雜的看著顧西辭,這一切,能怪他嗎?


    可她已沒了跟他過下去的心思,她實在是累了,她隻想平平淡淡的過日子,不願再承受這樣的變故。


    哪怕,她知道,這一切的變故都是衝她來的。


    許翰文死了,可他安排下的棋子還在一顆一顆下著,如同周南月中毒,如同張錦絡突然的信件,如同好巧不巧的在她的婚禮當天,張錦絡難產……再如同,婚禮上她突然的毒發!


    她那時雖然心裏難受,可也沒難受到毒發吐血的地步。


    許翰文給她的大禮,想來便是這個吧。


    在她的婚禮上,設計張錦絡難產,以此調走顧西辭,然後用麝香跟七絕香的香味引發她體內的梅花紅之毒,她眼看著自己的丈夫為別的女人丟下她,再加上梅花紅發作,她的身心受到如此重擊,隻怕是生無可戀了,死,不是毋庸置疑的嗎?


    而她,也確實差點就沒命了。


    隻可惜,顧西辭在朱佑樘那裏的到了血提子,緩解了她的疼痛,她便從鬼門關裏回了來。


    麝香跟七絕香並不常見,可言溪寧卻在婚禮當日先後聞到了,她之前並不知曉,是清淺發現的異常。


    可那時她已然毒發,攜帶麝香跟七絕香的人混跡在賓客裏,趁亂消失了。


    言溪寧自嘲的笑笑,嚴格說起來,張錦絡隻怕也是遭了她的連累了。


    隻是不知道,周南月身上的毒是張錦絡為了牽製顧西辭而下的,還是許翰文之前的安排,若是他的安排,那麽確實是算無遺策了。


    按他的計劃,她眼睜睜看著顧西辭去救舊情人,加上自身毒發,含恨而死後,她的母親周南月也會中毒身亡隨她而去……


    言溪寧猛地便想起許翰文曾說的話,他說要毀她的丈夫,殺了他的女兒……


    如果他的計劃一切順利,她跟周南月死後,下一步,是不是到顧西辭跟她的兩個女兒了?


    言溪寧一驚,連忙出了門,直直的往康康小小的房間而去,直到看見玩鬧中的兩個女兒安然無恙,她這才鬆了一口氣。


    顧西辭知道她為何突然這般的急切,一歎:“我已派人守住碧園,向謙也在暗中護著她們。”


    言溪寧對此沒有拒絕,複雜的看著他,道:“顧西辭,你也自己小心些吧。”


    “溪寧,事已至此,你何苦要堅持與我陌路?”


    “心,傷了就是傷了,死了便就是死了,無論什麽理由。就如同鏡子,破了就再難重圓。”


    “我不會放棄,等我揪出了許翰文的所有棋子,再與你談論此事。”


    看著她的背影,言溪寧神色淡淡。


    心裏有了裂痕,無論以後如何,他與她,都再難回到以前的模樣。


    此後沒幾日,朱佑樘便來了碧園,言溪寧與他坐了半日,說的話卻隻有那麽兩句。


    “我很好。”


    “以後,珍重。”


    而朱佑樘,由始至終竟沒說過一句話。


    言溪寧磨著墨,神思悠遠。


    她與朱佑樘,不必說太多,她的那兩句話於他已是足夠,而他的不言語,她卻聽見了千言萬語。


    她與他,注定是這般的似友似親的關係,以前是情勢所逼,如今是已成定局,他沒有不甘,沒有抗拒,而她,也沒有傷神或是遺憾。


    他們,對於過往,終究是放下了。


    朱佑樘那日來過碧園後便帶著張錦絡跟周太後回了京城,據說走的時候,顧西辭給了周太後一副藥方,想來回到京城之後,她的中風也該好了。


    言溪寧下發了碧落令,不僅十隱士跟其手下的千人暗衛守在了碧園,就連另外八隱士也各派了五十暗衛過來,因那八人手中之事皆是緊要,故而唯有每月一封書信向言溪寧問安。


    言溪寧不敢有一絲大意,每日守著兩個女兒待在碧園裏,連她們生活起居都要一一過問,除了清淺跟三月,康康小小的衣食住行沒有外人能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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