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佑樘上前的步子一頓,嘴角一抹苦笑:“阿寧,何必如此。”


    “皇上,那你能否告訴我,為何你一次次的放過萬安!”


    “我答應過父皇,保萬家太平,不傷萬家一人性命。”


    “什麽?”言溪寧逼視的目光忽地變得冰冷,“你竟答應過朱見深保萬家?朱佑樘,你竟答應了!那個昏君憑什麽讓你答應這樣的條件,憑什麽?萬家幾次派人刺殺你,萬貞兒幾次差點要了你的命,你忘了嗎?甚至,我為你擋那一劍幾乎沒了性命也是拜萬家所賜,你忘了嗎!朱佑樘,你那個混賬父皇對我娘做的事你忘了嗎!”


    “阿寧!”朱佑樘喝道,又連忙柔了聲音,“慎言。”


    言溪寧嘲弄一笑:“如今你已是萬人之上,難道還怕我說的話被人聽了去?”


    “妄議先皇,對先皇不敬,若是傳了出去,即便有我護著,你在朝臣那裏也討不了好。”


    “你是怕朱見深的醜事被天下人知曉罷了,”言溪寧低低的笑著,“你從來在乎的都隻是你那個吝嗇給予你父愛的朱見深罷了。”


    “不是!”


    “那你為何不殺了萬安,毀了萬家!”


    “我……不能!”


    她就知道!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難過,她隻是平靜了情緒,問道:“你真要保萬安,護萬家?”


    “是。”


    “若我出手呢,你是要與我為敵?”


    “阿寧,萬安有西域的死士上千,你手中的勢力不足以殺得了他。”朱佑樘急急的道。


    “西域死士上千又如何?”言溪寧不屑的輕笑一聲,“我不出手亦會有人收了他!”


    說完,便揚長而去。


    朱佑樘看著她的背影,笑得苦澀。


    “皇上,當初先皇為您立妃時便要殺了公主,是您以保萬家為條件求先皇放過了公主,還要您以公主發毒誓,誓保萬家平安,這些您為何不告訴公主?”


    小囉嗦看著朱佑樘的模樣,忍不住問道。


    朱佑樘看了看黑沉沉的天,淡淡的道:“告訴了她又如何?”


    小囉嗦一愣。


    朱佑樘卻已離去,說與不說,結局都一樣,那又何苦給她添堵。


    三月,桃花初開,梨花滿地,本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可就在這個好時節裏,戶部尚書李顯被殺,翰林院侍講謝遷被刺重傷!


    曾聯名上書萬安數宗大罪的數十位官員中有一半或死或傷,一時間朝臣恐慌,京城裏人心惶惶。


    官員連續被殺,凶手卻消失無蹤,天子震怒!


    命錦衣衛副指揮使李醉徹查!


    查了半個月卻沒有凶手一點線索,李醉曾向朱佑樘進言,凶手與萬家脫不了幹係,畢竟死傷的那些官員大都是當初痛陳萬安大罪之人!


    可,苦無證據。


    “命立春護好了萬安。”


    朱佑樘喚來暮色山莊代莊主如歌入宮,隻說了這麽一句。


    待如歌走後,他望著一地月華,苦笑不已。


    阿寧,顧西辭為你出手,可又何苦逼我至此?


    這世上,我護的永遠都隻是一個你罷了。


    “近日官員被殺之事,凶手可有眉目了?”


    鍾翠樓的雅間裏,一灰衣布衫的老者臨窗而立,聲音蒼老卻極其狠厲,他的身後半跪著一個黑衣女子。


    女子垂著頭,恭聲道:“沒有。”


    “沒用的東西!”老者猛一回頭,正是被貶為庶民的萬安,他毫不掩飾眼裏的陰鸞,深呼一口氣,又道:“不過並不意外,朱佑樘要拿我為借口除異己,以他的能力,你們能查出來我倒要奇怪了。”


    “主子英明。”


    “我倒是小瞧了他,竟然利用我殺了李顯、重傷謝遷的風口浪尖上,順勢殺了十數位官員嫁禍於我,那些人看似清明廉潔,又有哪個不是危害一方人物?若論罪,那些人死十次都不夠!朱佑樘,倒是比他老子有腦子,不過,即便我有千萬條罪狀,量他也不敢動老夫!”


    說到這裏,萬安得意的笑了笑,看著女子問道:“言溪寧如何了?算算時間,藥效該發作了!”


    “月華公主當日並未用那燕窩,而是賞給了一雙女兒的奶娘,故而……”


    女子被萬安一腳踢飛,重重的摔在地上,萬安怒道:“都是幹什麽吃的?這麽點小事都做不好,我留你們何用!”


    “主子恕罪。”女子起身,再度跪在萬安身前。


    若非言溪寧與李顯勾結找出他的那些個證據,李顯也不會把證據給了謝遷,那自己也不會輪落到庶人的地步,想起被貶後,出門便如過街老鼠被人人喊打的模樣,萬安雙目染上深沉的恨意。


    一掌拍碎了女子身前的桌案,喝道:“去信告訴那個人,讓她想辦法殺了言溪寧,否則難解我心頭之恨!”


    “是!”


    流雲居裏,言西寧跟顧西辭一人執白棋落下,一端茶細品,康康小小安靜的躺在一旁的軟榻上,一家人甚是溫馨。


    “到你了。”言溪寧落下一子,如是說。


    顧西辭放下茶盞,看了一下她落子的地方,搖搖頭,隨手拿起一枚黑子,放下,向言溪寧揚了揚眉:“夫人,承讓。”


    言溪寧一看,懊惱的的吐了一口氣:“這都多少次了?又輸,再來!”


    “還來?”


    “當然,我就不信贏不了你。”


    顧西辭好笑,按住她收拾棋子的手:“都下了一下午了,你不累我都累了。”


    言溪寧無奈,卻也不再堅持,隻道:“實在悶得慌。”


    顧西辭深深看了她一眼,輕輕的把她攬在懷裏,“你心裏明明難受,又何苦故作輕鬆。”


    言溪寧沉默。


    過了許久,她閉了閉眼:“李顯之死,我心有愧疚,若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被萬安的人所害。”


    顧西辭歎息一聲,“如今,朝中的奸佞已被清除,萬安便沒必要再留!”


    殺那些奸佞一為除害,二來為了嫁禍萬安而逼朱佑樘不得不出手除去他,可到如今朱佑樘都不下手殺萬安,應是有所顧慮,既如此,他便不等朱佑樘出手了。


    “我要親眼看著萬安屍骨無存!”言溪寧眸光一冷:“現在!”


    李顯,是她的父親,言溪寧對他雖然沒有絲毫父女之情,卻有著一絲歉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李顯的死,她該給個交代——以萬安的命。


    但願在地底下,他能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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