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客棧,李氏的房裏,端坐著兩個不速之客。


    “你不在祁雲山,來這裏做什麽!”李氏看著眼前的人,眼裏一片冰涼。


    “把軒兒還給我。”顧如深憔悴的麵容在微暗的房裏顯得極其的蒼白。


    一聲嗤笑,李氏自床上坐好,時有喘息,“你以為我會給你?這許多年來你跟顧臨風給我的痛苦,我便要在顧宇軒身上討回來!”


    “嫂嫂,他隻是個癡兒……”


    “你閉嘴!”李氏大喝一聲,卻因動了氣咳嗽不已,待稍稍平複了些,她才道:“別叫我嫂嫂,我會惡心。”


    顧如深無力的看著她,雙膝跪了下去,“求你,放過軒兒,他是無辜的。”


    李氏嘲笑的看著她,並沒有叫她起來,隻是像看小醜一樣的看著她。


    北眉看不下去,要去扶起顧如深,“你的病還沒好,何必如此折騰自己。”


    顧如深不為所動,隻對李氏道:“你要如何都好,我就在這裏。隻求你放過軒兒。”


    李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目光隨即往北眉身上一掃,對顧如深道:“我要你如何你便如何?”


    “是。”


    “那你便斷了他的雙手。”


    李氏指著北眉,就是他,傷了依然,她便要他的雙手給依然賠罪!


    顧如深的身子一僵,“他的左手,已被子疏廢了,唯有右手給人看病贖罪……”


    李氏聽得這話,朝北眉的左手看了看,果然,那隻手自胳膊處便空了一截。


    窗柩外的言溪寧看了身側的顧西辭一眼,她以為,作為他的恩師,他不會對北眉下狠手,卻沒想到,北眉還是被他卸了一隻手臂。


    屋裏李氏冷冷的道:“子疏仁善才留他一臂,我卻留不得,你是要他的右臂還是要你的兒子,自己選擇。”


    仁善?


    言溪寧斜了顧西辭一眼,這詞,原來也可以用在他的身上。


    屋裏一時安靜得呼吸可聞。


    三月卻低低的在言溪寧耳邊嘀咕了一句。


    言溪寧挑眉,原來北眉就是那時在妓院裏跟顧如深雲雨的男人。


    這就有些意思了,顧如深一邊愛著自己的哥哥,一邊又跟青梅竹馬的北眉翻雲覆雨,那時她還以為那個男人隻是她養來解決生理需求的呢,卻沒想到那個男人會是北眉。


    言溪寧有些好笑的想,也許當初顧如深一女侍二夫也說不定。


    哦不,這兩個男人可都不是她的夫。


    虧言溪寧曾經還以為顧如深是個被愛作弄的可憐女子,如今看來……


    也不盡然。


    “好,我答應你!”


    沉默良久後,顧如深決絕的拿出一把匕首,對著北眉低聲道:“延哥,為了軒兒,深深對不住你。”


    北眉點頭,溫柔的對她笑著。


    言溪寧莫名的替他難過,那笑容裏有著濃濃的情意和包容。


    “叮”的一聲,匕首落了地,顧西辭看了言溪寧一眼,直接推開門走了進去。


    言溪寧看了看手裏的銀針,她竟比顧西辭遲了一步。


    屋裏的人全部朝顧西辭看了過來。


    言溪寧則依舊藏在窗戶邊。


    顧如深一見顧西辭,黯然的眸光一亮:“子疏,放過軒兒,姑姑求你了。”


    “你想多了,當日我去接顧宇軒的時候,便對北眉說過,不會讓顧宇軒有任何不妥。”


    顧西辭竟連姑姑也不叫了,更是直呼北眉的名字。


    “可我不同意!是他強行把我帶去祁雲山的,我不能沒有我的兒子!”顧如深失控的大吼出聲,北眉忙去安撫她,卻被她一把推開。


    顧西辭看了她一眼,坐在沉默不語的李氏床前,對顧如深淡淡的道:“若不是北眉把你帶離了杭州,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好好的出現在我的麵前?”


    顧如深猛地看向顧西辭,一臉的不可置信,“你竟打算殺我?”


    “隻是想讓你也嚐嚐牢獄之苦罷了。”顧西辭淡漠的聲音再度響起,“沒人在傷了我的妹妹之後還能好好活著的。你還能在這裏,是因為我曾欠了你一條命,如今,已是兩清了。”


    顧如深麵如死灰,喃喃的道:“那軒兒怎麽辦,怎麽辦?”


    北眉心一疼,獨臂攬住她,柔聲道:“不要擔心,西辭答應過不會為難軒兒就一定能做到。”


    顧西辭答應的事從來不會失信。


    顧如深深知這一點,卻沒有一絲放心,原因正是因為恨她入骨的李氏。


    李氏看著顧如深失魂落魄的模樣,輕笑一聲,吃力的起了床,在顧西辭的攙扶下,艱難的走到顧如深麵前:“顧如深,我恨毒了你。”


    顧如深含著淚,目光堅定的道:“我知道,可我又能如何?她是我的親哥哥不假,可也是我愛到骨子裏的人,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我雖然提心吊膽,雖然受著內心的譴責煎熬,可我……從不曾後悔!”


    “閉嘴!”


    李氏冷冷開口,目光裏有著不屑和嘲弄,“那你為何不隨了他去?”


    顧如深苦澀的眸光瞬間布滿了悲涼,“我還有軒兒……”


    “若你死了,我保顧宇軒一世富貴無憂。”


    “娘!”顧西辭皺了皺眉,看到李氏淩厲的眼時,一歎,“您這又是何必?”


    李氏不語,隻是看著他。


    “深深!”


    北眉的一聲驚呼拉回了顧西辭的視線,目光所及的是顧如深胸口涓涓流出的鮮血,她的手裏握著發釵,發釵直入胸口。


    顧西辭欲上前,卻被顧如深的話頓住。


    她說:“如此,便還清了依然的重傷之仇了。以我的命來還,可否夠了?”


    李氏沒想到顧如深會是如此幹脆的把性命交出來,她雖是一個內宅婦人,卻也偶爾翻看顧西辭的醫書,對於醫毒之術也了解一些。看了顧如深的傷口處流出的血,她知道,顧如深胸口的傷不但已經傷到了心髒,還中了劇毒。


    顧如深竟在隨身佩戴的發釵上下了毒?李氏嘲弄的想了想,那發釵原本應是為她李悅準備的吧?卻沒想到最終刺在顧如深自己的胸口。


    顧如深勉力的支撐著一口氣不倒下,等著李氏的回答。


    李氏淡淡的道:“夠了。顧宇軒會一世富貴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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